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恒毫不客气地在她头顶拍了一下,“我叫你问这样白痴的问题。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啊?”
安宁书心里苦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强忍着泪水,拼命地点头。
“那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问完之后,她的头上自然又挨了一下。陆允恒又揪起她红通通的小耳朵,拧了又拧。当然,动作温柔。
“说,你到底想干嘛?越来越不听话了。”
安宁书嘟起嘴巴看着他,眼里泛着泪花。
“疼了吧?对不起,怪我手重了。”
陆允恒当真以为是自己手重了,连忙将嘴巴凑过去吹了又吹,又轻轻地吻了又吻。
安宁书勉强自己笑得灿烂,“那你是不是愧疚了呀?愧疚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她拼命地摇着陆允恒的胳膊,撒起娇来。
陆允恒实在招架不了她的温柔阵,可却还是不愿回答这样的问题,随口胡诌起来。
“咳咳……听好了啊,我开始说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就给咱宝贝儿找一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后妈,然后和她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这本就是安宁书心里希望的,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心像针扎一样疼。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问,“那你会忘记我吗?”
“嗯,当然啦。我会忘记你,还会把这个屋子重新装饰一下,一点痕迹都不留。”
“一点痕迹都不留……”
安宁书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泪水如泉涌一般。
陆允恒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擦起眼泪,轻声安慰起来,一脸的疼惜。
“不带这样的啊。是你先问我的。我是开玩笑的啊,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好不好?”
安宁书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
“这样就对了。瞧瞧,瞧瞧,咱笑起来多漂亮。”
陆允恒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好几下。
安宁书不再说话,静静地依在他的怀里。整整一夜,她都没有睡,她在听他的心跳。于她而言,那便是天籁。
接下来的日子再也没有平静。他们之间,除了争吵,就只剩下冷战。结婚以来,他们几乎没怎么红过脸。陆允恒是个有度量的男子,安宁书也明事理。可那段日子,安宁书总是有办法将他激怒。
男人最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尊严。而安宁书要做的似乎很简单,无非就是践踏。她总是不间断地找茬儿。评不上职称,她笑他窝囊,不懂得做人。几乎每天,她都会收到其他男人送的花。她每天早出晚归,终于有一天,夜不归宿。
可他不知道,当他焦急地出门寻找时,她正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流泪。
终于,他爆发了,当着女儿的面质问她。
“安宁书,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现在的你,我都不太认识了。”
她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过是清醒了而已。”
看着近乎陌生的妻子,陆允恒多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一些。”
“好啊,既然你想说明白,我就明白地告诉你。陆允恒,我受够了。我以前真的太傻了,以为有爱情就够了。可现实却告诉我不是。你说,你能给我些什么。结婚八年了,我们还是住在这样一个巴掌大小的破房子里。你再看看我手上的戒指,说得夸张点,没比头发丝儿粗多少。我想给女儿报个培训班,也要在心里掂量好久。这些也都算了。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只是个小小的讲师,比你晚去四五年的胡老师都已经评上副教授了。你说说看,你还不够失败吗?”
陆允恒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的心好痛。他以为妻子会理解他。可在她的心里,自己竟然那么没用。
“陆允恒,你不是问我的家人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他们不同意。他们看不上你。我们家洛杉矶大房子里的厕所都比这个房子大。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每天都有几十个佣人等着服侍我。可现在呢?你看看我的手,都粗糙成什么样了。”
原本以为是争吵,却成了安宁书一个人的独角戏。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安宁书的心比谁都疼。每一句对他尊严的践踏,都带给她自己钻心的疼痛。
“你走吧。”
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着拉杆箱拖过地面的声音,他也想开口。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还能用什么去挽留她?
“妈妈,妈妈……”
安好吓坏了。她怯生生地叫着妈妈。年幼的她还听不懂刚才的那一场谈话。看着妈妈手里的箱子,她只是知道,妈妈要离开自己了。
安宁书狠心地推开她。
陆允恒扶起女儿,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那样的陌生。他可以对自己绝情,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女儿呢?
在安好的哭声里,安宁书强撑着走到门口。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断了线一般。
她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声音,狠狠心说,“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这样的一句话彻底地摧毁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坚强。他目光涣散地哄着女儿。等到安好不哭了,他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他忘不了那一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声音甜甜。
“那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八十五 隐瞒
“我好想我妈。”
陆安好依偎在李赞的怀里,手中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儿。她强忍住哭声,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来。
李赞爱怜吻着她的发,心里的痛苦丝毫不比她弱。他还很为难。有些事情,他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开口。
“傻丫头,妈她不会怪你的,也不会怪爸爸。”
这样的话语用来安慰,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安好自己也是懂得的。如今,自己再怎样自责,再怎样道歉,那些都还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情,便注定了是无法挽回的。妈妈不会怪她。可伤害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她紧*着下唇,泪水止不住地淌。
“你说这些年,她该有多难啊。离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去嫁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日子该怎么过啊?”
李赞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他至少要告诉她,自己就在身边陪着她。
“李赞,谢谢你,真的。”
“嗯?为什么谢我?”
安好紧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小脸在他胸前蹭蹭,将泪水在他的衣服上擦干。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替我关心我妈。你老实说,你到这里来留学是不是跟这件事有一点原因。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那倒没有,我那时只是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而已。”
陆安好猛地起身,在他的胸口狠狠一拍,“你啊,真的是个好人。”
李赞愣了一下,看到她脸上挂起的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终于舒展开了眉头。他宠溺地点了点安好的眉心。
“你这丫头。”
安好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直起身子,盘*坐好。她长叹了一口气,胡乱地抹了两把脸。
“不舒服了吧?快去洗洗吧,你这小花猫。”
说着,李赞就要拉她下床。可安好推开了他的手,瞪着溜圆的大眼直直地看着他。
被他这样一看,李赞心里有些发毛。
“又怎么了?”
陆安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副表决心的架势。
“过去的就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待我妈。我照顾她,孝顺她,一直陪着她。小的时候,我总以为妈妈不爱我了。现在真好。真的,我一定好好对她。”
李赞在她的身边坐下,把她的头揽在自己胸前。他的心里不好受。看着安好期待的眼神,他心疼了。可现实就是残忍的。它总是有办法在你刚刚碰触到一丁点希望的时候无情地将你推入深渊。
“咱们明天去见我妈吧。”
李赞的双眉蹙得更紧,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悲凉来。他缓缓闭起双眼,将怀抱紧了又紧。
“这个恐怕不行。”
陆安好推开他,仰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行啊?你是说,我妈不会原谅我?”
李赞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来,“傻丫头,妈妈早就原谅你了。她跟我说过。就担心你自责,还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谁知道被安东抢先了一步。”
“那为什么啊?”
安好有些激动,一张小脸红红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李赞尽量避开她的眼睛,轻声答道,“妈妈去旅行了。”
“什么?旅行?什么时候走的啊?”
“你出事的时候,我怕妈担心,就送她去旅行了。”
“还行,看来你还算是个合格的女婿啊。”
安好的神情有些失望。可对李赞而言,这已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分割线
“李总,刘医生到了。”
“请他进来吧。”
李赞向着窗子坐,并没有回头,只是无力地向秘书摆了摆手。
太阳就快下山了,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暖暖的,照得人暖洋洋的。夕阳总是这般美好,却又提醒人愁苦忧伤。
“李赞,安老太太的情况并不乐观。我个人认为,还是应该先告诉安好,毕竟……”
李赞终于起身,招呼刘申坐下。
他们是老朋友了。刘申的父辈也是一直在为李家服务。虽然李赞一直跟着母亲,但他与刘申却是一见如故。
此时的李赞早已一脸疲惫。刘申看得出,他必定为了此事为难了很久。他对安好的心意,自与他相识起,便已明了。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提前有个准备也好。你要是不好开口,就直接带她到医院里来吧。我安排一下。”
李赞突然很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了,不用。”
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当然不是李赞的本意。他知道刘申也是好意。可此刻,他的心里实在是乱极了。他无法想象安好知道以后的反应。他也不敢去试。实在是试不起。
他抱歉地摊摊双手。
“不好意思了,兄弟。”
刘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都说了是兄弟了,还道什么歉。安好那方面,还是你自己找个机会。老太太这边,你放心,兄弟会尽力的。”
李赞感激地点点头,没有开口说什么。
刘申走后,李赞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动也没动。
夕阳的余晖早已散尽,夜晚降临。
整个屋子里静得很,电话铃却突然响起,有些突兀。李赞心里的那根弦也绷得更紧。
“喂,李总,你怎么还不回家?不想过了是不是?”
陆安好佯装生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李赞甚至可以想象她脸上的神情。一定是可爱极了。可他却笑不出来。
“李太太息怒啊,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刚看完文件嘛。”
“少废话,知道错了,就麻溜儿给我滚回来。”
“老婆。”
安好刚想刚电话,却被叫住了。她甜甜地笑着,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可嘴巴上却还是不饶人。
“有话快说。”
“我爱你。”
安好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李赞并不是个把爱常挂在嘴边的人。如此直接的表白,安好听着心里挺美,却还是不太适应。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嗯。”
“那你爱我吗?”
安好隐约觉得今天的李赞有些不同,却也没多想,就当今天是他的告白日好了。可她却不知道如何招架是好,只好提高嗓门,转移话题。
“想知道答案,给我买个大钻戒先。”
挂上电话,李赞失神地笑了笑。
上次的婚礼意外中断,戒指还静静地躺在书房的抽屉里。
、八十六 谈判
安好趿拉着一双拖鞋就不管不顾地往门外跑,这可惊到了张妈。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安好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回过头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我到门外接先生去。”
“披件衣服吧,别着凉了。先生该担心了。”
张妈也急急地追出去,把外套给安好披好。
“谢谢张妈。”
安好回头吐了吐舌头,一脸的调皮。
看着夫人一脸美好的神情,张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些日子,先生和夫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甜甜蜜蜜,恩爱有加。这可是她盼了很久才盼到的。
安好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李赞的车,觉得有些无聊,就一个人在院前的地砖上玩起了跳格子。
跳得正开心,电话却突然响了。安好有些不耐烦,随手按下接听键。
“喂,怎么还不到家?想受家法是吧?”
电话那头的人不答话,却是一阵大笑。这笑声可惊坏了安好。一看屏幕,竟然不是李赞。又是个陌生来电。
安好有些不高兴,没好气的问,“你谁啊?”
“妹妹你也太健忘了,哥哥的声音听不出来吗?”
安好不觉拧紧了眉头,心中暗骂道,安东这个大混蛋王八蛋,害得姑奶奶差点丢了小命,竟然还敢打电话来。可她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答道,“有什么事吗?”
“怎么?你还在等妹夫?不如我给你发张照片看看吧。”
陆安好本来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想他肯定是在玩花招。可点开了照片,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那是李赞的车。而车后面的那座房子不就是安筱瑶的家吗?
她赶紧拨通了李赞的电话,可听到的却只是那个冰冷的女声。他关机了。
正在这个时候,安东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
“妹妹,怎么样?我猜你一定是给妹夫打过电话了吧?我再猜?他一定关机了吧?妹夫是不是跟你说,他和我们瑶瑶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也对,他怎么开得了口呢?你们上个星期好不容易才成了真正的夫妻,他怎么会告诉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上个星期好不容易成了真正的夫妻?”
“你们不是一直分房睡吗?”
陆安好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她原地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处。她甚至感到脊背发凉,四周的一切都好像生出了恶毒的眼睛来。
“你怎么知道?”
安东笑了起来,声音里透着阴险,令人心生厌恶。
“我知道的不只这些,而且我敢保证,我所知道的每一样,你都会非常感兴趣的。怎么样?要不要过来?”
“现在吗?”
“对,现在。包括我亲爱的妹夫此刻到底在哪里,这些问题,你都可以从我这儿得到答案。”
陆安好冷冷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想要害死我?”
“哦,上次绝对是个误会,我怎么忍心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妹妹。”
安好心中暗暗冷笑,你不忍心吗?你不是巴不得我死?
“说到上一次,我的傻妹妹,你还看不出来吗?瑶瑶有多爱李赞,竟不惜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