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猪肝粥很好的,补血滋阴。”
“得了吧,爽的时候顾着自己爽,出了事就叫女的受苦。花钱吝啬又不懂体贴,真是瞎了眼才跟你。”
“唉…不是说了么,咱现在都太年轻,还没做好准备,这小家伙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男的陪着笑脸唯唯诺诺得说。
“那你他妈的带套子啊!”女的一拍桌面,震得汤水肆意。
汪甜玉听得明白,这小两口应该是刚从医院人流回来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有人苦苦求索不可得,有人轻易拥有却不知道珍惜。
“你别这样,小欣。”男的伸手去抓女人的手:“都说了是意外了,咱回家再说好不好?快点吃,凉了就不好了。”
“得了呗,要我生我也懒得生,跟你这样的人生孩子不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亏进去了么?”女人摇头晃脑得揶揄:“还不如打了。”
“喂!你说什么呢!”汪甜玉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怒火,一下子跳起来冲到那桌面前:“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妈!自己的骨肉说杀了就杀了没你有没有人性啊!”
“你谁呀?”女人一愣:“喂,这女的是谁?”显然她是在误会汪甜玉跟自己的男人有什么。
“我…我不认识她。”男的一脸无辜。
“喂,你有病是吧。我们讲话管你屁事!”这女的本来就火大,此时更是不买账,看着汪甜玉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态度!你当小孩子是什么?说打就打——”
“脑残吧你,生下来养不活不是更麻烦,你帮我养啊!”女人斜着眼睛冷笑道:“有病!”
汪甜玉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不知道哪本漫画,是讲一个高贵的女医生因为意外受伤导致不能生育,每每看到那些过来医院里打胎的妓女,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便心生妒恨。
最终变成了连环杀手。
这么反社会负能量的东西,在汪甜玉这里都是过眼就忘的。但只有这一刻,她才相信变态究竟是怎么炼成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很喜欢自己?不就是因为那永远挂着笑容,人畜无害的正能量么?
汪甜玉松开拳头,怔在原地。
那对男女莫名其妙得看了看她,然后走出餐厅。
女人又爱又胖,男的高高瘦瘦,用不甚健壮的手臂挽着爱人的场景滑稽又不和谐。
一路上,还能听到女人的声声抱怨不绝于耳,男人始终无话得听着,时不时得帮她紧紧围巾,披披大衣。
看着那隐入人群中的背影,汪甜玉想:一个女人,身材不好长得也不漂亮,教养一般脾气又臭。但只要她有一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男人,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得做公主。
坐在临窗的餐桌前,汪甜玉陷入了有史以来的最长最深的沉思。如果她当年要是能这么集中精力得想一个问题,早就不至于因数学不及格而落榜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提到怀孕,提到想要孩子的时候,杜辰枫脸上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表情,悲伤得转瞬即逝。
咬着真相又不敢脱口而出的煎熬,他是用怎样的心情面对着自己的?
她突然想,当初陆丹出现的时候,杜辰枫曾经欺骗过自己关于生育能力的问题。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心意,他只是想干脆绝掉自己的念头,让这个秘密永远不会发现,让所有的痛苦可以不用再降临到自己身上。
当初被沈梅溪和孟小萌设计陷害的时候,汪甜玉并非生来自信,却是那么自然而然得选择了对男人的相信。
当初为杜月生所质难的过往,不光彩得呈现在人前。男人又是怎样的回护,带着她毅然决然得走出自己的生活。
抛下小贼的污点死角,男人给她换上了天使的皮囊。
离开过往的辛酸苦难,他们之间是一点一点得往彼此身上靠近的,所谓先婚后爱,却爱的一点不比别人少。
灾区生死二十四小时,他们经历了不离不弃的考验,生死与共的承担。
每每回忆起那段惊心动魄,都会让汪甜玉不自觉得想要将男人紧紧匝在怀里。
阮妈妈的隐瞒,杜月生的谅解,宋清平的守护和杜辰枫的牺牲,绑住自己的——从来就只是爱!
来自毫无血缘关系的,最深的羁绊,最深的宠爱。
他们的爱,才是束缚自己无限踟蹰的本源,也是她无论如何都会回去的指明灯。
汪甜玉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内心,她深爱着杜辰枫,深爱着杜家的每一个成员,深爱着现在拥有的一切。
所谓欺骗与隐瞒,跟爱的罗网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
站在杜家军区大院墙外,汪甜玉好想一下子纵身翻越进去。她想告诉那里的每一个人,她甚至感谢老天给予她这段最美的遗憾。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公正,你永远也得不到两全之计。若要自由就得牺牲安全,若要闲散就不能获得别人评价中的成就。若要愉悦就无需计较身边人的态度。
若要爱下去,就要做好一切可包容的准备。
这些年,自己无忧无虑的过着每一天,而那个男人却在看不到的角落里饱受着良心的折磨。
终于等到这一刻,汪甜玉流着泪想——自己不是心心念念着有一天可以用笑容打破男人的心结么?
他等待的,不仅是来自爱妻的温柔抚慰。
他等待的是那个十二岁的贪吃小姑娘,给予他发自内心的一声原谅。
就像无数个被自己骗去给他写信的患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予这个无私的好大夫,一声感激,一句祝福。
双手趴住墙头,女孩使出吃奶的劲翻过军区大院。
她是打不死的汪甜玉,一定会以汪甜玉的方式再次走进杜家。
落地的瞬间,一脚踩住什么软软的东西。
吃惊得低头,男人定定得看着她。
“你怎么还在这?”汪甜玉一怔。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留在这里给你做垫脚石。”男人的身下,已经聚集了好些烟头。
“我不过是出去吃了点饭而已。”女孩倔强得拧着头。
“你…”
“你什么你啊!”汪甜玉蹲下身来,笑眯眯得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这个混蛋,把我身边的一切都做了你的标记,还能让我逃到哪里去?我看呐,你要是只狗,巴不得在我身边撒一圈尿呢。”
“你这是什么比喻…”男人皱皱眉头。
“我有说错么!你把你的兄弟送过来给我做温柔大哥哥,把我的妈妈骗去嫁给你爸爸,把你那帅气的弟弟许配给了一枪差点要了我命的小警卫员。还有我的小希望,现在一眼看不到就跑到你身边撒娇,明明以前是跟我最亲的!你让我这辈子还怎么逃得掉啊?”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子腾和安阳可是强弱明显的。要是给子腾听见你说他许配给安阳,他绝对拿枪崩你哦。”
男人扶着女孩的肩,刚想站起来却打了个踉跄。
“脚都压麻了…”
“你是白痴啊,一个人坐在墙下跟乞丐似的。姑奶奶不过就是出去觅食而已,好像怎么虐待你了一样!”汪甜玉拖着男人往回走:“告诉你杜辰枫,我们两个不欠了,我的人生我做主,就算嫁给了你我还是我自己。
你以后要是再敢自顾自说。自导自演,我一定不放过你哦!”
“你原谅我了?”
“废话。”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男人转过身来,目光深情又暧昧。
汪甜玉不自觉得羞红了脸颊:“那个…当然爱啊…”
“不是这个。”
“恩?”
“我是想问你,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到哪去吃的饭?”
“呃…”汪甜玉像吞了个苍蝇一样直眼。
“汪甜玉!你给我老实交代!”
女孩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我…我下不为例!”扑通一声撞上迎面两个人,笔挺的警服,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杜大夫,就是她么?”年长一点的警官说。
“对,你们带回去处置吧。”杜辰枫看也不看汪甜玉,嘴角抽出一丝冷笑。
“这个…”那警官面有难色:“我们也是接到报案,正好公交车上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子…你知道现在监控联网,才发现她十几分钟前从杜公馆的围墙外翻出来的。没想过会是杜家的少奶奶跑去体验生活了…这个,看在杜首长的面子上,误会一场——”
“对呀对呀…”汪甜玉赶紧赔笑:“误会…”
“误会个屁!”杜辰枫大吼一声:“你这死丫头,一眼看不到就给我干这种蠢事,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拘留!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阿枫~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杜辰枫拍拍警察的肩膀:“同志,辛苦你们了。什么行政处罚条例,公共安全守则,五有四不八规范,统统让她抄几遍!”
“杜辰枫!你想死啊!”
“是谁答应我再也不做这种事啦?一码归一码,乖乖呆在看守所里反省,明天我带儿子去看你~”
“杜辰枫!你这混蛋!”女孩的声音越拖越远,男人在夕阳下的阴影拉下一条微微的弧度,就像一张笑脸。
后记:
“汪甜玉,说起来你也不算个新人了,那病人走进来的时候呕吐,你怎么就能这样擦肩而过!”
杜辰枫一拍桌子,差点把女孩的眼泪震下来。
“我在去血室的路上嘛!”女孩很委屈:“再说他又不是病人,明明是送他朋友来就诊的,我咋知道他脑部也受了创伤…。”
“是不是病人,不是看挂没挂号说了算。你是医护人员,这点职业直感不用我教了吧!”
“好了杜大夫,这事也是我的责任。”护士长是个三十几岁的少妇:“是我叫小甜离开急诊区域的,之前车祸的病人严重失血…再说那个人明明就是陪着他醉酒斗殴的朋友来看诊,小甜看他吐,还以为是喝多了呢。”
“护士长,你们不能再这么护着她了…上次拿错了葡萄糖当生理盐水,差点把人家糖尿病人害死!汪甜玉——你要是不能用点心,就滚回去继续做贼!”
不管在生活中,男人对自己怎样百般柔情,到了医院永远都是这样一幅铁面无私。
汪甜玉眼泪转了转,倔强的咽了下去:“我知道错了,杜大夫,我这就回去给你写一份报告。”
“记得用打印的!字写得像猫抓的一样。”
“喂,你写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是医生,狂草是我们的职业骄傲!”
回到休息室,男人卸下白大褂,倒了一杯普洱茶递给女孩。
“哼…”汪甜玉一扭头,继续在电脑上打报告。
“还生气啊?”温柔得呼吸在女孩耳边盘旋着,男人有力的大手有节奏得捏着女孩的肩膀:“今天累不累?”
“杜医生威风够了,是不是要回来妻管严了?”女孩露出诡秘的笑容:“左面一点,对对,就是这里!不——不是那呀!”
“怎么不是?明明就已经有反应了…”男人俯身下来,吻着女孩白皙的脖颈。
“这是医院好不好…休息室公用的,一会清平过来——”
“那…咱们到医疗仓库去!”男人起身,将女孩一把拉起来。
“不好吧,”汪甜玉红着脸。
“整天在生死之间徘徊实在太紧张了,偶尔也要劳逸结合,你总不希望我整天压抑得板着脸骂你吧!”
“这是医疗仓库?”汪甜玉看着架子上的福尔马林里泡着个心脏。
“标本室,凑合吧。医疗仓库里有人!”杜辰枫吻着女孩的嘴唇,一手解开她护士装的纽扣。
“怎么会有人?谁在那——”
“清平…”杜辰枫诡秘一笑:“跟新来的女医生。就是你上回说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啊?”汪甜玉不可置信得瞪大眼睛:“清平谈恋爱了?”
“废话,难道你让人家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做禁欲的兄长啊!”
“我…我只是说,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怕你伤心呗。女人么,都是会喝飞醋的动物。你早就把清平当你私人所有物了吧。”男人放开她的唇:“我说你能不能不在这种时候八卦些有的没的啊!”
“你真的要在一群骨骼标本和内脏器官里…跟我那个?”汪甜玉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冷。
“汪甜玉,你是一名白衣天使,基本的素养就是要一边看解剖教材一边吃泡椒凤爪。当然也可以在人类科学的进步贡献品里,完成最原始的生理冲动。”
“你太抬举我了吧,我自认为还没有能到为医学牺牲底线的程度!”汪甜玉嘴角抽搐:“人家结束后,总归会腻腻歪歪得说些情话。难道你结束后要随手拿过来几个瓶子跟我说,这个癌细胞是中期扩散,这个心脏瓣膜呈现僵化么!”
“我是要告诉你,”男人的眼神越来越严厉:“这个雄性生殖器官可以让你无暇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夏天的傍晚凉风怡人。
汪甜玉牵着男人的手,男人的背上背着熟睡的儿子,正从江边公园散步归来。
“阿枫,你以前有想过幸福的日子会是这样的么?”
“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了。”男人攥着女孩的手紧了紧。
路灯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叮咚一声短信响,汪甜玉翻包一看,差点兴奋得叫出来:“阿枫!太好了——”
“恩?”
“妈妈,妈妈怀孕了!”
“你是说阮妈妈?”杜辰枫腰一挺直,小希望差点从背上滑下来。
“废话,我还有哪个妈妈!太好了——阿枫。”
“是啊,老天有眼。”杜辰枫抚摸着汪甜玉欣喜若狂的泪水:“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知道因为杜家无后的事,让你每次面对爸爸的时候心里都很难受。虽然爸爸早就不在乎这种事,一直也把小希望视如己出,但我明白你一直有心结。”
“阿枫…谢谢你的明白。”
“现在好了,我跟子腾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得对老头子说,想要孙子——自己生去吧!哈哈!”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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