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笑闹得开心,都没看到安雅丽的车从旁边驶过。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那两个人在车里笑着玩闹,她的眼里,蓦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幸福,曾经离她那么近啊!
可是她自己,却亲手将他推远。
现在痛悔莫及,是不是已经太晚太晚了呢?
车子驶上街道。
安雅丽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十年来的那些记忆,清晰得一如昨日。
启航,你变心还真快啊!
可为什么,却又要夜夜入我梦中,一如往日般笑得眉眼弯弯,与我相偎相依?
十年前那个夜晚的记忆,混乱而又模糊,她唯一记得的,只有极致的痛楚和无比的惊惧。
之后的半年,她就没有再从自家屋里出来过。
直到父母动用所有的人力物力,举家搬迁到省城。
虽然到了一个新的学习环境,可是她却再也不复从前的活泼开朗,变得孤僻怯懦。
在医务室醒来的时候,妈妈正在不停感谢一个同班的男生。
哦,那个男生她有印象,是班里的音乐课代表。
看她醒来,妈妈赶紧跟她说了怎么回事,叫她也好好谢谢人家。
末了,又说:“雅丽,启航的爸爸妈妈,就是咱们前面那栋楼上的陈老师和肖老师。”
她这才想起来,这位课代表的名字叫陈启航。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她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看到那里停着本班的几个男生。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显眼,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彼时,那少年一脚跨在自行车上,另一脚正狠狠蹬在旁边一辆车子上。
对方被他蹬得斜晃一下,险些摔倒,忍不住叫道:“喂——”
周围却只是一片大笑。
安雅丽骑着车子经过的时候,正看到他恣意地大笑。
夕阳的余晖,仿佛也格外偏爱这般飞扬洒脱的少年,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听到后面有车子赶上来的时候,安雅丽本能地往路边避让了一下。
谁知对方却“哎哟”一声,车把一拐,就有往她身上撞来的趋势。
安雅丽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躲闪,车子却已经不听使唤,就往旁边的绿化带里倒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蓦然伸过来抓住她的车把,稳稳地定住了车子,随后耳边就想起少年恶作剧的笑声,还夹杂着一声顽皮的调侃:“喂喂喂,胆子也忒小了吧?车技也忒差了吧?”
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容,清澈明亮的双眼笑得弯弯,干净而又温暖的笑容,仿佛一缕阳光,就那样直达她心底。
高中的时光匆匆而逝,课业的繁忙,叫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品尝早恋的快乐,更多的时候,倒是想方设法在躲避老师父母严密的盘查。
大学四年,异地的恋情更是聚少离多。
光阴犹如白驹过隙,终于等到把这段恋情光明正大公之于众的时候,当年恣意洒脱的少年,已经长成温雅俊朗的青年。
在那个周日的午后,他父母都出门去了,两人才难得在他房间里独处。
可能是因为知道父母不会很快回来,所以那天他胆子格外大,激吻之后竟然直接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但安雅丽却因为他急切的动作,蓦然勾起了多年前那一夜的记忆。
那极致的痛楚与无边的惊惧永生难忘,时隔多年想起,竟再次叫她浑身冰冷,并且剧烈地颤栗起来。
她一下子就哭了。
陈启航慌得手忙脚乱,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道歉。
她终于止住哭泣,看着他惊慌又沮丧的神情,才想到应该给他一个解释:“启航,其实我——”
可是,看着他清澈纯净的双眸,却又突然就失去了告诉他真相的勇气,嗫嚅着说:“我希望,到新婚之夜,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新娘。”
陈启航的笑容颇有几分勉强:“你在我心里,怎样都是完美的。”
呵,她怎么就那么该死地想了这么一个词出来?
她今生,还有完美可言吗?
“完美”那个词,成了一道魔咒。
从此,她夜夜噩梦。
梦里,她再也没有完美的伪装,而她完美的爱人,冰冷地望着她:“肮脏的女人!”
越到婚期临近,她越是噩梦缠身。
可是,那个不堪的回忆,她连何真真都不敢说。
她只是控制不住地日渐暴躁,为了一句话就跟他吵得天翻地覆。看到他盛怒的神情和冰冷的背影,就会怀疑他到底有多爱她,能不能爱到可以接受她那样不堪的过往。
直到那个晚上,跟同事出去吃饭。
晚上回家的时候,本来要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却又蓦然想起,因为下午接她的时候晚到,两人又接着昨天因为窗帘的分歧吵了一架的时候,突然就出了神。
也许是天意吧,那么凑巧,刘代辉三年来每晚雷打不动的一个电话,就那么适时地响起。
或许是因为几分酒醉,或许是因为满心忧闷,不知怎么就跟他去了他家里。
刘代辉一个人住,看她满腹心事,就又陪她喝了几杯。
酒入愁肠,醉意更浓。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昨晚听她将那段过去和盘托出,并跟她一夜云雨缠绵的,竟然不是他!
平生第一次动手打人,一记悲愤的耳光过去,男人那张白净的脸上,立即多了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可是,他却跪在她脚下,流着泪说什么都不在乎,只求她能低头看他一眼。
他爱得那样卑微,却偏又那样执着。
安雅丽颓然地跌坐在床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
十年前的那一夜,还可以归咎到别人身上。
可昨晚呢?他如果还能原谅,那他就不是陈启航了吧?
43、入魔
忘了是谁说的,得到手的就不会再珍惜。
安雅丽现在真是深有体会。
刘代辉起初确实是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但慢慢就一点一点改变了态度;直到在医院里借酒撒疯,对她破口大骂。
安雅丽终于心灰意冷;离开医院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了。
刘代辉挨了陈启航几脚,又被医院保安扣留了几个小时;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当晚就打电话给安雅丽道歉了,没想到安雅丽却根本不听他道歉;只淡淡地说:“我不想继续耽误你;你也不必再觉得意难平;咱俩分手吧。”
刘代辉当时就傻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连忙再打过去;但安雅丽已经不接他电话了。
等他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安雅丽关机了。
刘代辉这回似乎也火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憋了三天,没跟她再联系。
但第四天的时候,他终于熬不住,又打电话过来。
可惜,安雅丽还是不接他电话。
于是,他在她下班的时候,去她单位守她。
安雅丽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在单位楼下,说:“都说分手了,你又何必这样?”
刘代辉道歉说软话,她却说:“不,明明不爱你,却跟你在一起,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然后,就径自走了。
整整一星期,怎么道歉也没用的时候,刘代辉终于又怒了,问她到底想怎样。
安雅丽十分平静地说,没想怎么样,就是觉得既然不爱他,就不该耽误他,而且还真的非常诚恳地向他道歉。
刘代辉一下子就笑了,笑完了才发觉自己一脸的泪。
三年苦追,换来的美梦,还不到三个月就结束了。
难道,他又要像之前那三年一样,再继续无望地苦恋下去?
女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只有这一个!
刘代辉跟自己这么说,决定放弃。
但又无论如何不能甘心,竟然鬼使神差地叫人暗中跟踪她,不想竟逮到她和陈启航再次聚首。
他追到医院,使了点手段,才知道安雅丽已经有了四十多天的身孕。
刘代辉一算日子,不禁狂喜:那是他的孩子啊!
那些放弃的念头立即碎成了渣渣,他马上又乐颠颠地去找安雅丽复合。
可惜,安雅丽却冷冷地告诉他,自己不需要他负责,她会打掉这个孩子。
刘代辉立即如坠冰窟。
可其实,安雅丽却并没有立即去打掉孩子。
原因很简单,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目前完全不适合做这样的手术。
而且,医生还跟她讲了许多堕胎的坏处,什么可能导致不孕不育了之类的。
安雅丽不禁就有些犹豫了。
对于刘代辉,其实她最初分手的时候,只是觉得伤心和失望。
但真的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只要自己一天忘不了陈启航,就没有资格责怪刘代辉吃醋闹事。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对她而言,忘掉陈启航,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所以,就这样吧,等办完了房屋的过户手续,她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他成人。
今生可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守着自己的孩子过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还有一点可惜,这个孩子,要是陈启航的该多好!
她这一辈子,即使就这样孤独终老,也再无遗憾了。
谁知这么一想之后,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就在她头脑中开始滋长:对,她要跟陈启航生一个孩子!
即使不能跟他终身厮守,那么一辈子守着他的孩子也好啊!
啊!她要养好身体,把这个孩子打掉之后,生一个陈启航的孩子!
我是表示这个女人已经迈入深井冰行列的诡异分割线
此时的陈启航,正和石楠处在热恋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幸福背后,竟还有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崎岖。
因为今天的事情办得比较顺利,所以两个人从银行里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时间还早。
但石楠既然已经请了一下午的假出来,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跑回去上班了。
所以,陈启航就带石楠去了他同梁子东东合伙开的琴行。
看到门上典雅精致的招牌,石楠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低估了陈启航。
要知道,“雅韵”琴行可是本城最大的连锁琴行,她居然一直没问过琴行的名字,以为不过是一家普通的小琴行而已。
今天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敢夸口说,不出五年就会把近百万的贷款全都还掉,而且还叫她不必担心生活水准下降。
走进琴行,立即被摆放得错落有致的各种乐器晃花了眼。
优雅时尚的导购小姐迎上来,看到是陈启航,连忙弯了弯腰,微笑着打招呼:“陈老师,您好!”
陈启航微笑着摆摆手,说:“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带我未婚妻来看看。”
两人便在琴行里转了转。
不料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音。
回头去看,竟是何真真。
原来,她是琴行总店的负责人。
说真的,石楠因为第一次见面的那件事,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
奇怪的是,她对安雅丽倒没什么太多的恶感。
不过,今天何真真对她可是相当热情:“咦,石楠?你也来啦!”
好歹人家满脸热情的笑容,石楠便也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打了个招呼。
何真真便又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没上班吗?”
石楠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有点事情要办,就请了半天假。”
“哦。”何真真点点头,又说,“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石楠可没兴趣跟她继续寒暄,便把目光投向陈启航。
陈启航看她的表情,知道她不想去,就说:“我们过来随便看看而已,你不用招呼我们,去忙吧。”
何真真却笑着说:“哎呀,总得在我办公室喝杯茶再走吧?要不,梁子知道了又得骂我!”
陈启航皱了皱眉头,说:“我们还没饶舌到那个地步吧?”
“哎呦,瞧你说的,我哪是那个意思?”何真真笑着嗔了一句,但也就不再勉强,对石楠说,“那就下次吧?有空多来转转呗。对了,你有同事朋友要买乐器的话,可以介绍来,我给他们打折的哦。”
石楠有些好笑,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好。”
何真真却又笑了:“哎呀,看我又多嘴了。等你和启航结了婚,也算琴行的股东,哪还有不替自家店着想的?好了好了,我先走了,有空再来聊啊。”
这个饶舌的女人终于走了,石楠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陈启航看着她的样子笑:“看见没有?做生意就得这种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嗯。”石楠点点头,深以为然,“跟我说人话,跟你说鬼话。”
陈启航哈哈大笑,却也不辩驳,说时间还早,不如再去逛逛家私城吧。
就这样,两个人便又决定再去逛逛家私城。
不料,刚到家私城的门口,陈启航的电话却响了。
掏出手机一看:叶正?
他心里不由自主就“咯噔”了一下。
因为,前两天打电话过去问叶佳薇的情况,才知道她那天会晕倒,是因为前一晚得知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后,一夜未眠导致疲劳过度,再加上虚火上扬流了好多鼻血,竟至于晕厥过去送医抢救。
这两天大概已经出院了,只是,叶正现在打电话给他,又有什么事呢?
好在彼此互致问候之后,叶正立即就进入了正题:“陈老师,最近这两天有空吗?”
陈启航便实话实说:“不好意思,我春节结婚,所以最近还真有点忙。请问,你有什么事呢?”
叶正略一迟疑,才说:“陈老师,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为了佳薇的事。你也知道,佳薇她对你,有些超越师生的感情。当然,我们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但她现在很想见见你。”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陈启航便也很认真地说:“叶庭长,说真的,我觉得我去的话,非但于事无补,甚至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叶正便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陈老师,事情是这样的。佳薇在新年晚会上的表现,吸引了一个欧洲的乐团,他们想邀请佳薇加入。可是佳薇现在——闹情绪,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更不用说跟人家乐团的人交流了。”
陈启航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地说:“啊?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
“是啊,陈老师,我们也都觉得机会难得。可是那个傻丫头,就是钻到牛角尖里了,她现在就想见你一面。”叶正叹一口气,“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们希望,你能赏脸出来,一起吃顿饭,顺便帮我们劝劝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好吗?”
听到这样的请求,陈启航终于点点头,就打算答应了,但是不知怎么一转眼,正好看到身边的石楠,只见她目光望着别处,眼神却难得那么阴郁。
他心里突然就是一动,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被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而是略一沉吟之后才说:“叶庭长,按说这样的要求,如果我只是一个老师的身份,是应该答应的。但是,我觉得以佳薇现在的心态,恐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