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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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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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关,连同跟他一起上山的老乌、何孤单、陈风尘等三名刑捕,也不免对他狐疑了起来:真要交起手来,只怕也不一定会(敢)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了。

铁手也不管(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先把情形的来龙去脉说分明:

“我原不知孙青霞就躲在‘杀手涧’这儿的,是来到‘崩大碗’.才知道有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大脾气小伙计叫叫‘小欠’。这儿也不是我主张要来的。”

他指着麻三斤道,“是他先带我来的。”

麻三斤见他一指,向后缩了一缩,却听在后面的陈风挺身道。

“我也有份。是我和麻老三领他来这几饮酒议事的——但我们都不知小欠就是孙青霞,否则……”

说到这儿,苦笑不语。

八、道义要比证据重要

正所谓: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不过,真要让他知道了:“杀手涧”上、“崩大碗”中的“小欠”就是孙青霞,他能点佯?

他制得住他吗?

他见过他的出手。

——他一剑能使瀑布断流凝冰。

——他一刀就格杀了书生杀手白兰渡!

——他以一人之力,片刻间斩杀了十名可怕杀手!

不过,难道制不住他,他便不出手吗?

——他也是位名捕。

至少,他也是在这七八个小县内,这州府一带,是实力最厚的第三号人物,名声仅次于知府张慢慢、县令章图之下。

可是,他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孙青霞,更不知道这“大脾气”的“小伙计”竟然就是大家日夜搜寻的惊世魔星。

他是个捕头,官衔并不如何,但却掌有实权。

铁手也是个捕头。

一个有官衔的捕快。

但“叫天王”的官位更高。

甚至他部属的官职也不比铁手低,尽管铁手的身份还是“特殊”了些。

不过,纵是捕快,也有欺善怕恶、为虎作怅的;不是个个捕头都敢主持正义,公正廉明的。

官也一样。

有许多官只领个虚衔,不是为百姓做事,而且渔肉百姓,中饱囊,满足上司,求取富贵,欺软伯硬的。

问题只是:谁是除暴安良的好捕快?谁才是为民为国的父母官?当一个好捕快遇上了一群坏捕快的时候,结果是怎样?当一个好官对上了一党奸官之际,下场又如何;当然,这种对立与矛盾,亘古以来皆有,下场亦早已彰然。

因为好官懂得“奸”,懂得如何去结纳已结.且一早已布署妥善,作为耿介正直的“忠官”,往往难以相等,硬折的结果,多是牺牲受屈,而且也多势孤力单、孤掌难鸣。

刑捕亦然。

多做事多错。

不做事不错。

——这是动辄得咎的当时当势明哲保身之法。

可是,铁手是个勇于任事的人。

他现在就面对了一大堆烦恼。

一大堆问题。

——还有一大堆敌人。

这儿可不只是他一个捕头。

还有陈风(虽然他的供职是属于协助县官行政为主)。

以及何孤单(他是当地衙差的总领)与老乌(他是隶属于捕役追缉组的组长)

——他们又怎么看?

怎么想?

更重要是:

他们会怎么做?

陈风忍不住,“连我们都不知孙吉霞就窝在这荒山酒店里,你却是怎么知道的?”

铁手道:“我猜的。”

陈风道:“猜的?我怎么没猜到?”

铁手道:“我看他的器宇,已不是寻常人。他出手第一剑,刺向瀑布,使飞泉结冰,那非要多年练剑、绝世功力、还得要有似冰寒傲的剑意激发才能办到。”

陈风道:“那只能猜他是个剑客高手,却不等于他就孙青霞。”

铁手道:“你们当时在谈论孙青霞所作的案子,却没注意到在暗处这位小哥儿的神情。

你们在说‘三丈经’殷色可、‘天之娇女’朱丽丽、‘更衣帮’苏眉等人毁于孙青霞之手案情时,这小伙脸上都呈现忧愤不平的神色来。”

马龙插口笑道“好个”优愤不平,,铁捕头敢情是要为孙色魔出头了。”

铁手道:“不过,当时我的确未疑及他就是孙青霞,只以为他是个怀才不遇的剑侠而已。”

陈风沉吟回忆中:“你是在他出手杀掉自兰渡和十名杀手后,才从他招法中看出来的。”

铁手道:“我没见过孙青霞的剑法,而‘小欠’拿的是刀。不过,他用的是刀但使的却是剑法,这我可辨认碍出。”

陈风道:“那时你才生疑了?”

铁手道:“只是疑。可是他所作所为,却都是侠行。”

陈风道:“可是,他的年纪跟传说中的孙人魔至少相差了十铁手道:“先前我不明白,还以为他曾易容,但仔细观察过,没有此事。后来就想通了:有的人本来就长得比他实际年龄年轻,而且还年轻得多了。像我,就天生比我年纪大的长相。我大师兄无情,样子永远比他年纪小十岁。”

陈风眯眯笑道:“你这比喻不好。最鲜活的譬喻说是我本人。我从二十岁出头说长成这个样子,二十五岁那年已有人说我笑得很慈祥,三十岁就有人巴结我,称我为‘陈公’——

他们以为我早已五、六岁了。你看我的皱纹就密紧得像给乱刀砍过一样,”

铁手笑道:“你每一条皱纹都是经验和智慧。我刚结识过一位温姓老前辈,他的长相也比他实际年龄长多了。”

陈风也笑道:“我只是丑,没深意可言。你说的大概就是这‘崩大碗’的老掌柜吧?”

铁手道:“我是在你已与高大湾赶赴抱石寺救火后,与温老掌柜及小伙计相处,以及堤坝崩却洪水救人的过程中,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才能肯定:小欠就是孙青霞,在救人的时候,他差点要向我动手,但到最后还是把精力放在救人上。我曾触摸过他不肯离身的古琴,里间藏有兵刃:那应是一口名剑,只不过收在一个很典雅之处而已。”

陈风眼神一亮。

如刀。

“像他?”

铁手点首,道:“对,像他,”

他似无惧身前安危,神思逸飞到另一处了:“他就像他的剑,收藏起来了。说不定,他只遇上仇人才拔出来。或许,他跟我们一样,也在追查他的案件,要查个水落石出。”

陈风清晰的道:“那么说:你跟他结义之时,只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直至与他避涝救人之后,才发现他可能就是孙青霞的了?”

铁手含笑道:“是的。所以现在上得上山来,你们说他就是孙青霞,我并不讶异。”

他缓缓的补充道:“我见抱石寺仍被大火,便赶去教援。我以为他既是一起拯救乡民于水深火热中的人,就没道理向他们下手,所以才留他守这儿……设想到——”

说到这里,他又向陈风尘抱拳揖道:“谢谢。”

——谢谢。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诚恳、有力。

因为他知道陈风的用意:

陈风说了那么多话,问了那么多事情,导引他作出了那么详尽的回答,无非是要让他有个申辩的机会:他跟“小欠”结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淫魔孙青霞。

他的目的是要为铁手脱罪。

铁手当然明白。

所以他才谢他。

可是他也补充了一句:

“但这没有分别;“他清清楚楚地道,”我跟他结拜的时候,已怀疑他的身份,但我仍认为他是个正义的人;后来虽已猜测他就是孙青霞,但我跟他还是结拜兄弟。一朝结义,一生是兄弟。”

大家面面相觑。

这次到马龙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地道,“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铁捕头仍当孙淫魔是结义兄弟了。”

铁手斩钉截铁地道,“是。”

老乌叱喝了一声:“好!”

马龙却嗤地笑出声来,“好?好:今会儿是强盗和捕快成一家了!”

铁手冷冷的道,“岂只捕役,有时大官和强盗也分不开呢!”

马龙脸色一变,却听那背向大家的少年人忽问道:“你现在还当不当孙青霞是兄弟?”

铁手道:“当。”

他说的毫无转寰余地。

众皆不解。

——以铁手今时地位名望,其实何必?何苦!

那少年禁问:“为什么?”

铁手道:“有难时不挺身,遇祸时不相理,这还算啥结拜兄弟!”

少年沉吟片刻:“要是这山上的血案确是他干的,他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铁手爽落地道:“是。不过我会公事公办,要是他真作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将之绳之以法——就算他是我父母长辈,也一样依法行事。他是我兄弟,我会尽力帮他,但并不是放过他。”

马龙哈哈诡笑道:“说的豪壮!难道天子犯了法,你也敢……那个……!”

铁手沉重地道,“如果这案能让我办、我办得了,就算皇帝,我也会办他!”

马龙倒是一怔,怪笑道,“我只听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没听说过皇帝犯法治罪的事!”

铁手沉痛地道,“难道皇帝不是人吗?皇帝就不犯错吗?就是人人都让皇帝可以例外,他才会不恤人命,胡作非为,而权力如失控的癫马,乱闯妄撞,搞得天怒人怨!”

马龙这回真的悠然失色。

不仅是他,在场人人如是。

马龙嗫嚅道,“你这话……怎可以这样说!就算皇上有些过夫,顶多只要‘罪己诏’,诏告天下老百姓,那就得了,哪有……这样犯上忤逆的事!难道当皇帝的还要坐牢的不成?

嘿!他毕竟是天子呀!”

铁手沉痛且沉重地道:“天子又怎样;你几时看过上天产下个儿子来?他也不过是个人。如果皇帝犯罪也要牢治罪,天下的皇帝都会英明得多、历来的帝王都会仁慈得多了!—

—像当今圣上,穷奢极侈,已闹到民怨沸腾、天下汹涌的地步了,要是我能将之治罪,我一定干!”

只听那少年忍不住叱了一声:“好!”

铁手却轻叹道:“可惜我的能力就是太薄弱了。”

马龙颤声指道:“铁手,你可知……你说的话是大逆不道、造反犯上……你可知罪!?”

铁手一笑道,“我当圣上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马龙奇道:“你……圣上没把你论罪!?”

铁手苦笑道:“他只下令把我赶出宫门。”

少年忽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你能保护他的安危,他是为他自己而不杀你——

要不然,你早就给诛九族抄家灭门了。”

铁手道:“我知道。”

少年笑道:“你可也真放肆,如此逆反的话都敢说!”

铁手道:“我只说真话。”

少年道:“跟淫贼强盗结义也是真话?”

铁手道:“他不一定就是强盗淫贼。”

少年道:“可是现在已证据确凿,你还当他是兄弟,岂不形如同回一伙的盗匪?”

铁手道:“这证据不一定是真的。”

他加了一句:“何况,道义要比证据更重要。”

九、正义比法规重要

那少年依然没有回头,却似是怔了一怔,才蓦的笑道:

“道义?道义只在人心,人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道义;你的道义可能在我看来是不义,而我的不义在他人看来却很道义。人人都有不同的道义,你又如何执法?”

这回,铁手也呆了半晌。然后才道:“你的说法也很有理,这确不易决定。历来昏君贪官,借法律屠杀异己,便是对法的不同解说和运用之故。不过,法规其实是为正义而定出来了,人为主持正义而订法则,所以无论如何,正义都比法规更重要。”

然后他才说:“所以,我们不能看到一地死人,听到片面之辞,就定孙青霞于死罪——

我们总要问一他,这事是不是他干的?要是他干的,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要不是他做的,那么无论大家对此人风评如何,我都决不能治他的罪。”

那背向少年抬头峻然道:“可是他本来就足个杀人狂魔。”

铁手头也不抬便道:“你也杀过人吧?我也杀过人。在一些罪犯心中,我也是杀人狂。

至于‘叫天王’,恐怕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形同‘杀人王’无异。”

他义一次出言“侵犯”查叫天。

奇怪的是,那巨无霸只闷哼一声,异吼裂研,真的喷出一股烟来。

但他却没有发作。

——仿佛只要那背向诸人的少年在说话,就轮不到他来说话,他来发作。

那少年依然紧迫钉人的道,“可是他也是个淫魔。”

铁手眼也不抬,“给奸杀过的女人都死了,准证实这些案子都是他作的?”

少年忽道:“有。”

铁手一震:“谁!?”

只听一人道:“我。”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声音有点燥。

但很好听。

人也很好看。

奇怪的是:她好看在哪里,可让人一时说不上来。可是,只让人看了一眼,便连相当正直的铁手也不禁动心。

她的年纪应该很小,但她的风情却是女人的。

说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吧,她的味道却又十分少女,非常清纯。

风情和纯洁都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但却不容易混在一起:就像蜂蜜和蛋,非黄和肉,蒸鱼和葱,铁手和冷血,他和她。

但她偏偏每一样都有一些。

她的唇让人想起吻。

她的眼波令人想醉酒。

她穿的衣是那不经意但令人动意,她的笑是那么不经心却让人动心。

她在风里不动,却像一条水里的鱼。她就像风情千万种,连慵懒也是一种娇丽的美人蕉,却也像一位露出水面的白莲。

她是她。

她其实一直站在那几:就处身于巴巴子和回家家之间。

她无所谓的站在那儿,随随便便的说话,本来她的存在至多只应像是桌底下一只猫打了个呵欠。

可是,只要她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都把人给吸引了过去,焦点重行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让一个书生突然听到他;上的笔叫了他一声一样。

——感觉意外,但又理所当然。

她的脸有点方。

但很白。

以致在阳光影映之下,她的脸就像一朵白花。

大白花。

铁手一怔。

“你是……?”

她的答案令铁手大出意料之外?

但却在情理之中。

“我是苏眉。”

她个子不高,就因为不高,所以特别“娇”。

她的唇好像也有点“塌”:

像一朵花开尽了、开完了、开得快耍谢了似的。

——如果花蕊是花的性器,那么,她的唇一张一合丁香半吐间,就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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