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非的电话打来,笑道:“啧啧,小义住在你家就是不方便吧,只能把女人往酒店带了。”
冯至也笑道:“要不让他跟你一起住,我看你怪想他的。”
“哎哟大哥,您行行好吧。”曹禺非求饶,说起了正事,“那王德真是个没脑子的,杨启怀怎么找这么个人办事儿,拆迁的事儿还没定,他已经去拟了个破合同,价钱都已经传出去了。”
冯至向来不将王德当回事儿,只与曹禺非说了别看轻了杨启怀,毕竟那人白手起家能做大一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人说了半天,那清纯萝莉慢慢划着他的胸开始调情,见冯至没什么反应,又轻轻吻着他的脖子,一寸寸往下,待要去吻他的唇,冯至刚好结束了通话,大掌一挥,腿一伸便将她踹下了地,薄怒道:“你他妈的烦不烦,滚!”
那清纯萝莉这几日一直伺候着冯至,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当下便红着眼,哆哆嗦嗦的穿了衣服便跑出去了。
余下几日大家都各忙各的,冯至的母亲打来电话,“你说你过了年就三十二了,怎么还没正形,禺非都已经带了女朋友回来了,还有小义比你小这么多,都已经定了下来,过两年你四叔他们都能抱孙子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冯义在旁瞧见冯至的表情,便知道二伯母在说些什么,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冯至没好气的对他后脑勺就是一掌。
耗尽耐性通完电话,冯义交代了一声与胡晓霞有约,便打算出门。冯至问道:“哎,你那些同学是不是都各回各家了,怎么你媳妇儿老缠着你。”
冯义回答道:“哪儿呀,她那俩姐妹都呆这里,不过赵尽染刚上班,没空玩,能能那小破孩儿发烧,听说挂了两天点滴,我和胡胡去正打算去她家看她。”
冯至“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争执
甘宁泉公司家里两头忙,几日没好好休息,余诺一自然心疼,请了半天假便赶来照顾周能。
胡晓霞与冯义来时,周能喝了药正睡得死死的,余诺一开了门迎进他们,寒暄了几句说道:“能能差不多好了,她身子弱,三天两头的病一下,倒也不严重。”
谁都不忍心将她叫醒,胡晓霞凝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了彩信给赵尽染,见到余诺一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声道:“染染非要来看能能,她不是才工作嘛,我不让她来,堵画思人就行了。”
余诺一捂嘴好笑。
甘宁泉加班回家时天已黑透,一进屋就火急火燎的去了卧室看周能。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温度终于降下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客厅,问道:“能能吃过了嘛?”
余诺一心想,怎么不问她吃没吃,但还是开口回答说:“没呢,下午喝了药就一直在睡,胡晓霞和冯义来的时候也没醒,呶,他们还买了些吃的,说能能喜欢。”说着,指了指放在沙发边的一大袋零食。
吃过饭,余诺一也不打算赶夜车回宿舍了,好些日子没和甘宁泉亲近,她也有些想了。慢慢泡了个澡,穿着一身轻薄的真丝睡衣就寻到了书房。
甘宁泉见她穿成这样,一下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皱眉道:“你先去睡吧,能能在呢。”
余诺一道:“能能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一直住这儿,我们就一直不能做了?”
周能来的头一天,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觉,其实是接连受了寒又没就医,最后造成这样严重的高烧,甘宁泉一直都在自责没能及早察觉。现下见到余诺一这副模样,更加不耐烦,“能能都病成这样了,你想什么呢,你以前可不这样。”
余诺一气急,以前以前,以前周能摔个跤她比谁都心疼,那还不是爱屋及乌,这十多年下来,她算是对周能掏心掏肺的疼爱了,却做得还是不够。
忍了又忍,她干脆跑去换了衣服,提起包就走人,还把门摔得“嘭嘭”响。
周能被这声音吵醒,哑着嗓子喊了几声“嫂子”,甘宁泉忙进了卧室扶起她,“诺一刚回学校,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去熬点粥。”
他在厨房熬粥的同时,周能已经和密友们通了电话报平安,又拆了袋胡晓霞送来的薯片咔咔地咬着。
红枣粥里放了些糖,淡淡的甜味极易入口,薯片被甘宁泉夺走塞进了橱柜,周能瞪眼抗议,最后仍是被甘宁泉抱着,硬喝了大半碗粥。
饭后发了些汗,甘宁泉不让她洗澡,将她塞进被窝后,他随手找了本书便靠在了周能的床头。床头灯散着暗暗的颜色,卧室极安静,只有极缓的翻书声,有节奏的引人入睡。周能觉得热时,便会迷糊的蹭掉被子,甘宁泉又将它掩回,轻轻拍着她一侧肩头,间或俯身轻啄着她的脸颊,剔透如蛋白,让他爱不释手。
耐心的哄着她,见她终于沉沉睡去了,却又担心她半夜不老实,想了想,还是熄了灯躺进了她的被窝。果然,没一会儿她又热得踢被,甘宁泉昏沉沉的掩被,亲着她的脸,一直呢喃“乖乖,睡觉”,反复了一整晚,直到后半夜才终于静了下来。
余诺一虽然被气得跑回了学校,再恼怒甘宁泉的不是,这十多年下来对周能的疼爱却也是真的。所以想了想仍是不放心,趁着实验室周六空闲,便买了冰糖雪梨,打算炖给周能吃。
一大早进了甘宁泉家里,她先进厨房起了锅炖上梨子,才开了主卧门想看看甘宁泉,谁知床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人影。
她又转去了次卧,这一眼,差点叫她气得七窍生烟。
周能小小的一团,被手长脚长的甘宁泉牢牢锁在怀里,走近看,一只大掌正扣住那颗小脑袋,压在那男性胸口上。
余诺一颤抖着手掀开被子,屏息看去,周能的下半身也被甘宁泉两腿勾住,两人的睡衣虽完整的穿在身上,但在余诺一眼中,与赤/裸已没有分别。
脑中那跟弦几近崩溃,她猛力推了甘宁泉一把,压制着喉头的怒火低吼:“你给我起来,马上起来!”
甘宁泉倏地惊醒,脑中有一瞬迷茫,又立刻晃回了神,看了看余诺一克制的背影,又回头瞧了下懵然欲醒的周能,轻声道:“再睡一会儿,乖。”说完,便起身去了客厅。
余诺一在那几十秒的间隙想了很多要说的话,脑中也穿插了许多过去的画面。她想起周能八岁时,小小的个子又黑又瘦,她扮演着长辈的角色,替周能洗澡穿衣,全是为了讨好甘宁泉。她极尽所能的在周能身上倾注一切,终于赢得了周能的贴心依赖,那时周能同甘宁泉时常同床共眠,不过年纪小,又遭人怜惜,她自然也无任何反对。只是随着周能年岁渐长,瘦小的个子渐渐玲珑有致,脸孔愈发精致白皙,兄妹间仍如儿时般亲密,叫她看着甚为别扭。
盯着睡眼惺忪的甘宁泉看了片刻,她因卧室里的画面而燃起的怒气也消散了些许,开口道:“能能都大学毕业了,你能不能别再把她当成小孩儿,哪有哥哥和妹妹这么大了还睡一张床上的!”
甘宁泉此时才明白她生气的根源,不由蹙眉:“以前我们就一直这样,什么大不大的,能能在我心里就是个孩子,一起睡怎么了!”
余诺一听见这话,气得哆嗦:“怎么了?好好,你把能能当孩子,可能能已经是大姑娘了,她也会谈恋爱,也会交男朋友,你让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睡就算了,难不成要能能的男朋友也误会?”
甘宁泉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不知为何脑中一炸,“交什么男朋友,她小小年纪敢交男朋友,还不被她爸妈骂死,我先打断她的腿!”
这下余诺一真当气笑了,她自是知道周父周母对周能的过分溺爱,也知道甘宁泉从中扮演的角色,不禁开口道:“宁泉,我希望你明白,你不欠能能什么,就算真欠了,这十多年下来也还清了,你该给自己一点自由,也让能能自由一些,毕竟能能的后半生不可能一直这样,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甘宁泉沉默片刻,直到余诺一觉得他已明了时,才听他突然开口:“什么路,我抱着她走就是了,从小就这样,以后也这样,我不会让她的脚沾地!”
余诺一终于无话可说。
周能起先还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听见一句“你不欠能能什么”才清醒了过来,再想细听,却只怪房子隔音效果太好,听不完全。
躺了片刻她才起身,客厅里已不见了余诺一的身影。甘宁泉垂头坐在沙发上,若换做平时,他一早就会注意到周能,可此刻他却毫无察觉,不知思绪飘去了何方。直到周能软糯的声音响起,他才回了神。
“哥,嫂子呢?”
“哦,她学校里有事儿,先走了。”他起身搂过周能,又道,“怎么不披件外套就出来了,小心又着凉。”
取了外套裹住周能,他才去厨房看起了火。这梨子炖过之后香气诱人,口感却着实不讨喜,软趴趴的嚼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不过确实是治疗咳嗽的良方,小时候周能每次感冒,周母都会炖给她吃,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甘宁泉站在阳台抽了会儿烟,凝着周能吃梨子的侧脸,直到烟蒂燃尽,他才晃回了神,又转身看向外头的景色。冬日植被萧条,没有红艳粉白的花朵藏在丛中,唯有清一色的墨绿,叫这冷清的冬日有了少许温暖。
周能连着汤水都吞下了肚,捧着碗踟蹰着,想告诉表哥他不欠她什么,大家对她的好她都懂,尤其是嫂子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比她大七岁而已,却一直扮演着长辈的角色,她心疼嫂子,也心疼表哥。
最终她还是没能开口,甘宁泉的公司打来电话,需他临时加班,嘱咐了周能几句他便匆匆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周能在网上不断搜索信息,咨询了一些陌生网友,得到了有用的资料。期间她和余诺一通过几次电话,余诺一只说她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与她闲话家常一番,就是不提甘宁泉。甘宁泉更像个没事人,连平安夜都忙着工作加班,晚上八点回来后,又拖着周能出门,陪她去商店逛了一圈,吃了顿丰盛的才回来。
圣诞这日,周能找到了余诺一的学校,进了实验室抱着她就不撒手,实验室的一帮光棍看见周能就两眼放光,一时如狼环伺,余诺一哭笑不得,只好跟她回了家。
甘宁泉下厨做了三菜一汤,眼见到了饭点周能还没回来,正要打她手机,她却抱着余诺一的胳膊出现了,兴高采烈的模样让甘宁泉说不出话。一时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温馨惬意。
这日气温回升,暖融的阳光晒得周能如猫儿般想挠挠自己,空气中仿佛是棉被晒透的好闻气息。她揣着电脑上摘录下来的信息,一人前往了平南路的一栋写字楼。与人详尽交谈了近两小时,最后付了一千元。离开时她欲言又止,那人见她眼中的忐忑,好笑道:“你放心,我们公司的宗旨向来是‘尽心尽力’,况且你留下的信息也比较详细,顺藤摸瓜并不难,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你。”
出了写字楼,她又走到报亭买了两份报纸,招聘版的信息眼花缭乱,看来看去都没有合自己心意的,想起嫂子曾说过学校里的工作,她有片刻犹豫,手机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就是定不下决心。
冯至和宋水情刚吃过午饭,正驱车前往酒店,途径平南路时等了一个红灯,他看着窗外耐性等待,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方向盘,耳边是宋水情的叠叠话语:“杨启怀倒是真不好色,也不知道是怕朱倩还是有其他的心思。对了,恒广的沈总那边有了回音,禺非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冯至听进去了多少,只听他突然开口:“你前面下车,自己回酒店,我有点儿事。”
白兔
周能低头翻着报纸,打算前往最近的公交站。冯义的新居已装修完毕,今晚庆贺乔迁之喜,他在池游海鲜定了包厢,胡晓霞叫周能先去新家参观,此时赶到越居阁苑玩上几小时,再一同去吃饭,时间刚好。
冯至在路口放下了宋水情,立刻调转车头返回,看到那小身影才走了不过两百米,心下好笑,不知那报纸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内容。
按了几下喇叭,那小家伙仍不紧不慢的低头走着,他只得探出窗外喊道:“周能,周能!”
周能下意识侧头,见到吉普车里那人,一时没想起他是谁,直到他问了一句“你去哪”,她才忆起这是冯义的大哥。
“我去冯义新家。”她笑眯眯的回答,想了想又加了个称谓,“大哥!”
冯至说道:“那上来吧,我也正好过去,一起了。”
能早点到达目的地,周能自然欣喜,当下道了谢便跨上了吉普。
她今日穿的一身和头一回去金格穿的一样,只是鞋子换了双咖色短靴,娃娃头的鞋型衬得她双脚更显小,冯至甚至暗忖,不知那小脚丫有无他的手掌大。
周能不擅挑话题,何况身边坐着的这位对她来说完全属于陌生人,于是只礼貌性的说了句“没想到这么巧”,便不再开口了。
冯至见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心情愈发愉快,清了清嗓子问道:“有工作了吗?”
周能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报纸微晃了一下,道:“正在找,过两天学校有招聘会,我再去瞅瞅。”
顺着这个话题,冯至便与她聊起了工作学习,俨然一副好长辈的姿态,“尤其是工作了以后,和学校的处境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老板给你气受,同事给你白眼,所以工作一定要找仔细了,不能随便对付。”
口吻宛似甘宁泉,周能顿觉亲切无比,原本挺直的背稍弯了下,连耸立的双肩也垮了下来,挪挪屁股,寻了个舒服的坐姿。
越居阁苑在南江市的另一区,需途径高架桥。周日的高架十分拥堵,车子只能缓慢前行,开二十米就要停一停,纵使天气再好,心情也多少受点影响,喇叭声此起彼伏。
冯至坐在车内却全然不受干扰,放了CD问周能爱听什么歌,周能说道:“要不听收音机吧,我知道这个点有个节目很好听。”
下午一点,主持人用方言说着搞笑的段子,多是生活琐事,夸张的语气和贴近生活的内容,让都市人听着尤为放松。周能小时候总被周母逼着午睡,无法看喜爱的卡通片,又毫无睡意,她只能打开收音机听节目,这个节目陪伴了她十多年,楼房拆了又建,一层比一层高,商店里的服饰一年一个价钱,烘焙坊里的蛋糕点心花样层出不穷,只有这个节目,仍是那位主持人,仍是那样轻快的语调,调侃世间百态、心酸生活。
冯至说道:“没想到还有这个,我大学那会儿常听。”
周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