“阿枫他…没有责怪你吧。”汪甜玉搓着手心,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们还在赶往重灾区的大巴士上。
西南边陲是地震多发带,山体陡峭滑坡多发。目前官方给出的震级数字是8。2,死亡人数就在午夜的整点新闻刷新破万。这次军区排遣的救援队要去的地方,正是震中附近一个名为榆阳的小县城。
“没有。”宋清平拿了床毯子给汪甜盖上:“你先睡会吧,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那边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下一次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不想睡…”汪甜玉把脸扭向窗外:“睡觉什么的都是在浪费生命,活着那么不容易拿来睡觉多可惜。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小甜…”宋清平苦笑一下:“别这么说,既然来了,你自己也说是为了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填满难熬的内心挣扎。”
“清平,我是不是很任性啊。”汪甜玉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着他:“其实以前,我也不这样的。你想想,孤儿院几十个孩子,我算是大姐了。从来都只有别人跟我撒娇的份,我从来…从来没…”
“你一点都不任性,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宋清平挺直了腰背,示意女孩可以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命运已经给了你太多不公平的待遇…你都能茁壮得成长成今天这个美好的样子,真的非常不容易…”
“在这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有多悲惨。我有疼我的阮妈妈和汪爸爸,有那么多可爱的弟弟妹妹。”汪甜玉闭上眼睛轻轻地说:“虽然生活过得拮据辛苦,但每天都有那么多爱和惊喜。后来遇上阿枫…有搞笑的首长老爸,有霸道的弟弟子腾,还有你这么温柔的兄长…有时我会担心,是不是因为我占了太多的幸福,那些别人梦寐以求想有却得不到的幸福…老天才要夺走…”
“不会的,这些…统统都是你应得的。”宋清平的呼吸像花香一样轻,在女孩紧闭的双眼前形成了一种朦胧的错觉。
“我以前是个贼,做了好多…就算是不得已但偷东西总是不好的,是不是?”女孩的眼泪再一次划过腮边,滚烫得滴落在宋清平的脖颈里。湿漉漉的头发黏着泪水让他十分难受,但他至始至终也不忍心把她挪开。
“可是我已经改了,我把以前的错都弥补了,我去考卫校做护士,跟你们一样救人…为什么还要被惩罚…”
也不知是因为困顿了,还是在男人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心。汪甜玉终于沉沉得睡了过去。
宋清平轻抚了一下女孩的秀发,动作轻柔又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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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妻什么的…
第六十四章 灾区
汪甜玉在迷迷糊糊中被宋清平叫醒,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夜里的山区凉得很,汪甜玉睡眼惺忪爬起来,被风一溜,结结实实得打了个大喷嚏。
暖和的军大衣瞬间披上了女孩瘦弱的肩背:“当心着凉,这里物资缺乏,万一病了会很麻烦。”宋清平轻柔的话语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带给汪甜玉正能量。
“清平,这就是榆阳了么?”汪甜玉看着眼前那简陋的房舍,东倒西歪,灰蒙蒙的天地间毫无生气。
“还没到榆阳,前面的路榻了,车过不去。”宋清平摇摇头:“我们这一支医疗队一共二十二人,若要在原地等待接应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汪甜玉心里惊了一下,虽然从男人温柔淡然的眼神里能奠定出一股安心,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宋大夫,你那边人齐了么?”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军装的指导员,他叫田宁,是这次军区救援医疗队的总指挥。
“哦,田指挥,全齐!没有人掉队。”宋清平招呼一声,转向汪甜玉道:“我们现在在寿川跟榆阳的交界点,距离榆阳县中心还有大约十几公里的距离。这条路被封死了,只能徒步从山梁那边绕过去。”
“全体注意!”田宁用随身的电音喇叭高声命令道:“现在情况突发,前方道路滑坡拥堵,只能弃车徒步。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跟同伴保持眼前的联络,不要单独行动!所有军备物资,男的人手两件,女的人手一件。从鸡冠山山脊绕过寿川以东,在正午之前要赶到榆阳县跟第十军区医院的救援队汇合。”
“第十军区医院?”汪甜玉疑惑得看了看宋清平。
“恩,全国各地的军医院都会排遣救援队赶赴灾区,我们区人少,只有药品物资。大型医疗设备都在第十军区那里。半小时前得知他们的车也困在鸡冠山另一侧的毁榻桥梁一处,距离地震爆发已经过去了四十小时…耽误的越久,救援的意义就越低。”宋清平拍拍汪甜玉的肩膀,把她身上的一个小药箱摘下来自己抗住:“小甜,你是不是没想到,环境会这样艰苦?”
“你别小看我呢。”汪甜玉抢过药箱自己背在身上:“我从小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你跟阿枫这样的大少爷,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哩。”
“我们念得都是军医院校,除了医学课程外,军事化的管理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宋清平扶着汪甜玉往山坡上走:“野外生存校场拉练,远远比这要辛苦的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里的死亡是真实的。所以这些年,医院出过几次救援队,从来都没有允许阿枫跟过。呵呵,没想到,倒是你先替他来一遭呢。”
“哈,那阿枫一定嫉妒死了。”汪甜玉的笑容在朦胧的晨曦中绽放,这一刻乐观坚强的她似乎忘记了苦难忘记了烦闷。回归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可爱少女时代,笑容清澈纯粹。
只是在同宋清平对视的瞬间,汪甜玉尴尬得低下头去,气氛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呢。
脚下的石块打了个滑,汪甜玉差点摔个前爬。宋清平有力的臂膀挽住了女孩的腰身,那近乎没有距离的亲密接触暧昧得有些不像话。
“那个…清平…”汪甜玉红着脸推开男人的手自己站起来:“其实…我就这样跟你跑出来,是不是很不好?”
“你指什么方面?”宋清平笑着,坚持把女孩身上的负重拿回到自己身上。
“我跟阿枫已经…已经结婚了,你和他又是那么好的兄弟…这…”
“你不想做第二个陆丹…是不是?”宋清平的单刀直入倒叫汪甜玉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
“傻丫头!”宋清平笑道:“难道这世上就只有陆丹和你,这两个女人么?我对你好,的确不仅是为了阿枫,更因为你值得。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会是我…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汪甜玉的眼睛睁得比嘴巴都大。
“韩剧看多了吧。”宋清平在她头发上宠溺得抚摸了一下:“出油了,这里卫生条件差,下次洗头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你有点心理准备哦!”
“喂!”女孩羞赧异常:“管那么多…。”
在上午十点钟不到的时候,救援队终于翻过了这座小山,来到了重灾区榆阳县。
本以为到了目的地可以先就地休息打个盹再吃点东西的女孩,在双脚踏上那块满目疮痍的土地之时,瞬间就惊呆了。
她开始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强大,亦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脆弱。
层层碎削般的房屋看不出原始的一丁点雏形,殊不知那下面有多少鲜活的灵魂在挣扎。
哭喊声呻吟声,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棚下若有若无,渐行渐息。血腥混杂着泥土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县城的上空。
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混压在一起,连人手一块遮布的最低保障都没有。汪甜玉无法直视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得呕吐起来。
“小甜!”宋清平把清水递给她:“不习惯吧,要不先去一旁休息会儿吧。”
“我…我还好,只是觉得他们实在太可怜了。”汪甜玉擦了擦嘴,眼睛有点酸。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院里从来不同意像杜辰枫这样的大夫来救灾,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要如何自处?
“你在担心阿枫是吧。”田宁吩咐救援队的人先原地休息一刻钟,宋清平拿了一些压缩饼干过来递给女孩。同时也看穿了汪甜玉一瞬间的神不守舍。
“清平,我想问你一件事——”汪甜玉抬起脸:“虽然在这个时间问这种话好像不怎么合适。”
“恩?”
“阿枫做医生这么多年,始终无法逃离自己的心理障碍,这些是不是源自与当年的一场手术事故?”女孩咬了一口饼干,才觉得辘辘的饥肠有了一点点缓解。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在想,你看我当年偷了人家的东西,后来一边还债一边忏悔心里也就舒服多了。”汪甜玉眯着眼睛说:“前段时间,我帮阿枫搜集了所有病人给他的信,就像不久前去世的林老,他们都对阿枫说了最真实最感激的话。即便有一天,医生无能为力得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生命,也不至于太痛苦。
所以我想知道,阿枫当年有没有对那个手术事故的可怜人家忏悔过,如果有…人家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
“没有…”宋清平顿了顿:“一次医疗事故,牵扯的不仅仅是医生的前途,更是医院的声誉。这件事…其实被埋下来了。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有一天,阿枫有机会亲自去忏悔,也许…他就能释怀了。只是这一步——要迈出去,是真的很难很难的。”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汪甜玉明白也许不该再去责怪谁,但想到当初那充满军阀意味的弱肉强食,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只因为阿枫的身家背景,就可以…。可以…。”
“他逃得过惩处,却终究逃不过自己的良心,所以——”宋清平低下头:“小甜,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当初就叫他负起权责,哪怕吊销了医生执照也好,至少他能活得坦荡。”
“我不这样认为,阿枫是个好医生,如果他不做医生了,要少救多少人呢。”汪甜玉看着远方:“一次事故并不应该就此绝了他悬壶济世的心,我只希望…他能真的想开,用自己后来的仁心仁术去弥补当年犯下的错。我想,如果我是那个被他事故伤害的患者,我也会愿意原谅她的。”
“小甜…所以我才说,阿枫今生能有你在身边,真的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惜…”汪甜玉看着自己虎口上的伤口:“我要是能平安无事就好了,以后有了小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多好。”
昏暗的天空中炸响了一记春雷,噼里啪啦的雨点争先恐后得落在人群之中。
“已经这么惨了,还要下雨…”汪甜玉暗叫一声晦气:“老天爷真是的,杀了人还要清洗现场。”
“这种时候,你还能开出玩笑,真的是不容易啊。”宋清平站起身来,把汪甜玉拉起:“震后的雨水会给救援带来很大困难的,”他把一套塑胶雨衣披在女孩身上:“你没经过训练,不要乱跑,跟着我就好,但是要远离危险的废墟。”
“喂,别这么小看我,我是来救人的,难道是来看热闹的么?”汪甜玉不服气。
“你明明就是过来散心的好不好?我答应过阿枫绝对不能让你有事,难道你希望余震来临的时候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帮你挡住坍塌的墙面么?”
“清平,在这样的情景下,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眼睁睁得看着而无动于——”汪甜玉的眼睛突然一转:“靠!发国难财,趁火打劫——小偷!”
第六十五章 生命的诗篇
循声望去,就在人们慌乱躲雨的帐篷下,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口袋。
汪甜玉眼尖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那贼的手腕。
“哎呀!我的钱包!”中年妇女大叫:“你…你这丧心病狂的贼,我儿子刚刚砸断了一条腿,全家都指着这点钱救命!你——你竟然趁火打劫!解放军——你们要把他抓起来啊!”
显然她是看到了宋清平白大褂下的墨绿色军服,一下子像看到亲人一样扑过来。
“这位大姐,我们是医生,这附近有巡逻的治安警察,把他交给他们就好了。”宋清平说。
“我…你们放过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啊!家里人都死光了,我一分钱也没有!”那年轻人突然就哭天抹泪起来,看得汪甜玉满心酸楚。
“清平,要不算了吧。这到处都在救援,谁有空理会他…”汪甜玉大概是感同身受。
“现在全民救灾,趁火打劫的行为是要从严惩治的!”宋清平把那小贼扭到一边去:“你四肢健全谋个什么样的安生不好,偏偏在这里做吸血鬼。你看看那些在天灾中死难伤残的人们,真不知道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人灰溜溜得逃了,宋清平看着汪甜玉,无奈得摇摇头。
“小甜,这人的身手看起来比你是差远了哦。”
“那当然,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失手就是给阿枫逮到了呢。”汪甜玉颇有些得意:“不过…我貌似偷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呢。”
“的确呢,阿枫的心可不是谁都能偷得来的哦。”宋清平笑道。
“对了!”汪甜玉眼睛一转,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物件:“我一直想把这个还给你,总是忘呢!”
摊在雪白的掌心,那是一条光泽鲜明的祖母绿项链。
宋清平吓了一跳,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在结婚时送给陆丹的么?为什么会在汪甜玉手里:“小甜,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次跟阿枫聊天,说起我以前做贼的事,他就半开玩笑那么一提——”汪甜玉吐了吐舌头:“说你的祖传定情信物还在陆丹那个莫名其妙女人的手里。我就想着,她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也太过分了吧。于是就趁机把东西顺走咯——”
“她居然还戴在身上?”宋清平释然道:“我还以为她早就丢掉了呢。”
“其实,我想她未必对你毫无心意。”汪甜玉撇撇嘴:“女人的心思有时候都很难猜的,也许她只是嫉恨,只是不甘,我想陆丹和阿枫之间也不存在谁对谁错吧。不过就是有缘无分,一个爱得疯狂,一个却为心性所累——”
“你居然能这么想,真叫人刮目相看呢。”宋清平把项链收起来:“谢谢你啦,今天我算是帮你销赃,咱们就是同一条船的人了。”
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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