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的地方是姚煜的父亲挑选的,算不上风水宝地,但至少是山清水秀,清秀如他。
他们从天明站到了黄昏,直到连姚煜的父母亲都离开,孟冬还像一颗长在这石碑前的青松,笔直的迎风。
霍霆从口袋里拿出一幅巴掌大的油画,表了框做了封闭,立在他的碑旁,一身笔挺西装,手持捧花的少年笑得温柔至极,这是他最后的愿望,现在却只能实现在画上。
他给姚煜的父母留下一笔可观的赡养费,足够他们颐养天年,只是没能如实的告诉他们,姚煜的有去无回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要知道的是,自己的儿子是个保护了老板的英雄,而不是一个为同性恋人无畏付出的傻瓜。
霍霆对着石碑上黑白照片里的微笑少年,无声的说,姚煜,如果你还活着多好。你那么喜欢的孟东,终于也像你爱他一样爱你了,很可惜。
如果你还活着,我们会成为生死之交,从此以后对于我而言,你变得和孟东一样重要,我会分享给你一切兄弟可以分享的美好,但,依旧可惜。
如果你还活着,那我欠你的就是一个人情,而不是一条人命。我可以用一生还你一个人情,可我的命怎么还,也换不来你的命。
因为你不再活着,我们说多少句对不起和谢谢,都再也没办法得到你的没关系和不客气。
霍霆相信轮回与灵魂,所以他在姚煜的坟前,只说了一句谢谢。
他很怕此时姚煜正站在孟东的身侧,比所有人都不舍的看着这一切,最后还要悲于无法对他们的内疚说上一句没关系。
他弯腰拍了拍呢呢的头,轻声说,“去和小爸爸说再见,我们要回家了。”
坐在他皮鞋上的呢呢抓着他的西裤站起来,走到石碑前,小小的脚丫踩到了那满满的白玫瑰上,在姚煜的照片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恋恋不舍的走回自己爸爸身边,阿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呢呢对着墓碑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死亡,她只知道再也无法见到这个对她宠爱有加的小爸爸,可霍霆并不担心她,随着她的长大,这一切都会被忘的干干净净。
所以真正的无法遗忘和悲伤,永远是留给已经长大的人们。
“孟东,我们得走了。”他提醒道。
孟东走的很痛快,扭头就迈开了大步,坚硬的皮鞋在草地里发出窸窣的声响,一马当先的钻进了临时从市里租来的越野车。
这城市几乎没什么夜生活可言,孟东在霍霆的房里坐到他搂着呢呢睡着,才拿着手机和自己的房卡出了霍霆的房间。
酒店楼下,几个本地人操着浓重的乡音聊着天,见到孟东出来马上笑脸相迎,“孟老板,我们就是来给您办事的人。”
“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您验验货?”
“找个隐蔽的地方。”孟东警惕的扫了一眼酒店的保安,领着三个民工样的男人上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上,其中一个男人摘下自己的双肩包,拎出来一个极神秘的白色布包,抽丝剥茧般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紫檀木色相的小骨灰盒,“是这样的吗?”
孟东嘴角一挑,手指在骨灰盒上弹了个响,“就它!一模一样!里面装的什么?”
男人紧忙将骨灰盒包起来,重新装回自己的双肩包,“骨灰啊!羊的!”
孟东点点头,“走,出发。”
趁着夜深,孟东背着霍霆和姚煜家的人,干了一件极其见不得人的事,他挖了姚煜的坟,用这几个男人带来的赝品代替了姚煜的,重新埋进去。
一群人又挖又埋,折腾到后半夜,孟东背着那个书包,回了酒店,直接锁进了自己的登机箱,然后拍了拍皮箱,感叹道,“东哥说接你回家,怎么能把你扔下呢!那荒山野岭的多寂寞啊,回头东哥给在公墓里给你安排个好地方,左邻右舍都是善终的,你还有个伴,寂寞的斗个地主打个麻将,想要看我了,不用挤火车,飘一会就飘到了,我要想看你了,开车一会也能到,你要是想你爹妈了,逢年过节,你就扒着火车回去看一眼,你看怎么样?我看挺好,不过你千万别让霍霆知道啊,他要知道我挖你坟,唉天,得扒我皮,告状尿炕,听见没?”
呢呢凌晨的时候就醒了,她醒了,那全世界的人都别想睡,挨着给你们叫醒,接着又非要找阿青,阿青给她洗好了脸,她又要找孟东,拿着用过的一次性牙刷在孟东的房门一直拍个不停,霍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去机场,就没制止。
谁知道孟东睡的晚,这会儿迷糊着还带着起床气,一把拉开房间的门呢呢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呢呢,叫叔叔洗漱,要出发了。”
呢呢点点头,坐在走廊的地毯上没动,捡起地上的牙刷给孟东举了过去。
原本已经被划定好的轨道,一再的被命运推得偏离,霍霆坐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里,静静的看着飞机下面的云层。
他只是要离个婚,要他爱的女人找个普通的,健康的男人白头偕老,然后他平静终老。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让他的计划变得如此坎坷。
突然回国的霍朗,血缘关系不明朗的江夜,现在,又多了一个匿名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每一件,都足够的让人心力憔悴。
令霍霆没有想到的是,他抱着呢呢从到达口出来的时候,外面竟会有媒体等着。
他接过阿青递过来的他的薄外套,将呢呢罩在里面。
有几个声音同时大声问,“霍先生,听说您受伤了现在痊愈了吗?”
霍霆抿了抿嘴角,眸光淡淡的不含一点笑意,极低调的点了下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一切安好。”
“霍先生,听说您在德国被劫持事件对方不是简单的求财,而是针对你有备而来,您的朋友的死属于……”
记者的话还没问完,阿青立刻上前,轻轻挡开正试图向霍霆靠近的记者,“请您体谅一下失去朋友的人的心情好吗?霍先生现在不方便回答这些问题,我们等待警方给统一回复可以吗?”
另一个记者挤到前面,“霍先生,有传言说这是您在为Otai炒作,原因是近段时间Otai将有震世的概念家电系列问世……”
霍霆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冷冷的看向那个带眼镜的记者,阿青在他的手臂上碰了一下,低声说,“少爷,走吧,孟东少爷现在听不了这些。”
霍霆回头看了一眼孟东,等他跟上来,一起快步的离开,上了等在出口的宾利。
汽车在机场高速上飞快的行驶,窗外新楼旧屋高低错落,从他们的视线里飞快掠过,孟东叮嘱霍霆要在家休息一周再来上班,身体养好了才有本钱。
等孟东不再说话时,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霍霆的脸色是温和无恙,才小心开口,“少爷,前几天,少奶奶来山上了,好像是联系不上你,也联系不上孟东少爷,有些着急你们的情况,所以来夫人这打听一下。”
霍霆的视线 从窗外收回,没反应过来似得反问,“恩?”
“少奶奶,”司机重复提醒,“来别墅了。”
霍霆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了自从出事以来的第一个算是微笑的笑容,“哦,她还好吗?”
司机犹豫了半天,正想怎么回答,霍霆脸色一冷,“她看起来好不好这问题有什么难答的?你想这么久,她不好吗?自己来的还是抱孩子来的?身边有没有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这司机是霍家的老司机,不算看着霍霆长大,但是也来了七八年,自己少爷对少***感情,他看的清清楚楚,起初离婚的那些日子,天天夜里一夜一夜无归而守在阮阮家楼下的司机就是他。
“好像……不太好。”司机犹犹豫豫的说,见霍霆的神色紧张起来,立刻接着说,“身边不只有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还有另一个,夫人也看见了,还把少奶奶和那人给打了……”
霍霆靠在座椅里身体突然绷直,眉心刻进重重的川字,不好的预感好似一只讨人厌的毛毛虫,顺着他的脊背麻酥酥的爬到了头顶,“另一个男人?我妈打了他们?”
司机点头,“恩,听夫人骂他们的时候说是……大伯哥和弟媳……。”
213:这房子的主人?
更新时间:2014322 0:04:03 本章字数:3742
原来啊,纵然日子看起来似一片平坦的细软白沙滩,坐拥了阳光,美景与清风,可它还是逃不开海浪,那些一波未平,接着便是另一波又起。悫鹉琻晓
谁说这世上没有因果报应呢?果然是坏人比好人难当,因为好有好报,恶有恶遭。
孟东坐在前座上一直假装低头玩着手机,这种事,就算他瞒得了一时,霍霆也不能无知一世。
在路过水云居的时候,孟东提着自己的行李下车,潇洒的和霍霆一摆手,“你现在时间大把,什么事都不急于一时,别想太多。”
霍霆想了想,点头,顺便提醒他,“记得把元宝从朋友那里接回来,呢呢还在惦记它。”
“小丫头片子,我不在都不惦记我,反倒惦记鸡,你叔我还不如鸡吗?”
霍霆摆摆手,让他回去,“ 是,鸡不会动不动就拎着她的脚给她练习倒立。”
霍家别墅的大门早早敞开,庭院内的一小片蔷薇火焰般的盛开,更衬得这院落里的绿意盎然。
于笑一袭盛装,好似要接见邻国总理一样整齐精致,连小江夜也被她特意打扮过。
霍老太太一身孔雀蓝的现代旗袍,笑的满面春风。
如果说这座白色西班牙建筑里还有什么是霍霆所期待的,恐怕只剩霍老太太如此这般的笑容,还有一场老电影般的爱情回忆。
霍霆比离开的时候又清瘦了一些,脸色仍是常年不见血色的苍白,灰蓝色的车门被打开,他所有的不快全部深深隐藏,一脸明媚的微笑,站在霍老太太的面前。
霍老太太一见霍霆这着笑容,眼窝瞬间就湿润了起来,她揪着霍霆的衣襟在他胸口不轻不重的砸了两拳, “你说说你出国休个假都能休出命案来,我可让你吓死了,这你要出个三长两短我回头怎么和你爸交代啊!我说我儿子缺心眼!董存瑞似得上老外那去堵枪口当英雄了吗!”
霍霆笑着在自己胸口上揉了揉,抱了抱自己母亲,“由此可见,你儿子我命够大,”他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视线落到于笑手边的婴儿车上时,无奈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厌恶,他直起了身体,对母亲笑着说,“还有,堵枪口的烈士叫黄继光,董存瑞是顶炸药包的。”
“贫!”霍老太太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儿子瘦了。”
霍霆也捏捏她的脸,“我目测你衣服至少缩了两个码。”
霍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一转身,张开手臂抱起从汽车另一边跑过来的小呢呢,狠狠的亲上两口。
于笑刚要上前和霍霆说话,霍霆却不经意的扭过头,和正往下搬行李的阿青交代几句,然后径直进了别墅。
漂亮如于笑,却不比那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更令他在意。
她气的有些发抖,极不痛快的撩了一把额前的发,胸口快速的起伏了两下,推着婴儿车跟了进去。
霍霆进门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茶几下的地毯被换掉,原来是阮阮挑选的一黄绿相间的温暖色变成了满眼的LV,他一边解开自己衬衣袖口,一边向楼上走去,对着刚进门的于笑,冷冷的扔下一句,“把地毯给我换回来,我洗完澡下来,看不到我的地毯,你和你的地毯一起滚。”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一股百合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几步跨过大床,拎起有些重量的花瓶出了卧室,“阿青!”
阿青正准备帮他把行李提上楼,还没来及穿上拖鞋,听到霍霆的喊声,立刻把手头的东西一放,光着脚飞快的跑上楼,“少爷!来啦!”
于笑抬头,看到阿青已经不是走时那平庸的小女佣模样,她穿的知性利落,长发随着步伐在背后轻轻摆动,果然是人靠衣装。
于笑更加的不顺心了,沈暮青是什么东西,就算她来自沈家,那也是当过佣人出过苦力的下等人。
“少爷,怎么了?”阿青大口喘着气站到霍霆的面前,看见他手里的玻璃花瓶还有大束百合,立刻会意,不等他发火,紧忙上前接过来,转身就往楼下跑,“我拿去丢掉,您别气,洗个澡休息一下。”
于笑抱着肩膀,看她匆忙跑进厨房,见到厨房里站着一个新来的女佣也并不多惊讶,对她微微一笑,嘱咐道,“你好,我是阿青,一直跟着照顾少爷来着,你是新来的可能不太清楚,这些花,以后不能拿进少爷的房间,什么花都不能,咱们家少爷不喜欢花粉的味道,他的房间只要被子常晒一晒,多通通风,没有怪味道就可以。”
阿云点点头,“可这是我们家小姐让放进去的。”
阿青的表情微微一僵,立刻懂得这个女孩什么来历,“那没事儿,可能你们小姐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少爷不在家怎么都行,现在少爷回来了,咱们就得记住了,这房子的主人是谁。”
“这房子……”于笑抱着肩膀拧着腰慢悠悠的走进厨房,脸上挂着挑衅的笑意看着阿青,捏起一支百合放在鼻下浅浅的闻了闻,“的主人,不是我老公吗?是我儿子的爸。现在,你知道这房子的主人,是谁了吗?”
阿青淡然的与之对视,沉默而诡异的几秒以后,她嘴角缓缓的上扬,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眼底却毫无笑意,放下手里的花瓶,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继续去做自己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情。
她在这里是为了照顾霍霆,一个霍霆深爱的女人嫁进来不会改变她的想法,一个霍霆深恶痛绝的女人,一样改变不了她的计划。
霍霆反锁了门之后才脱掉上衣,站在落地窗前,胸口那道丑陋的长疤虽然已经做了淡疤处理,不再是惊悚的醒目,可仍旧难看。
以前阮阮总说,他的好皮肤,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不会羡慕,哇,这么白,哇,这么嫩,哇,很想咬一口,哇,咬一口居然很弹牙……
霍霆无奈的苦笑一声,“完了阮阮,我不是全世界最完美的那个了……”
阿青在外面敲门,霍霆下意识的遮了一下胸口的疤痕,问道,“谁?”
“少爷,是我,阿青。”
霍霆给她开门,让出门口,阿青拖着两个皮箱进来,余光瞥见霍霆光着上身后,就没再抬头,“我帮您把行李整理出来,呢呢还有两件衣服要干洗,你们的大衣也要封起来,咱们这边天气太暖,穿不到了。”
霍霆又随手将门反锁好,指着陌生的崭新粉色床品说,“顺便把那个给我换了。”
“好!”
阿青怕霍霆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