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美术组的女老师周宁,没事就跟他发发短信说说心事。
前段时间校庆的时候,她负责布置庆典会场,死拉活拽地把他弄去帮忙,然后刻意用好笑的语气说,好几次都有学生问她,是不是在跟教钢琴的陈老师处对象,还说觉得他俩好般配什么的。
陈启航立即浑身不自在,连忙笑着说这帮孩子眼睛还真是不好使,陈老师哪里配得上周老师。然后,就赶快装傻充愣,硬是把话给岔过去了,周宁也就没再说什么。
说起来,周宁其实也是很漂亮的。而且,虽然是跟他同一年进师大工作的,但人家现在分管着学校团委的工作,大大小小的活动从来都少不了,是领导跟前的大红人,眼看着前途不可限量。
可陈启航不喜欢那样的女人,觉得太强势,太精明。
他的理想,只是希望找个跟安雅丽一样温柔可人的女子,简简单单过一辈子,若时不时再来点小温馨小浪漫,那就算是锦上添花了。
对石楠,起初是感激,后来是愧疚,再后来是同情。
还有,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第一眼就看得出,她是外表平和内心自立的那种人。你喜欢她的时候,她不会恃宠而骄,莫名其妙耍小性子作得你火大;你不喜欢她的时候,她也绝不会放下自尊要死要活地作践她自己,匍匐在别人脚下痛哭流涕死缠烂打这种事,她绝对是死也做不出来的。
是他自私吧,那时候就觉得,既然已经心如死灰不会再爱了,找这样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倒也踏实,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够理想了。
何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远比他以为得更决绝,一次又一次,甩他甩得毫不含糊。
第一次的时候,他到底怀着几丝愧疚,过后想想,很快就消了气,同时也很有些莫名地觉得,这样有骨气的女孩子,其实还挺有趣。
第二次再被甩的时候,陈启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只是在她说出“普通朋友”那个词的时候,陈启航发觉自己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爆炸了。
头也不回地甩了门出去,在楼下倚着车身站了半天,抬头看着那一扇明亮的窗户时,满心都是沮丧和愤怒,连冬夜里那样刺骨的寒冷都没了感觉。
回到家的时候,只觉得头痛喉咙痛,半夜就发烧咳嗽起来。
他想着可能是冻感冒了,也没当回事,直到咳得停不下来,被妈妈押到医院看病。
被告知重感冒转成急性肺炎需要住院的时候,陈启航气得直笑: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多事救他?叫他毫无知觉地直接冻死了,估计还能换回安雅丽几滴眼泪和几天痛悔吧?而且,跟她石楠也彻彻底底什么纠葛都没有了!眼不见心不烦,她石楠现在过得要多快乐有多快乐吧?
又是怎么也没想到,隔着电话听到她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尤其在听到那一声无比真诚的“对不起”时,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却全都奇迹般地淡了下去。
也许只是因为病房里闷得太久太无聊了,总之不知为了什么,他突然就想要见见她。
果然就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满脸歉意的她,看到那样单薄的身影和清瘦的容颜,因为他病了而表现得格外低声下气时,心底那点怜惜又很没出息地被勾了起来,他心里最后一点怨气终于烟消云散,甚至还很奇怪地多了些愉悦。
想起她那样的家庭背景,以及她曾经那样的信任与依赖,终于又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想要给她温暖,希望看到她快乐。
就在那样的心态之下,促狭地逗她玩了一下,却没想到竟会在那一瞬间找到爱情的感觉。
陈启航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爱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跟她相识以来的种种场景在脑中飞一般地闪过,他才发觉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喜欢她的,而随着相处日久,对她的喜欢竟也与日俱增,所以今天才终于发生了这种由量变到质变的巨大飞跃。
这样的认知叫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一阵咳嗽立即汹涌地席卷而来。
石楠也没想到,陈启航脸上促狭的笑容蓦然消失,他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灼热,眼睛亮得异乎寻常,一低头就凑了过来。
她的大脑蓦然就一片空白,竟不知该怎样反应,只觉得心跳得几乎都要蹦出腔来了。
可谁知,下一秒他却突然就松开了她。
石楠只觉得心里一空,腿软得险些站立不稳,若不是她连忙用双手从后面抓住了床头柜,怕是就瘫在地上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才看到陈启航跌坐在床沿上,掩着嘴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被推开,肖心怡急急地赶进来,慌得又是拍他脊背,又是给他倒水的。
石楠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儿。
这当妈的,究竟是果真来得这么巧,还是早都在门口把刚才那一幕都看去了?
呃,太丢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陈启航止住了咳嗽。
他显然看出了石楠的尴尬,便微笑着说:“楠楠,我每天打完针都会睡一会儿。你就不用陪我了,回家去休息吧。”
石楠真是如蒙大赦,连忙跟肖心怡道了别,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才想起,自己今天明明是去给他还钱的,怎么反而稀里糊涂地就跟他和好了,甚至还差点连初吻都交代给他?
啊,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可是静下心想起那叫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却怎么都觉得那时候陈启航看她的眼神和平常不同。
难道,他终于有那么一点爱上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又何必非要把他推开?
石楠辗转揣测,却又始终也拿不准。
毕竟,只是她自己一瞬间的感觉,而且,陈启航到底也没有真的亲吻到她。
如果是自己的错觉,怎么办?
啊,爱情难道就是这样一件磨人的事情吗?真要命!
她抱着毛毯,在床上滚来滚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孙媛取取经,没想到电话倒是自己响了。
拿起来一看:刘代辉?
这位老同桌这一周来跟她联系频繁,令石楠颇有些讶异。
不过,两人当年那段同桌生涯算得上情谊深厚,如今又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所以石楠也就没有想太多。
毕竟彼此同桌间的情谊已经时隔十年之久,安雅丽又是刘代辉从人家陈启航手里抢过去的,而且人家两个人连床单都滚过了,所以,刘代辉再怎么也不至于会想要跟她有点什么吧?
话说回来,虽然这一周,刘代辉几乎是隔天就跟她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什么的,但却也不再像那天一样说什么暧昧的话了。
那天的表白什么的,看来果然是喝多了。
电话那头,刘代辉含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老同桌,今天忙什么呢?”
石楠便也笑了:“今天周六,不忙。”
“那,等会儿出来,一起吃个晚饭呗?”
石楠愣了愣,又想了想,说:“嗯,我晚上有点事,不去了。”
刘代辉明显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便又说:“那就改天吧。”
石楠不好再扫他的兴,就说好。
冬天黑得早,所以看看天色之后,石楠就跟他草草又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要说她晚上其实还真没什么事,但就是觉得跟刘代辉出去的话,会有点别扭。
当年虽然关系不错,但毕竟时隔十年,还是生疏了不少,何况中间还夹着安雅丽和陈启航这一层。
想了想,倒是决定再去看看陈启航。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知道,陈启航现在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这样,她才能确定,是不是还要跟他继续谈下去。
这边才想着一天跑两趟去看他合不合适,没想到陈启航的电话就那么应景地打了过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楠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石楠顿了顿,问,“你睡醒了?”
“嗯,刚醒。真无聊啊,我快被闷死在医院里了。”
“你一个人?”
“嗯,是啊。”陈启航略略迟疑一下,又说,“要不,你陪我出去吃饭吧?”
石楠一愣:“你这样子,能出去吗?外面那么冷,吹了冷风怎么办?”
“唉,你怎么跟医生和我妈一样烦?”陈启航不满地嘟哝。
可是石楠听着他郁郁的口气,心却不由自主就软了,微一迟疑,终于说:“我煮了八宝粥,要不要我带点过去给你?”
“你要过来吗?”陈启航的声音立即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这就打电话给我妈,叫她晚上不用再给我带鸡汤过来了。”
石楠听着他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万一他只是一时无聊了寂寞了,才这么想要她去作陪,那她又要怎么才能彻底忘掉他丢开他,不再跟他纠缠不清呢?
27、和好
肖心怡和陈栋来医院看儿子的时候,石楠已经陪他吃过晚饭。两人正肩并肩窝在沙发里;偎依在一起玩陈启航手机里的游戏。
大约是病情见好;下午又睡了一觉,这会儿更是心情愉悦;所以陈启航的气色看起来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所以;看到那样甜蜜的画面时,夫妻两人自然是喜在心里。
石楠却有些惶恐;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和陈启航继续处下去,就连人家的爸爸妈妈都见过面了。
陈栋面对儿子时;表现得很是严肃;颇有些不苟言笑的味道。
但在石楠起身跟他打招呼时;居然扯扯嘴角;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露出些慈祥的意思。
肖心怡今天第二次见她,则已经基本上熟络了,微笑着叫她不要客气,坐下说话。
石楠却看看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的天色,说很晚了,自己该回家了。
陈启航很有些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你明天有空吗?”
石楠抬眸看着他一脸憔悴的病容,还有眼里那些柔柔的不舍,心软得几乎化成了一滩水,不由就说:“我明天没什么事。”
陈启航立即露出一脸喜色,捏了捏她的手,说:“那你明天上午早点来?”
石楠略一迟疑,到底还是不忍拒绝他一脸期待,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还真是早,才刚刚过了九点,陈启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石楠对这么黏人的男人,一边觉得无奈,一边却又有些暗暗地欢喜。
这样恨不得时时黏着她的情况,即使算不上真爱,至少也是一种依赖,而依赖的先决条件,起码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吧。
到医院的时候,陈启航又像昨天那样正斜倚着床头挂点滴。
来送早饭的肖心怡还没走,正给他倒水看着他吃药。
看石楠这么早就赶过来,肖心怡对她微笑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之意。
石楠看着那样的期许与欢喜,免不了在羞涩的同时,还有些暗暗的惶恐。
早知道陈启航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但知道和见到,实在是两个概念。
看着斯文儒雅的陈栋与温和优雅的肖心怡,石楠当然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那无情的父亲和奇葩的母亲。
她越想就越觉得自惭形秽,实在无法想象两人要真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父母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更无法想象的是,眼前看来这么喜欢她的人,真知道她有那样的家庭背景时,见了她是不是还能笑得这样春风和煦。
这样一想,那些惶恐里便又添了更多的沮丧与悲伤。
肖心怡哪里知道她背后这么多复杂的背景与情愫,只是很识趣地说自己这就回去了。
陈启航等她走了才告诉石楠,本来自己的父母今天各有一场很重要的喜宴要去,但因为自己病了,所以肖心怡只好打算托人带礼过去。但对方是多年的老关系,不出席的话,还得打电话好好解释一番。
陈启航笑着说:“现在,我妈终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参加她的喜宴了。因为,你来了,嘿嘿!”
石楠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笑容,便也笑了笑。
可陈启航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一丝勉强,立即收敛笑容,问:“怎么了,耽误你什么事了吗?”
石楠一怔,连忙摇摇头说:“没有。”
“那为什么——”陈启航斟酌了一下,才说,“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石楠一直觉得他其实是有点粗心的,没想到原来也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可是,那些话又不可能直接对他讲,便只好笑笑,说:“没有,我只是想起明天又该上班了。”
陈启航听她这么说,便又笑了:“怎么,就那么讨厌上班?”
石楠顿了顿,说:“也不是,主要快到新年了,这周可能就要开始年终结算了。那样的话,每天下班后都要开会加班什么的,要很晚才能回家,想想就觉得很烦。”
“哦。”陈启航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絮絮地叮嘱起来,“别骑电动车上班了。天这么冷,小心着凉,而且晚上也不安全,打车回家吧。等过两天我好一些,开车去接你。”
石楠听着他的关切,不由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是,偏又觉得那么悲伤:启航,你对我这么好,叫我怎么舍得下丢得掉?
陈启航看到她眼底的悲伤,不由就又心疼起来,伸出没有打针的那只手,将她揽进怀里,脸颊贴在她顺滑的黑发上,嗅着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浅淡发香,柔声说:“楠楠,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可是,请你相信我,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别再那样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会尽我的努力,给你幸福!”
石楠闭上了眼睛,半晌,才说:“谢谢你,启航!这些事,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陈启航不由叹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两个人肩并肩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石楠才挪开他的胳臂起身,去包里翻出那张卡来递给他。
陈启航讶异地看着她,随即就变了脸色。
石楠赶在他发作之前急急地说:“别激动,先听我说。启航,我不想因为欠着你,才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把钱还给你,才可以没有一点负担地跟你继续相处。”
陈启航压抑着咳嗽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那张卡,苦笑一下,说:“你是觉得不欠着我了,可是怎么就没想过,我是一直欠着你的。”
“你不用那样想。”石楠低着头说,“有些东西和金钱是不一样的。就像我难过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安慰我一样,所以,别觉得欠我什么。咱俩只有都用平常心跟对方相处,可能才会更长久些。”
陈启航认真地听着,终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那张卡塞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
想了想,突然又问:“你突然哪来这么多钱?”
石楠笑笑:“这个,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这钱来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