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不舍得她一样,他们是彼此相爱的男女,他可以亲亲这姑娘的,可是,可是,可是,季永恩噌一下子从他怀抱里站起来,铿锵有力,“就这么说,我在我爸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到时候你给我揍,从星期一到星期八,各种花式。”她抓住他手,小拇指和他的勾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完,抱起沙发上堆放的新夏装,跃跃欲试,“我先穿哪件……”
就这么被她丢下了,光独自守着空落落的怀抱坐了会儿,去院子里水池边掬捧水洗个脸冷静冷静,怏怏自叹,这种日子不知还能熬多久。
不日,季远山到访,所幸并非如闵柔妈妈那样,本着恶趣味之心突击临检,永恩和阿光都有所准备。那天永恩请了假,阿光因为工地有事,没办法太早回来,所以迎接父亲的暂时永恩一个人。打开门,父女欢呼,永恩乳燕投林般冲入季远山的怀抱,亲昵呼唤,“老爸,我想死你了……”远山先生亦如是,父女俩肉麻兮兮腻歪完,永恩找妈妈,没找着,才见老父身边还有个亲爹方明诚。
季远山解释,临上飞机前,永恩的弟弟闹腹泻,依云妈妈无奈放弃行程,所以只有远山爸爸一个人来的。至于方明诚,他前去接机,自然送人来此,更重要的是,也只有这样的机会,才可以有见女儿的好理由。可即使这个爹当的如此卑微,还是没能得到永恩对季远山的那种热情与亲昵,永恩意外和局促,照例,“诚伯。”就没话了。以至于远山对着老朋友的目光里竟生出坦率的歉疚,唉,兵败如山,情何以堪。
将两位父上大人迎进屋里,永恩的生活空间得到一致的评价,“哗,这么小?”
巡一圈,又得到更一致的惊讶,“就一间卧室?”
接下来,是更更一致的浓眉倒竖与七窍生烟,方明诚本来就不算好的脾气此刻更甚,当即要找逆子逸文,“臭小子没告诉我你们房子这么小只有一间卧室。”
远山先生一着急就说不利索中国话,嘴里满串的英语要永恩解释,他说起码在两间卧室保持个人隐私的情况下,相信谢韶光会保持个人操守,但如永恩目前的居住条件,是男人都没办法做君子。
被季远山这么一讲,方明诚吹胡子瞪眼,“阿光呢?”明摆着要人前来交代的气势。
永恩不乐意,什么啊,她家光大人是弱鸡点,但绝对正人君子好不好?睡一张床上,从来没对她放肆冒犯过,忍不住就说了,“阿光可从来没欺侮过我,我们虽然一间卧室,住一张床上,但床中间……”非常流利,力证同居室友清白的方式,永恩把和阿光共同生活这些天的现状在俩爹面前兜个底儿朝上,尽是溢美之词,那个阿光,体贴,温柔,会洗衣,会下厨,会做家务,还会过日子会安慰人,家里大事小情都尊重永恩的意见,总之阿光很疼她对她很好,不许两个爸爸误解他。
末了永恩下最后通牒,噘嘴跺脚带撒娇,“等会儿阿光回来你们别这么凶啦。他那么骄傲的人,刚被他爸给赶出家门,心里已经很委屈了。他连装个电热水龙头都磕磕绊绊的,可跟我在一块什么都学着做,也没见他抱怨过。以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少爷,向来敏感,现在打份小工,也不知受不受得了那个罪,每天人也高高兴兴进来出去,非常上进了好吗?他这么努力,你们要是还给他张大黑脸,我不答应的哦……”
季远山和方明诚俱不易觉察,互相对视一眼,不以为然,唉,女生向外。听着外面院门响,谢家少爷上场,哗,好家伙,不是很整洁还沾着工地上灰尘的工作服,厚墩墩的工装鞋,胳膊上挽着安全帽,端着口大尺寸的厚底儿钢精锅,可人贼精神,谦恭,温逊,早晨六七点钟的空气那样,带着令人舒适的清冷与清新,主要是对方明诚的出现表现出一种天公地道的态度,不象永恩搞差别待遇,俩爹人孩子一视同仁,“方伯伯,季uncle。”
季远山闻到空气里隐约的醇香气息,敏锐而准确,看着光少手里的锅,“啊,这个是,牛舌吗?”
光,“是,牛舌,还有牛肝。对不起,因为等我家厨子把这个送来晚了会儿……”光少是听老赵转述,永恩的爸爸自从几年前试过他们家厨子料理的牛舌之后,念念不忘,但季太不会处理牛舌,在国外,也鲜少有机会能试到口味合适的牛舌,于是,光少自然得投其所好。至于那身工作服,刻意的,他完全了解这些爸爸们的心态,男人不能吃苦不肯干,真的会被爸爸们鄙视的。
光大人这招又狠又准,起码方明诚很舒坦,“哟,下工地啊,瞧这一身土,赶紧洗洗。”还拍拍阿光肩膀,“长大了,成熟了,总记得你小前儿跟阿文胡闹,啧,现在出息……”
远山先生的表现就很没出息,打开锅盖,叫方明诚,“诚哥,你来闻闻,这味儿非常地道。”
除了牛舌牛肝,阿光洗个澡出来穿着路边摊买的T恤沙滩裤,下厨弄了道烤鳗鱼,配着白米饭,两位爹爹,尤其做人向来没啥架子的季远山,吃的连舌头都快吞下去。永恩照顾爸爸们,都没怎么下筷子。再说今天的烤鱼糖下的有点重,真算不得迁就她的口味。饭后,又坐了会儿,爸爸们告辞,至于俩孩子共处一室之责,暂没追究。就是约好了哪天大家一起聚聚,坐下吃个饭,喝个茶,聊一聊。
送走爸爸们之后,阿光狠狠吐口气,能做出哪天大家一起坐下喝个茶的允诺,他觉得自己差不离儿算过关。
永恩照例没懂,她只顾着和阿光打过的勾勾,眼里闪着点调皮,“我爸没把你赶走也没把我带走。”
光,“嗯,谢谢你帮我在你爸面前美言。”
永恩,“那我可以揍你了吗?”
“可以。”现在让光少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向来高高在上自私自利的爷对季永恩开放慷慨友爱的怀抱,义薄云天,“你想怎么揍呢?”
永恩瞅着眼前这人儿,齐整浓密到令人惊艳的眉毛,双得不能再双的眼皮,高挺的鼻梁,能长成这样多不容易,每当他专注于什么的时候,那张侧面帅到惨绝人寰,尤其,这一刻,双眸清澈的如幼童般,不谙世事。她应该揍他的,起码将他表面上的气质揍成斑驳陆离的一片才叫功德圆满,可永恩就是笨,执迷不悟如丛林清泉里自顾自的风化玩石,她顶多就是有点重的捶,揍,她不会~~是借口,舍不得,才是真章,吭哧半晌,才道,“你多做几次烤鳗鱼给我吃就不用挨揍了,你记着,我不喜欢放太多糖的。”
知道啊,知道她的口味,也知道她才舍不得揍他,不过今天的烤鳗鱼可是特别为方明诚准备的哦,迁就的是泰山大人的口味,阿光从方逸文那里旁敲侧击很久才得到的讯息呢。不过,阿光是不会告诉永恩,他为她花的这些心思,他揉揉她头发,“好啊,就这样交换,乖了。”
第83章 83
谢,季,方三家的那场会晤如期而至,光和永恩出席,地点是家对外需要提前很久预定的私房菜馆,那里每天每餐只设宴一桌,地方隐蔽,对食客的资料也保密,菜质素一流,价格也一流。永恩和阿光到的时候,方明诚已偕李平等在那里,方明诚正极好耐心与兴致地教李平用平板玩游戏,显然李平学的不算快,被方明臣善意取笑。
永恩就是没觉悟地小孩儿,未能领会为何方明诚带李平出现于此处,毕竟在她看,这只是那种因为双方儿女都认识,才顺便借着父辈关系蹭一顿的工作餐,就算这层工作关系里有方明诚,但李平还不是正式的方明诚太太,明目张胆出现,合适吗?于是非常惊异地,“妈咪,你怎么在这儿?”
问的所有人无言以对。好在李平了解永恩的笨拙和少根筋,没说他们今儿是来做“儿女买卖”的,应,“在家无聊,出来透透气儿。”
这个答案永恩接受无碍,拥抱妈咪,“我很惦记你。”
阿光抹汗,吓死他,这要象他退婚那天,永恩臭脾气上来跟方明诚李平再闹崩的话,他非急出病不可。
等人的功夫,永恩与妈咪聊天耍贫嘴,聊高兴了,就跟妈咪讲阿光很好啊,允许她揍他,星期一揍到星期八没问题哦。她背对着门,门又开着,谢展鹏两口子和季远山赶巧进来。永恩还没住口,正要掰扯她揍人花样的打开方式,被李平捂住嘴,多少有些尴尬,倒把谢展鹏给逗乐。在永恩有限见到谢展鹏的几次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其实,笑起来很温和很好看,和阿光很象,不,是阿光很象乃父。
坐下寒暄,没几句,谢家伯母捧出一色泽古朴镶有螺钿的硬木首饰盒,说是给永恩的见面礼。古色古香的紫檀盒子里装着只翠色通透的镯子,即便永恩对珠宝没啥深度研究,不过从小到大非对此全无涉猎,一眼望去也知那镯子多数价格不菲,惶恐,她何德何能受此重礼?忙道,“太贵重了,谢谢伯母伯父,可我不能要。”
李平不得不再次捂女儿的嘴,这当口说不要可真的是来不及了。季远山随之也横女儿一眼。永恩知家长们的意思是她有失礼,可她又不知自己哪里失礼,后来干脆噤声,乖乖地吃东西,听大人们聊天。
闵柔有提到庄静秋,是说自从泰哥和慧婚后,庄静秋与乔家疏远很多。就此事,几个长辈对庄静秋的强势,俱有所微词。而后,谢展鹏和季远山,方明诚举杯相碰,言道,“自家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一定要说话,别见外。”那样子,似乎谢家也站到方明诚这边来,与庄静秋敌对。永恩很不自在,这个话题她有所抵触,菜还没上齐,但永恩已经很饱了。光见此,给父母打个眼色,提前带永恩离席,大人倒也没反对。
永恩离开后,李平赞阿光,“第一次见他,就知道是永恩挂满墙相片里的那个男孩子,那会儿听明诚和依云说阿光有婚约,真替永恩可惜,还好他俩是有缘的。阿光比我想象中体贴懂事,倒是永恩,小孩子脾气,以后也不知帮不帮得上阿光。”她特别对闵柔,“永恩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多教教她。”
谢展鹏是百分百的大男人主义,道,“男人的事,女人很少帮得上,有时还越帮越忙。女孩子乖一点,听话,不惹是生非才显得矜贵。永恩很好。”
季远山是属于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高兴型,“看他们现在这么恩爱特别高兴。记得那时候阿光找永恩,找到阿根廷去,遇到我们,我们不告诉他永恩的下落,那个表情,现在想想都不忍心……”
方明诚提议,“让我们为两个孩子干一杯吧。”
永恩不知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订下了。再几日,季远山工作上的事情办妥离开,她窝沙发里哭。
光慌,“永恩,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吗?”
永恩扁嘴,“我爸一定不爱我了。”
光找条热毛巾给永恩拭泪,“你从哪里看出来你爸不爱你的?”
永恩抽搭,早前离家出走时候的豪气冲天荡然无存,“我爸每次见我,都给我零花钱,这次没给我。”
光很想说,你现在归夫家管啊姑娘,继续憋住,劝,“不是之前给你汇过钱吗?”
“那个跟给的零花钱不一样。”永恩沮丧而坚定,“我爸可能真的不爱我了。”
这女生的情绪化还真是~~光摸出工资卡,“这样能补偿吗?”
“什么?”
“发的薪水。”
“薪水干吗给我?”
“零花钱,谁给不是给?”
“你占我便宜。”
“啊?”
“想当我爹?”
光少没力,指尖搔搔眉梢,决定速战速决,“要,或,不要?”
永恩,“我帮你存着,哪天你讨媳妇儿再还你。”她还是挺高兴他信任她的,所以挂着泪珠笑,美美的带雨梨花,占阿光便宜,“这样我就能充你妈了。”
光大人面瘫更严重,扯不清啊,回卧室,“我去看书,卡的密码是你生日。”
我生日?永恩很想问,干吗是我生日?转念暗忖,可能阿光怕她记不住别的密码。工资卡往手里拍拍,注意力就转到家用上,跑到门后查看他们装买菜钱的小篮子,唉,纯粹就一摆设,充当存钱罐的功能。阿光不喜欢在身上装硬币,所以硬币都扔里面,以致小篮子里堆不少钢镚儿。永恩把硬币纸币掏出来分类理好,又拿计算器算收入开销,忙的不亦乐乎。
光在书桌前,不是很专心,偶尔抬眼看坐在长绒地毯上,伏茶案前孜孜不倦的永恩。她对着电视,忽而不知哪个节目惹得她笑,又不知哪个细节,害得她哭,又或者哪个频道惹她愤怒咒骂,表情多多,不一而足。她丰富,灵动,纯粹,可爱,是阿光熟悉的那个样子,善良勇敢,彪悍温暖,有她在,让光有一种,已经靠近点彩色传奇大片的感觉,终于,他不用再羡慕文有阿彼,琛有芸涓。
拿到阿光工资卡数日后,永恩工作上也忙的告一段落。作为以真广告的元老,永恩帮忙林以真招兵买马一切料理妥当,林以真却升了陈柏青的职当副理,永恩仍然只是她最得力的手下,加薪,无升职。林以真很确定,季永恩干不了管理,让她负责技术和业务,可这一块,林以真又觉得永恩的设计太文艺太干净太感性,商业性不强,总之,她的点子可以抽出一丝丝来用,却总是不能全部采用。永恩对此也不介怀,照例兢兢业业,点灯熬油地给林以真卖命,让阿光一阵阵犯心疼。他知道广告业内的规则,明白林以真的决策没错,愈是如此,愈是有种认知,他珍惜的她没被这个社会善意合理地对待,便愈是愤慨不平。
所以,光少会替永恩牢骚,对着晚上加班写文案的永恩说,“她不给你升职你不会跳槽?不会怠工?”
永恩,“不是加薪了吗?我努力一点争取升职啊。”
光不响,她再怎么努力,都很难升职的,他非常了解。
可永恩抬着笑脸,“最近没那么忙,我总算不用吃盒饭,可以去你公司试试你们食堂的菜了。”
光应允,“好啊。”
翌日,永恩出现在阿光的工地,姑娘也玩儿突击临检了。那个在建楼盘离公司有点路,光每天早上是去公司后,有车载他们去工地,偶尔在工地吃饭,偶尔回公司。永恩说要去阿光公司那天,光本来打算在工地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跟车回公司等永恩的,谁知永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