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响,对前方,面部线条紧绷。
看来这个话题无效,琛又说,“你找那的摄影师水准怎么样啊?会比阿文更好吗,为何不等阿文回来再拍?”
光仍不响。
琛只好再罗唣,“也是,等阿文回来时间好像太赶了,来不及把相片印出来放婚宴现场。其实伴郎礼服就算了,反正你选的我和阿文一定没问题,可婚礼所有事情你一个晚上自作主张搞定,美雪同意吗?她没意见?”
“别说了,”光声音飘忽,“算我求你。”
琛把车停路边,“光,你到底想怎样呢?”
阿光眼里泪花乱转,可很快便又隐去,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我没事,快走吧,美雪等着呢。”
永恩在阳台上站着,慢慢挖一小盒冰激凌,香草口味,是她所爱,在光给的那一大篮子零食堆里,包装的牢靠,还垫着冰袋,所以没太融,这会儿吃,口感不错,就是,有点太凉了。今天的太阳好到出奇,铺天蔽地,劈头盖脸砸下来,让她有点点融化的感觉,厨房,妈咪做酒酿圆子的味道,似乎加速着这种融化,终于,永恩的眼泪往下掉,大颗大颗的,无声无息。她就再挖一匙冰激凌到嘴里,可那也只是让她融化的更彻底。
诚如永恩所料,拍婚纱照真的会折腾整整一天,这和打小被阿文逼着当模特的感觉是不同的,不过阿光熬过来了。美雪还不太满意,说这次的相片暂时将就用用,反正按照计划,他们回伦敦还要再办一次结婚宴,不如等到伦敦,找给麦当娜拍照的御用摄影师再拍一次。美雪的要求,光一一答应,让司机送美雪回别墅那边,因为他还要拿请柬给泰哥和慧。
泰哥和慧接到请柬时,脸上惊愕的表情光少不意外,他语速不快不慢,清清楚楚,“我时间不多,没办法解释,还得赶着回公司,泰哥,两个事情。”他把琛传给他的,韩志生和庄静秋单独见面的照片发给泰哥,“这两个人,一个靠洗黑钱发达,一个靠卖白粉起家,我实在放心不下,能不能托你之前的警察朋友查查?还有,永恩的手机里有追踪软件,应该是方伯父装的,我看我们利用得到,你是个中高手……”
从泰哥家里出来,光回集团公司写字楼,边啃个汉堡,边和妈妈伙同七哥和几个信得过的老臣子开会,研究应付某些变故的对策,但这个会议,他们瞒着老大谢展鹏。光确定,能争取到妈就等同于争取到爸,生铁块般的谢展鹏遇到夫人,早晚会化绕指柔。等躺到床上,凌晨三点,他还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打开钱夹,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指尖拈出一张打印相片。曾经,阿文发到他手机里,他以为又是方逸文的练手习作,懒得翻开,直到有一次要清手机里短信,怕有误删,才打开查阅,竟是难得一张他和永恩的合影,还是床照,姿态暧昧,很象他从她身后拥抱她的样子。当然,误会,只是那晚,他们都被阿文和琛故意下了药而已。
“对不起,”光累得几近神思恍惚,对相片里的女孩儿说,“对不起,永恩,我知道今天对你太残忍,可是,再忍忍,再忍忍,我们一定能一起迎接每一个黎明。”
阿彼和阿文回来了,必须一聚,还是三年前吃鱼头泡饼的那家老店,吃完饭,照例唱K,阿文电话里说,“明儿阿光结婚,这是婚前单身夜的狂欢。”
永恩糗他,“自己爱唱K就直说,别巧立名目啊。我们谁都知道阿光不爱唱K,他只是爱陪你闹而已。”
阿文呵呵自得,被朋友爱护和理解的感觉太妙了,丢句话,“两个钟头后,阿光去接你。”啪叽,收线。
永恩错愕,光来接自己?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个看上去漂亮的肥皂泡,不经戳,随便呼口气,可能就灰飞烟灭了,她才不要光来接她。电话回去阿文,“我自己可以的,不用光来接我。”
阿文永远粗的象土坷垃,“你跟我吵毛吵,找阿光说啊。”又收线。
找阿光?那也很困难,于是,永恩短信给南极冰,“不用来接我,我可以自己过去。”
光回复,“顺路,已经在你楼下了。”
永恩瞠目,已经在楼下了?不是两个钟头后吗?他打算在楼下等两个钟头吗?短过去,“我还没下班,不用那么早。”
光,“你几时下来都可以。”
永恩暴躁,打字,新郎都这么闲吗?没发送,又想哭了,人不争气,眼泪都显得不值钱。她对着手机发怔,林以真从办公室出来,“永恩啊,我发了招聘信息出去,这几天会很忙,招兵买马的工作……”她站在永恩隔间边上,“哗,干吗?这春水映梨花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千娇百媚哦,想让你男人心疼死啊。”
永恩泪汪汪,“不开玩笑,我真的很难过。”
林以真总算有同情心,“怎么了?失恋?哪个不开眼的?上次你穿那么漂亮都没收住人家?”
永恩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乱如麻里挣扎出一句,“大概因为我当着他面摔了一跤的缘故。”
林以真的同情心有限,“这得多放得开的女人,才会在约会时候出这种丢人现眼的糗?”
永恩噗嗤笑出声,连带着泪珠一起落下来,她一边拭泪,一边笑着决定,让南极冰在楼下等足两个钟头好了。
可季永恩就是那种没出息的家伙啊,一个钟头后,她下楼,已经收拾利落,脂粉淡匀,马尾清新,九分裤彩条纹衬衫小外套,干干净净,笑容明亮。她以为光指定在车里等着,没,人坐大厦下面台阶上坐着,黑长裤白衬衫,外套也不怕脏,扔地下,膝头置一电脑,整个人沐浴在午后阳光里。他随性却又认真,还无赖,嘴里咬着一支棒冰,眼睛对着电脑屏幕,不知在忙什么呢,那样子很很很谢韶光。
永恩走过去,想拍拍他肩问,怎么没在车里等?都没等动作,他却象知道她来了似的,看都没看,一支手执着另支棒冰举起来给永恩,“等我会儿,十分钟。”有那么一瞬,永恩眩惑,他也可以吗?可以在纷至沓来的声色光影中,准确分辨出她的节奏和气味?又立刻清醒,别想太多,只是他向来聪敏而已。接过棒冰,在他身边坐下,外套包包一样随意,往地上搁,不扰身边的男人,吮雪糕,抬头看头顶大片蓝天,奇怪,原来即使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四季都永远那么美,阳光都还是那么灿烂,天都依然那么蓝。
直到一支雪糕吮完,永恩觉得谁看她,偏头,是阿光,他目光专注,不闪不僻,倒逼得永恩有几分讪讪,“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光否认,“不,我只是在找你的颈动脉。”他目光落在她优雅纤细白润的颈部,很确定的语气,“哪天装一副獠牙吸干你的血。”
永恩无奈,“新郎倌,你还能再无聊点吗?”
光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收东西,永恩跟上。过马路,他牵住她一只手,那柔软又有力,微凉的触感,让永恩脸上热起来几分。光察觉她想挣脱的意图,简洁,“车多。”到停车处,司机下车,给开车门,光手挡在车顶,照顾永恩坐进去,自己再坐进去。每次,被光照顾的着,都会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是金枝玉叶般尊贵。一路上并无时间聊天,光打开电脑,说有事情忙,便全神贯注忙自己的,永恩戴上耳机听音乐。到食肆包间,泰哥和慧已在座,慧和永恩说话,光与泰哥窃窃私语。没一会儿,阿文阿彼到了,少不得和永恩一番又哭又笑又又搂又抱的。但阿文和阿彼已得光关照,什么都不问,却还未得知永恩便是方明诚私生女之事。再说今晚主要是阿光告别独身之前夜,话题自然还是在阿光身上。
永恩尽量不接话题,她主要是吃,和看包厢电视里的一场球赛,湖人对雷霆,一直一直在输,芸涓不好这个倒还显得正常点,阿彼和慧与永恩连连惨嚎,“输得裤子要脱光了。”
阿文喊,“脱阿光的脱阿光的。”
永恩捧着一碗鱼连汤带肉,也顾不上吃,急得挥拳高呼,“揍他,揍他,揍到他口吐白沫……”
琛哥总是善体人意,凑光跟前耳语,“人恨你了。”
光斯斯文文纸巾擦嘴,不搭茬。这天气不开空调热,开着又找不到合适的温度。窗户对大街废气扑面而至,真难为人。叫侍应送上来把折扇,他不声不响,趁芸涓去洗手间功夫,坐芸涓位置,就在永恩边儿上,椅子稍往后挪挪,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悠悠喝一盏菊花普洱,执着折扇的那只手靠椅背,冲永恩后背慢悠悠,一下一下地扇。永恩忙,又要吃又要聊又要跟科比生气,面孔潮红,一额的细汗,只道,“咦?这会儿凉快多了。哎呀,进啊进啊,天啊,能少废点儿不……”
没人再吭声,后来连最能吵吵的阿文都沉默,打扇的那个看上去倒显得最安然自若,隐隐柔情都在他流云飘渺的眼神里悄悄地游弋出来,他身边的空气也因此而变得熏然清柔。
饭毕转战去唱K,永恩回头前,光的折扇收起放角落里,刚才那一点温柔不见,还是淡然疏落的样子。唱歌的场合,阿文精力充沛,永恩活蹦乱跳,他们是永恒的麦霸。不过永恩没喝酒,这个时候绝不能茫,绝不能错,绝不能给自己机会讲梦话,只用些清水和果汁,理由是怕酒多了早上起不来,再说皮肤会变差,去参加婚宴怎么都得漂漂亮亮的啊。
芸涓很放松,“反正大家都看新娘,谁理我们啊。”
琛安抚芸涓,“穿漂亮点,我看你。”
永恩抗议,“喂,你俩是不是时时都秀恩爱?”
阿文确定,“他俩是啊,比我和阿彼狠。”
永恩问阿彼,“你和阿文结婚准备弄成啥规格的?”
阿彼很确定,“正常的就好。”瞪阿文,“这事儿必须听我的。”反问永恩,“你呢?如果你结婚,要啥规格?”
永恩其实从未细想勾画过蓝本,顺嘴胡诌,“我?我要办两次婚礼,中式的和西式的。只是度蜜月绝不能满足我,我要蜜年,和喜欢的人乘游艇环游世界,吃遍天下。”
阿文冲永恩竖大拇指,“你牛。”忽又问:“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有个男朋友吗?你咋没跟他蜜年环游世界去?”
永恩不慌不忙,一鼓作气扯到底:“上次和我交往的那个被我的蜜年计划吓死了,忙忙娶个洋婆子回家,后来又交往了一个,我想就不要吓他了,说我们度蜜月就可以,结果丫比我狠,又嫌弃我不够浪漫,因为他要蜜年,而且一蜜就要求三年,我吓坏了,所以又没戏。”
琛开口,“季永恩,匹诺曹的鼻子怎么长长的大家都知道。”
永恩的伶牙俐齿很少落空,回敬,“你的鼻子都好好的,我想我不用担心我自己啰。”
芸涓大笑,拧未婚夫耳朵,“你呀,算了吧,跟永恩斗嘴,你哪一次赢她?”
光沉默,隐在灯影里听永恩鬼扯:“我觉得结婚的时候不能放结婚进行曲,没什么气氛,要用hiphop的,最好旁边有黑人女歌手配唱,来段瑞谱,阿安必之类的……”
众人疑惑,“难道新娘的父亲要跳着街舞把新娘交给新郎吗?”
永恩,“干吗街舞,兔子舞。”
文较劲,“季永恩,你给我学学,来,我装一下你爸,彼,你装新郎。”于是大家选一首跳跃的说唱,永恩蹦蹦颠颠,动作又俏又灵,因为笑闹而染红的面孔妩媚娇嫩,还嘘阿文,“你跳起来啊,白当我爹这么容易啊。”
大家都笑翻了,慧边笑边跟老公说,“亏得永恩,要不这一晚上我真熬不下去。可是,我以为她应该是比我还难熬的人啊。”泰哥握老婆手,暂且无话
欢乐的单身告别聚会居然只玩到十二点,阿光就要结束,理由?“明儿个还一大堆事情要做,再说这几天都忙到后半夜两三点,实在是睏得上下眼皮打架了。”伴随这个理由的是萎靡的精神状态和大大的哈欠。
琛和文,“婚前紧张吗?到底什么事儿啊,你每天忙这样。”
光泛泛,“公事。”
永恩头发疯的有点乱,索性把绑起的马尾放下来,不是很情愿,小女孩似的口气,“这么早就散啊,我还没玩够呢。”
明天他结婚,她还能玩的这么疯,光暗暗翻个白眼,她是不是真的爱他啊,简直要疑惑了,偏灯晕里她三千发丝落下的一瞬,皓齿朱颜,又纯若琉璃,让他意马心猿,恨不得人抓过来狠狠咬几口才解气。
一行人前前后后,从走廊往外走,有个服务生捧着满碟子热饮从外往里行,他兜里电话响,托大,单手捧碟子另手摸电话,脚底下还让地毯绊了一下,人摇摇晃晃往前冲,正对着永恩的方向,光抓着永恩往里拽,结果自己没能全身而退,一部分热饮噼里啪啦推金山倒玉柱般掉到他身上,光被烫的啊哟一嗓子。
永恩吓得呆两秒,扑阿光身上查看,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烫哪儿了?有没有怎么样?给我看看?”她抓着阿光湿了整条的胳膊,慢慢卷衣袖,生怕弄痛他,嘴里一径念叨,“痛不痛?哎呀,有点红。”她很担心,“会不会起水泡?拿点冰块敷敷行不行?”才抬头欲找人帮忙,只有那个肇事的服务生在旁鞠躬如仪,说对不起。其余人都围观,很有爱的那种,笑嘻嘻的围观,只看不说。
少警惕一点都不行,就算不喝醉不说梦话也不行,总有一件事,不小心就破功,藏了这些年的爱慕,在人新婚前夜拿出来,实在不合适,永恩硬充镇定,慌的不敢看阿光的脸,闷头,将他胳膊放好,嘴里不伦不类,“回去让老赵帮你用酱油擦擦吧。”生硬转身,继续往外走。
光在她身后回敬,“烫着了用酱油难道吃火锅用烫伤膏?”
永恩不看后面,装着很轻松实则悻悻道,“你自个儿要乐意也可以啊。”抓住师父,“你和师母送我回家吧。”
泰哥答应,“好啊。”问永恩,“你学会开车没有呢?”其实他很想提醒爱徒,刚才光注视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有多动人,便是泥人儿也会生凡心。
永恩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老老实实,“没有啊。”
光佯作无事,拨电话给司机,“我就出来,你把车开门口……”
这一夜,永恩睡前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在乎久了会崩溃,她不想继续在乎下去了,放弃吧。因为放弃,这一夜她睡的算很好,周围的沉寂,如丛林中的荒草那样又密又高,将她围绕。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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