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迟疑间,有栖川润或许就已经发动引擎扬长而去了吧。
如此猜想着,重新迈步的忍足侑士却在便利店门口看见早应该离开的有栖川。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有栖川侧脸紧皱的眉和脸上略显沉重的表情。
忍足侑士跨前一步与有栖川并肩,他询问的语气里不无担忧: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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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之际,各校宾客纷至沓来,冰帝校门前即将迎来一派忙碌景象。
有栖川润选定的接待人员多是出自后援协会,面容姣好的少女。此刻,她们正在校门两边站立成排,个个严正以待。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距离有栖川在请柬上写下的时间仅有五分之差。
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两人正待在组织部长的示意下再次开启校门。远处,忍足侑士却拉着向日岳人急忙地赶来。
忍足拉着向日在有栖川身边站定,在她询问的眼神下骄傲地开口。
“都是女生的迎宾队伍多单调,迹部派我们两个来充当冰帝的脸面。”
“……”
察觉有栖川的无言以对,忍足唇边笑意加深,他继续说道:
“我和向日是人气排名的Top2和Top3。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担当这种角色。况且,这投票还是你亲自发起的。”
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饶是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有栖川也在忍足的说辞下哑口无言。
她也承认忍足这Top2的位置实至名归,可是他说话的神态外加无意识抚摸脸颊的动作让有栖川不禁联想起某种圈养在动物园的动物。
“侑士,听说上野动物园最近刚从斯里兰卡引进了两只蓝孔雀,我想你会喜欢的。”
有栖川润作势拍了拍忍足的肩膀,静默的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嬉笑。随着断断续续的嬉笑声,忍足也福至心灵。有栖川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把他比作孔雀嘛。
回头看见向日岳人死命地低头,肩膀耸动的模样。
不消说,这个搭档对于嘲笑他的事情向来不遑多让。
难道自己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孔雀?
有栖川润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忍足侑士竟眉头紧锁认真地思考起来,一时之间,她心里愉悦更甚。
出声打断忍足思索的进程,站在队伍中央的有栖川润对他说道:
“那就麻烦两位顶替两侧最末端成员的位置了。”
从沉思中抽身而出,忍足侑士瞥见有栖川润上翘的嘴角,随即释然。
孔雀也算是美丽的生物了。
孔雀就孔雀吧。
依照有栖川的安排与最末端的成员进行交换,与少女擦肩而过的瞬间耳畔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纯倒是觉得迹部学长是当之无愧的孔雀呢。”
忍足脸上的表情一滞,回首只看见少女划过半空的发梢。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人是迹部后援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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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栖川润挑选的迎宾队伍礼仪周到、笑容甜美,俨然是冰帝校门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虽然混迹在队伍里的忍足和向日略显突兀,但好在两人哄女孩子都有各自的一套章法,即便缺少演练也游刃有余,倒博得女性学生代表不少好感。
尽管对选出的学生深信不疑,有栖川润依旧停留在校门前。一边与疏于来往的各校学生代表寒暄几句,一边等待着凤镜夜一行人的到来。
与凤镜夜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有栖川远远便看见某个金发的学生朝校门走来,那人的身影是与其年龄极度不符的跳脱,就是他怀抱着的粉色玩偶也像是女孩子家幼时才会热衷的事物。
走在樱兰队伍最前列的正是以喜欢甜食和可爱事物闻名的植之冢光邦。
有栖川润撇下身后众人,微笑着迎上前,刚与来人一一打完招呼,就听到Honey前辈把自己的兔子玩偶举到她面前,说了一句:
“兔兔说,它也想来参加校庆。”
有栖川润垂首对上植之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觉他把自己的可爱之处发挥到淋漓尽致。
正想附和说些什么,在一旁静待的凤镜夜扶住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莫名其妙地说道:
“Honey前辈,减半。”
减半?
有栖川润的视线在植之冢光邦和凤镜夜之间游移,虽说自己听来是意味不明的威胁,植之冢却好像充分领悟到其中的意思。
植之冢委屈地咬着下唇,身边的恬摸着他的脑袋,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不仅如此,常陆院兄弟与藤冈春绯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至于须王环,她早就把冰帝当做自己的主场,言语间尽显公关部帝王的风范。
“这位同学,你的头发如黑珍珠一般泛着光泽,让我不由心生倾慕……”
“春绯最近人气不错,不如把她的照片影印几千份大肆派发一番,怎么样?”
“……”
须王环挑在少女下颌的食指僵了僵,他倏地奔向凤镜夜,扯着凤的袖子声泪俱下。
“孩子他妈,你好狠的心。”
常陆院兄弟对视一眼,无辜地摊了摊手。
春绯长发时的照片,Honey前辈的甜食开销。
他们发誓,绝对不让镜夜前辈抓到什么把柄!
含笑看着凤镜夜处理完两个不让他省心的部员,有栖川润从善如流地引着他们走进校园内部。从始至终都游离在外的她与樱兰众人似有一层撞不破的隔阂,又似乎比初次见面时亲密了几分。
她并不在意,反正今日的有栖川润是以冰帝学生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既然如此泾渭分明,多添上一些距离又何妨。
临行前,与忍足侑士交换一个眼神,将接下来的迎宾事宜交托给他。与有栖川并肩而立的凤镜夜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那个同样戴着眼镜的少年,不知为何,竟从少年身上嗅出莫大的敌意。
哪怕不明就里,凤镜夜还是端着疏离的笑容与少年简单地颔首示意。
。
“须王理事长说他随后就到。”
忽地想起须王让的话语,凤镜夜微低下头附在有栖川耳边说道。
距离校门有一段距离,他却觉得有人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背脊,长久不撤。
凤镜夜心有惶惶地回过头,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明明和校门口的女生打得火热
是……错觉?
显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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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能麻烦您到这边来一下吗?”
在陪同樱兰众人参观校园的时候被组织部的成员拦住去路,虽然那人极力掩饰,惊慌还是从脆弱的,名为“镇定”的面具下挣脱而出。
弯腰致歉,来到角落处的有栖川润心底的那份不安终于被验证。
英德的学生代表尚未到场。
英德的学生代表,不就是道明寺司?
校庆首日的活动只有一项学术研讨会。
如此艰涩的集体活动不需要乳臭未干的学生来主导,但各校的学生代表陪同在座却是必须的。就算不指名道姓,一旦按席位入座,道明寺司缺席的事实也是昭然若揭。
心知眼下的情况迫在眉睫,有栖川润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留下几道划痕的同时。痛感也让她的思绪重新清明起来。
“慌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办事不力?”
她说“生怕别人知道我办事不力。”而非“生怕别人知道我们办事不力。”
站在她面前的组织部成员正打算只字不漏地记下有栖川润的补救方案,又哪会错过这细小的差距。
有栖川部长这话什么意思?
来不及等他细想,有栖川润部长就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打起电话。
“侑士,能麻烦你照顾一下樱兰的学生代表吗?对,我稍微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通过冰冷的听筒,有栖川润无法得知电话那头的忍足侑士揣着何等精彩的表情。
在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还要和颜悦色地陪同参观?
小润的这份任务实在忒不近人情。
无暇顾及忍足的感受,有栖川润怀着最后一分的侥幸向道明寺司拨去电话。
结果是……
无人接听。
第18章 Ch18。这个正选顶替(非正文)
校庆前夜
六本木是东京港区内有名的销金窟。节次鳞比的高级俱乐部里有顶尖的男、女公关各自坐镇。每到夜晚便灯火通明的街道也着实不会辜负“不夜城”的美名,客人们挥金如土的行事做派为六本木这条习惯日夜颠倒的街道徒增一分奢靡的气息。
就是这般的虚度岁月,醉生梦死却恰好符合花泽类的心境,是以,自从他秘密从巴黎返国之后便成为某家俱乐部的常客。又是乌云满天的夜晚,又是一个需要依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日子。花泽类被风情各异的几位女公关簇拥着坐在高级皮质沙发上,他醉眼迷离地去取茶几上放置的玻璃杯。有人从旁边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柔声地劝慰:
“花泽少爷,酒多伤身。”
酒多伤身,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若不依靠酒精的帮助进入浅眠,他就又要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思念那个远在巴黎的人,辗转反侧直至天明了。面上掠过苦涩的笑意,他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女公关据说是这家俱乐部的Top1。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七彩的流光,落进他空洞的眼眸,花泽类只觉得眼前这人与藤堂静渐渐重合起来。
彼时,他还以为能在巴黎那座浪漫的城市与藤堂静谱写一段绮丽的爱情故事,可谁知自年少时便倾慕的藤堂静居然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臂,告诉他:
“类,这是我的恋人。”
身旁陪坐的女公关忽地交头接耳起来,花泽类不管不顾。他慵懒地靠着沙发,先前那几杯香槟的劲道上来,此刻的花泽类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Top1的女公关偏偏不让花泽好眠,她唤了花泽类一声,随即指了指俱乐部的大门。
“花泽少爷,那是您的熟人吧?”
脑袋一片混沌,花泽类眯眼打量来人一番。过了好久,终于略显傻气地招呼道:
“阿司,来陪我一起喝酒。”
那个怒气冲冲靠近花泽类的少年,不是道明寺司又能是谁?
看着花泽类醉意滔天的模样,道明寺司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牧野杉菜前些时日偶然在临近这家俱乐部的街道碰见醉倒在路边的花泽类,他都不知道这家伙提前回国了。
道明寺司记起牧野杉菜忧心忡忡的神色,又记起西门给自己的那本八卦杂志上乱七八糟的描述,心中的怒火一触即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是杉菜告诉你的吧,她可真是碍事,呵呵。”
花泽类嘴里说着胡话,又要去拿茶几上灌满酒的玻璃杯。
“跟我走!”
道明寺司喝退了那些个看着就惹人厌烦的女公关,三两步来到花泽身边,二话不说便要拽花泽的胳膊。
花泽类不依,毫不留情地甩开道明寺的手。道明寺司不防,狼狈地后退几步,撞上另一桌的茶几,只听“哐嘡”一声,茶几上的玻璃杯坠落在地。随即便迸发出一阵尖细的惊叫。
道明寺司不管身后客人的骂骂咧咧,他扶着茶几站稳,眼里的不耐再也掩饰不住,道明寺快速地朝花泽类冲去,拽起花泽类衬衫的衣领,向着他的侧脸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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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日
英德学院平日里最缺的就是聊以消遣的八卦乐闻。
因此,当某杂志言之凿凿地指出花泽类情场失意,已经秘密返回日本时,英德学子身体里蛰伏的八卦细胞沸腾了。
花泽少爷风度翩翩万般好,奈何藤堂小姐钟情外国佬?
闻此八卦,英德的少男少女们不由长吁短叹,如此关键的时候,作为花泽少爷死党的道明寺少爷怎么偏偏失踪了呢!
有好事者脑筋一转想起被遗忘许久的牧野杉菜,须知,这位不起眼的牧野同学可是道明寺少爷的新晋恋人自从有栖川家的幺女来访之后,这个消息便众人皆知。
当好事者的提问碰上牧野君呆滞的脸孔,他们的热情被极大程度地浇灭了。好吧,牧野杉菜还是那个和他们身处不同世界的杂草平民。
打发了班级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同学,牧野杉菜独自来到走廊,第五次拨打道明寺司的手机,与前几次无人接听不同,这一次,道明寺的手机索性关机了。
牧野杉菜攥紧了手机,深深地觉得没有阻止道明寺司冒失地冲去花泽类所在的俱乐部是她的失误。正检讨着,一抬头,她看见走廊那端西门总二郎匆匆而来,牧野刚想与他打个招呼,谁知还没张嘴,只感觉身边一阵疾风吹过。再定睛看去,西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大家……今天都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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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挂断电话,从隔间走出的有栖川润对忍足侑士刚才暴躁又无奈的声音记忆犹新。
这家伙好像对自己怨念颇深?
有栖川润挑唇而笑,俨然开始思考起如何犒劳忍足侑士这件事。送他一张某纯爱电影首映礼的票子?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决定。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细致地补妆,最后抿了抿嘴,让水润的唇蜜均匀地涂抹在唇上。有栖川润拍了拍肩膀沾染上的灰尘,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
哪怕英德的替补者能否准时前来还是未知。
哪怕学术研讨会即将开始。
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相信自己所托非人。
有栖川润挺直背脊,缓步走出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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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五十分,学术研讨会的相关人员陆续进场完毕。
备有先进设施的多媒体教室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的景象。
大概是得益于此,坐在最前排的冰帝理事长光顾着与身边的须王让寒暄客套,竟没能发现英德的学生代表尚未到席。
然而,熟知事实的有栖川润依旧提着一颗心,她时不时把视线投向这个空置的座位,又偶尔瞥向紧闭的教室门。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活动开场仅剩两分钟。
或许是高速公路还堵着车,又或许是西门总二郎压根没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眼见秒针兢兢业业地移动,有栖川的耳边似乎能听见钟表特有的机械声,不知怎么的,这细小的声响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有栖川润沉静的面容破裂出一道口子,她交握着置于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有些潮湿。
脸上忽地出现释然的笑容,即便是极其不合时宜的,在她做来,却像是理所当然。
有栖川想起自从认识道明寺司开始,两人就没有一次能够安稳地相处。她曾笃定地认为道明寺少爷的雕虫小技不能伤她分毫,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道明寺少爷这次不就棋高一着吗?可见他是个大智若愚的角色。
有栖川润抚平裙摆的褶皱,刚要款款地起身,去承担自己该负的责任。教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温暖的阳光从走廊的落地窗户照射进教室,驱逐了室内原本如沉珂一般的黑暗。渐渐习惯昏暗环境的双眼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阳光,有栖川润反射性地把眼睛眯成线状,目光自然随着大流,落在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