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轩看我一眼,腾出一只手来从我手里夺过奶茶。
“别喝了。”
我伸手就抢:“大哥,这是我早饭啊。”
他皱起眉,扬手把奶茶杯扔进几步外的垃圾桶,出口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你该减肥了。”
我正为他多管闲事气结,却见他的目光越过我,朝我身后望了过去,渐渐地,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我转头:“你看什——”
“么”字还没出口,看清来人,我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迟轩看我一眼,似笑非笑:“你们聊,我去存车。”
我下意识地想要跟他一起去,以便避开站在我身后的何嘉言,谁想身形刚动了一动,就被叫住。
“乔诺。”
我在心底叹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讪讪地看了他一眼,咧嘴干笑:“你今天也在学校?真巧啊。”
任何人都听得出我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可是何嘉言却不。他好看的嘴唇微微一动,明确地表明立场:“不巧,我是在这里等你的。”
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的脸色不由得绷了起来:“如果还是为了你和谈嫣的事,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我们本来就只是朋友而已,你和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完全不必向我请示的。”
“只是朋友,”他喃喃重复,清秀俊逸的一张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你……真的只当我是朋友?”
四年了,何嘉言。我喜欢你整整四年,如果不是谈嫣,我恐怕还会继续喜欢下去吧。你说,我是不是只当你是朋友?
。
我压下心底那股子没出息的酸涩,故作释然地笑了一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带法学新一届的本科生,实在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倚着自行车冷眼旁观的迟轩,重又看向何嘉言:“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不敢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要往迟轩那边走,却听到何嘉言苦笑着说:“乔诺,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们之间绝对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如今何必说这种话?”
我顿住脚步,却没回头:“以前不只是朋友,又怎样呢?现在,”我微微闭了闭眼,“现在还能做朋友,就不错了。”
“你真狠。”
他声音中的苦涩完全掩不住:“我们以前相处的那些时光,说不要你就可以彻底不要了。你的心……可真狠。”
“是吗?”
我狠吗?
我的心明明在一阵一阵地绞痛着,面上却只能冷硬如铁:“那你要我怎么做?你已经和谈嫣在一起了,你已经让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江乔诺被甩了,你已经和她成了众人皆知的金童玉女了,还要我怎么做?”
我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住那张我喜欢了四年多的清秀面庞,一字一顿地说:“何嘉言,就算你曾经是我的神,是我的天,可也总该给我一个低下头去休息的时候吧?”
想起过往,我越说越是悲凉:“我不可能一直仰视你,不可能的。我江乔诺也有自尊,在我欠了别人一条人命,在我呕心沥血地努力报恩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没有陪我,你没有安慰我,你做的是和谈嫣一起研究了一个课题,然后就和她正式出双入对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像是瞬间就把力气给耗尽了。我疲倦地看着一脸困窘的何嘉言,闭了闭眼,低声说:“你要我怎么做呢?要我……给你何嘉言做小吗?”
这句话声音太轻了,轻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它给刮跑了,我甚至不能肯定,何嘉言是否听到了。扔下这句,我再也在原地站不住了,转过身,拖着脚步走向不远处的迟轩。
等我走近,迟轩似笑非笑:“你还好吧?”
我举起手:“打住。你敢多问一个字,我立马发飙。”
他轻嗤一声,一副凛然之色:“我才懒得听你们说什么。”
“谢谢您了。”每次见到何嘉言,我都像是被抽了气的轮胎,蔫了吧唧的,连迟轩的冷嘲热讽都懒得回敬了。
“我说,”走了几步,迟轩忽地侧过脸来,少年好听的嗓音里满是疑问,更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他们做的什么课题啊?”
我仰起脸,一脸悲愤地看向他。
“这就是你懒得听吗?”
整整一上午的紧张排练,我一点都没看进去,中场休息的时候,肖羽童递过一瓶水来,一脸担心地问我:“姐姐哪里不舒服吗?”
见她一脸的担心,我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吧,没事的。”
“可你脸色好差。”肖羽童紧张兮兮,“不然,去校医院看看吧?”
“我没那么弱,放心吧。”我摇摇头,笑着推她,“快过去,又要开始了。”
抬头的时候,恰恰撞到一道视线,迟轩。他微微眯了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的身旁,当然站着阴魂不散的谈嫣。
想起他昨晚说的不跟谈嫣玩了那句话,看来应该是糊弄我的。我撇撇嘴,也懒得深究他们离得那么近了,迅速转开了视线。
为了节省时间,午饭自然是订好了的盒饭,肖羽童和我坐一起,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明星八卦,明显是想要逗我开心。
我配合地笑笑,转过脸,看到谈嫣端着盒饭走到迟轩的对面,她笑着倾身说了一句什么,就挨着他坐下了。
我抿着嘴,看了两眼,谁想,恰好迟轩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和我撞了个正着。
见他看我,我做了个“嘁”的口型,收回了视线。
眼角扫到,他低了头,很快很轻地笑了一下。
一下午的排练后,就是晚上的正式晚会了。
看过几遍排练的我对节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加上晚上有事,所以准备去看几眼就溜。
肖羽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台风非常稳,倒是迟轩穿着正式主持服装出场时,让我着实错愕加惊艳。
他一开口,我甚至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乱之感,我居然像是看到了……四年前舞台上,那个让我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的何嘉言。
何嘉言,何嘉言。
今天一早碰到他,然后一整天脑子里都是他那张脸。
我咬着牙,低声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晚会很顺利,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有谈嫣坐镇,这里确实不会再有什么我可以干涉的事了。为了方便提前撤,我本来就坐在靠近门的位子,眼看快到见导师的时间了,就起身悄悄往门口走。
前面的座位上,有校长副校长和院长以及各种老师,我不敢张扬,所以只顾低着头沿台阶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口袋里手机振动,我边快步向前,边拿出查看。
“很好。”
发件人:迟轩。
我浑身莫名抖了一抖。
我已经走到了中间,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每走一步,背上,都凝着一道灼热的视线。
猜也知道,是来自于“赞扬”我很好的那位。
没想到,刚走近门口,胳膊忽地被旁边座位骤然起身的人一扯,我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人拖进了报告厅外的一片黑暗。
报告厅内灯火辉煌,更加衬托得外面绰约昏暗。忽然被人拽住胳膊拖到了外面,我实在是又惊又怕,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调动起了手脚,对那人展开了章法全无的踢打。
“乔诺!”那人似乎被我的反抗弄恼了,语气不善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声音随着夜色卷入耳朵里,莫名有些熟悉。
我停止挣扎,有些好奇地盯住那人的脸仔细看了看。
“苏、苏亦?”没想到会是他,我瞬间尴尬地呆在了原地。
直到坐在甜品店的桌前,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激凌,我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你有病啊大哥,有什么事儿不能用电话短信联系,非要搞人身劫持?”
苏亦无力地撑住额头:“有些事,必须当面才能说清楚。”
我极其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苏亦盯住我的脸:“上次咱们说的事,还算不算数?”
我愣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一个上次,我们又说了什么事。
苏亦看懂了我的表情,顿时露出一副很是受伤的神色:“我就知道!你说要和我交往是骗人的!果然嘛,当时就冒出来了一个砸场子的儿子,这会儿居然彻底就忘了这茬事!”
交往?儿子?
我的脑神经终于开始恢复运转了:“做你女朋友的事?”
那天,苏亦同学明明已经判了我死刑,这会儿居然又拐回来找我重商大计,我顿时有些不太敢确定,忐忑而又困惑地看向他:“可、可那天你不已经对我没兴趣了吗?”
“不是‘那天’,是‘一直’。”
苏亦看着我,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面带不屑地纠正我的语病:“你那什么表情啊?本来就是。别看这会儿我面前坐着的是你,但至今我脑子里晃着的,可还是你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你自己说,我能对你有个屁兴趣?”
外人面前一直装温文尔雅的苏亦突然出言如此低俗,我气得直跳脚:“怎么说话呢你!”
苏亦装作自知失言地捂嘴,眼底却都是促狭的笑:“忘了,忘了,说漏嘴了!在学校里,咱俩可是一直在装不认识。”
我哼:“那也不能怪我吧,是你绯闻女友太多,又换得太勤,敢让她们知道我是你苏大主席的青梅竹马,我还要不要活了?”
苏亦点点头,一脸的严肃:“也是。尤其是你后来不甘于做青梅竹马,居然打着想要做我女朋友的主意,那就更不可原谅了。”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很努力很努力地压制着胸腔中澎湃呼啸的怒气,却依旧有一股强烈的想要掀桌的冲动:“姓苏的!就你那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自恋自大的个性,我觊觎你个屁!”
苏亦掀起眼睫,闲闲地看我:“不觊觎你那天干嘛黏我身上不下去?”
我怒:“那是做戏,做戏!”
“别是假戏真做了吧你?”
“你自恋病又犯了才是!”
一直吵到结账,不少人都偷偷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和苏亦,转过身去的时候,我朝着苏亦咬牙切齿:“每次跟你出门,一准儿得丢人!”
这还没算完。
等到刚钻进出租车,我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掏出来看了一眼,我眼皮直跳,一脚踹到了正准备钻进车里来的苏亦身上去:“老娘要见导师,导师!因为你全给忘了!”
为了表示歉疚之意,苏亦提议送我回住的地儿去,一听这话,我警铃大作地摇头加摇手:“不用不用,到齐家路放我下去,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苏亦不依,拿他勾人的桃花眼瞟着我的脸:“不是吧,你干嘛防我防成这样?总不能是……家里藏有男人?”
我是谁,哪能被他这么一句话就给诈出来。一边噼噼啪啪地摁着手机给同学回着帮我请假的短信,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屁话。我要是有男人,还能拉你回去骗我妈啊?”
苏亦想了一下:“也是,”转头就又问我,“那上次那个是谁啊?喊你妈那个。”
我眼皮直跳,心底暗骂苏亦干嘛记那么囧的事记这么清,嘴上却是装疯卖傻地回着:“哪个?喊我妈?有你这么骂人的吗苏亦?我就长得那么老啊?”
苏亦两只手举起来,做出暂停的手势:“江乔诺你别装,上次是你喝醉了,我可没醉。”
我撇了撇嘴,无赖到底:“反正我不记得了,你别问我。”
“我说,”苏亦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吧?”
我心尖一跳,面上却是做喷笑状:“瞒什么?我跟人私定终身,并且已经偷偷生了一个儿子?”
“那还不至于,”苏亦回忆了一下,“那小子看起来怎么着也得十七八岁了。”
你原来也知道二十多岁的姑娘生不出十七八岁的儿子这个道理!那你上次还装什么正义凛然不可侵犯,那么不给我面子!
内心腹诽着,脸上我却硬撑着没表现出来。苏亦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嘀嘀咕咕地转过了脸去。
我以为这事就算混过去了,谁想在齐家路我死命要求下车的时候,胳膊突然被苏亦从后面给拽住了。
我扭过脸,就见他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诺诺,你在学校再怎么胡闹我都不管,但如果有什么大事,你可千万别瞒我。”
这是他时隔许久第一次叫我诺诺,我呆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出租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我 脸,迎着夜风往住的地方走回去。
我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我当然不能说啊笨蛋。敢让我爸妈知道一个陌生的女人因为我而命丧黄泉、她的临终遗愿就是让我照顾她儿子的话,我爸妈不立刻杀到北京来才怪。”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万事不让他们担心了,关于迟轩的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绝不会说。
回到家,迟轩坐在沙发上,该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的是居家的t恤和裤子,正拿着干净毛巾在擦头发。
见我回来,他瞥了我一眼,与此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是随之一顿。
他的背微微往后倚,眉眼很是安静地看着我,明明眼神中有探究,嘴上却并没有说话。
我瞬间想起了那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赶紧先声夺人:“晚会怎么样?大获成功吧?我们要开班会,中途就得撤,所以没看到结尾就——”
他看了我一眼,从沙发上起了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淡淡地说:“不会因为你不在,就影响效果的。”
我刚换完鞋,听见这话不由得抬起脸,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
他放下毛巾走过来,漂亮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就冷嗤一声:“开班会还有雪糕吃?真是好待遇。”
一听这话,我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往自己脸上摸。
迟轩冷笑:“心虚了?”
我讷讷:“我心虚什么。”话虽如此,手指却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寻觅着该死的雪糕残迹。
“蠢。”少年嘴唇一动,清清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然后微微俯身,修长的手臂准确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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