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人来邀请闻人玥跳舞。她跳了一支,觉得不太自在。
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对方确实轻佻,索性不跳了,坐在自嗨二人组旁边听他们讲笑话。
灌着酒的沈最和林沛白正比赛讲荤段子。
“我来讲一个女朋友和理万机……”
“你那个烂透了!听我的五指山与万泉河……”
闻人玥喝着香槟,眼睛却在舞池里梭巡了一遍又一遍——小师叔怎么不见了?好像伴娘也少了几个……几个?!
她正心惊肉跳,黯然神伤之际,却收到小师叔的短信。
我在湖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大一章,大家也该表现一下了喂~!
、第二十九章
一对酒鬼聊得眉飞色舞,并没有注意到闻人玥放下了酒杯,悄悄地走出宴会厅。
“沈医生,其实我想和你打个赌。”
“放马过来!”
“但是打赌需要双方对立……我怀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能持同样观点。”
“废话真多啊你!怪不得一对助听器都送不出去!讲!”
“你说,师父他会不会还是处男?”
“……哈哈哈哈!小林,这个笑话好!我服了!来,干了!”
音乐声愈来愈远,心跳愈来愈猛,脚步愈来愈飘。
湖边那么大的范围,但闻人玥很清楚自己该乖乖地往哪里走。
猛然耳边响起一把女声,清幽地叹着气:“你真傻。”
闻人玥一惊,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再摸一摸自己身上,居然失魂落魄到什么都没带就出来了。
那女声又悠悠地补了一句:“男人嘛,勾勾食指,你就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真是不要白不要。”
闻人玥颓然停下脚步,这时候才发现那透窗而来的呜呜风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一个女孩子在窗下哭泣。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痛诉:“……他说他爱我……”
还是那把悠然淡定的女声,闻人玥甚至嗅到了一丝清冽的烟味:“你要知道。男人为了哄你上床,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到了床上,为了哄你夹紧一点,说爱你疼你,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好平常的。偏你听进去了。”
“那怎么办?”那女孩子仍在哭,“我真的好爱他……”
那女声竟笑了,笑着笑着又叹气:“把孩子打掉吧。你还这么年轻。下次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别走我的老路。”
每个人都有伤心事。
闻人玥心内恻然,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抓了抓耳背,悄悄地离开。
聂未正站在湖边低头察看手机。
这里远离婚宴现场,夜色与湖色皆是一片朦胧;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着他的脸庞与双肩,那高大而萧索的背影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闻人玥不自觉地挪动双腿,走了过去。
这是她曾经哭过,被安慰过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小师叔需要安慰了。
聂未亦闻到了晚香玉的香气,听到了簌簌的脚步声,于是关掉手机,转过身来。
她伶仃地站在夜风中,脸庞怯懦,双肩紧缩,身形纤弱,裙摆萧瑟,好像随时会飞走。
他嘴唇有些干,但又不是想要喝水的感受。
不知道怎样的一眼甘泉才能解渴。
“小师叔是不是有点难过。”闻人玥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出,“……妹妹结婚了。”
聂未抿了抿嘴,没作声。
她觉得自己多嘴了:“我……”
“不是难过。”聂未慢慢开口,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我想……我有一点寂寞。”
今夜的皓月还差一点她的甜蜜就圆满。
他看着她,又走近了两步。
闻人玥。真的是寂寞,不是剂末。
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就像八年前那样。
这句话是在暗示在挑逗?还是她又在乱想?
那种悸动太熟悉了,更熟悉的还有如影随形的挫折与气馁。
闻人玥没敢往冰山之下的真相潜去,怕会冻僵沉底。
“如果哪天阿玮结婚了,我也会有这种寂寞的感觉。”她低下头去,摸着手臂呐呐道,“毕竟一起长大,突然要和另外一个人更加亲密——没关系,还有小林医生,沈医生,他们都很热闹,很欢乐,小师叔不会寂寞的。”
对于闻人玥的回应,聂未很有点失望:“只有他们?”
“嗯,还有那么多的大国手……还有病人……”
“行了。够了。”
闻人玥赶紧闭嘴,脚尖在草地上蹭了蹭,又四周张望了一下。还好,还好,这里没有什么人。
湖边的风有些大,他将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又紧了紧衣襟,免得她飞走了。
一条阔腰封衬得他的腰愈发地窄。闻人玥看了一眼,手指动了一动,又赶紧攥成拳头贴在身侧:“谢谢小师叔,我不冷。”
“觉得冷就晚了。”聂未淡淡道,“陪我走走。”
月光下,两人沿着湖边散步。
都觉得有话想对彼此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说新人的戒指,是一枚没有begin,没有end的圆满。
那么脚畔的湖水,就是是一湾时时深,时时浅的温柔;天际的皓月,是一轮时时起,时时落的思念。
水涨潮落,阴晴圆缺;散步的两人,是一段时时老,时时新的爱慕。
闻人玥低着头走在聂未的斜后方,不知为何小臂数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她缩回来,紧紧抓着外套的衣襟,又偷偷看小师叔的侧脸:“……今天伴娘都挺漂亮的。”
“是吗。”他没特别注意。
“是啊。”
“你看女人干什么。伴郎呢。”聂未淡淡问道,“林沛白呢。”
伴郎?她光盯着伴娘有没有借机轻薄小师叔,没注意伴郎;小林医生?小林医生今天有点忧郁:“伴郎好像还可以……小林医生一表人才,一向都很帅啊。”
聂未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为表忠心,闻人玥赶紧加了一句:“没有小师叔帅!小师叔……小师叔艳压群芳!”
雄性必须拥有最绚丽的外表与最强健的体魄,才能赢得雌性的芳心进而完成组建家庭,繁衍后代的使命——这是动物世界的重要法则。
高等灵长类生物也不应该例外。
所以这种乱七八糟的甜言蜜语竟会令聂未本能地得意起来。
(那么,聂医森,请你开个屏来看一下。)
雄性停下脚步,一把捉住雌性总在乱躲的小手,扯向自己:“别乱用成语。”
“我没有文化嘛……”可是他明明很高兴。闻人玥趁机追问:“小师叔真的喜欢我妈妈?我帮你拿签名。”
聂未又好气又好笑:“别听沈最乱讲。”
顿了一顿,他又一本正经道:“我喜欢肖玲珑。”
肖玲珑?闻人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骗人。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骗你。”聂未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男人看这个不是很正常。”
当年那个在你面前脱光光的病人,病愈后走上了小屏幕,火的不行,艺名正是肖玲珑——沈医生之所以不爱看她的作品,就是因为印象深刻,美感全无,障碍丛生:“哼,我不相信小师叔不记得。”
她声音娇憨,神态娇羞,体态娇娆,大概是嫌原本诚恳的话题,被他的玩笑弄得滑稽了,放在聂未掌心的指尖也不自觉地挣了一下,触到指缝。他自然地打开,缠住,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变成十指紧扣。
每个被病痛折磨的病人都有一副扭曲的面孔。而聂未又是个再冷淡不过的医生:“病人太多,真没有印象。”
闻人玥一怔,另一只手覆上了聂未的手背。晚香玉馥郁的香气久久萦绕。
小师叔的这双手,救了多少人哪——包括阿玥在内。
阿玥欠了小师叔好多好多:“可是他们都一定记得小师叔,感激小师叔。”
被病人全心依靠与感谢,根本比不上她两只手牵着他来的快活——聂未不以为意地唔了一声。
“其实我曾经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去小师叔家里拜访过。”
聂未忆及应思源曾经提过:“是不是今年过年的时候。”
“嗯。小师叔的妹妹说哥哥不在家,我们就走了。”
他问她具体是哪一天:“……那天我在许昆仑家里打桥牌,八点多才回去。”
她哦一声:“小师叔赢啦输啦?”
他倒是很少输:“下次去之前,先给我打个电话。免得白跑一趟。”
“知道了。”
其实那天她是怀着特别高兴的心情去的。
前一天她和妈妈去买礼物,追公交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闻人玥有伤残证明,可以免费乘车。等她好容易上了车,一刷天蓝色的爱心卡,司机就不干了。
“小姑娘,你这是伤残人士的爱心卡吧。我看你耳清目明,四肢健全,伤残,伤残在哪里?脑残?”
脑残是白痴的意思。闻人玥记得。怪不得有那么多新词出来,果然很好笑:“我……我不是脑残。我……我就是说话……有点慢。”
“现在说话结巴也算伤残了?说不清楚多练练绕口令!刚才追公交的时候多利落!为了两块钱刷爱心卡,没有公德!”
“怎么说话的——”匡玉娇上去就要开骂,被闻人玥拦住了:“妈妈,没关系。”
虽然被司机骂的很凶,但她很开心,连连道歉,然后重新投币。
公交司机见多识广,都不觉得她有残疾,那说明她真的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她很想去亲口对小师叔说这件事情——小师叔。你叫我奋起直追,我做到了。
他们说植物人苏醒后的恢复期很长,有些终生会带着后遗症生活,可是我做到了。
可惜他不在家。
聂未见她出神,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不说了。”
他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人,但很喜欢听她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哪怕是废话。
“……小师叔,什么叫无国界医生。”
虽说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落后地区被无知蒙蔽,天灾肆虐,战火侵害。于是一些医护工作者组织起来,自告奋勇深入灾区,为灾民提供及时的医疗服务。
闻人玥衷心道:“应师叔的徒弟好伟大。”
聂未淡淡道:“她是很值得尊敬。”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晚上,做了个梦。”闻人玥低声道,“梦见……梦见应师叔,小师叔,表哥表姐全去做了无国界医生。”
其实她只梦到了小师叔:“我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能通信,不能打电话。”
聂未淡淡道:“尊敬归尊敬。我不会去。”
现代医学离开了先进的技术,完善的设备,精良的团队,很难有所发挥。
闻人玥点点头表示附和:“我想也不会。”
吓醒了之后她抱着被子想了想——相比较而言,小师叔留在技术先进,设备完善,团队精良的医院,才能做出最大的贡献。
“……不过如果非小师叔不可的话,小师叔一定毫不犹豫。”
聂未心内一动。他从来不在意旁人的态度与看法。
喜欢,憎恶,赞同,反对,羡慕,嫉妒,高兴,难过,都是主观情绪,不可能影响到客观主体。
但是她竟然能所思所想如此契合,感觉非常好。
“如果非我不可,那一定把你带上。”
“真的?”闻人玥一喜,复又怀疑,“可我不是护士,能做什么呢。”
聂未望向她,眼中有微微笑意:“术业有专攻,做饭洗衣服。”
小厨娘高兴坏了:“好啊。你给我两个土豆一棵白菜,我就能做一顿。洗衣服就更简单啦……还有……我会去学习纪录频道的野外生存知识……”
她叽里呱啦地说着,聂未面带笑意地一直听她说完,才紧了紧牵着的小手:“不会叫你白辛苦。我交饭钱给你。”
看她想怎么收了。
肉偿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内又是一漾,只能把她的手抓得更紧。
闻人玥觉得手指有点疼,哪里还敢想钱偿或者肉偿,抬头看他:“我不收小师叔的钱——小师叔很有钱吗?”
“嗯。”聂未并不含蓄。
没钱不一定拮据,有钱不一定阔绰:“那……够用吗。”
没有女友,没有家累,没有不良嗜好,不投机不收藏,聂未用钱的地方不多。
除了院方为大国手提供的福利之外,他自己的衣食住行非常简单——健康清淡地吃,干净整洁地穿,安静舒适地住,方便快捷地行。
他不喜欢用现金,大部分时间都是刷卡;名下的物业与车艇一应开销也是从户头直接划走。税金缴纳交给专业人士打理,月底收到账单时他会大概地看一看:“够用。”
他们之间很少提到钱的问题,聂未也从来不觉得钱是个问题——突然想到她没有工作,没有祖荫,父母是唯一经济来源——于是又问了她一次:“你不够用?”
闻人玥摇头:“最缺钱的时候已经过去啦。”
谢谢你,小师叔。
可是除了谢谢,我还能做什么。
聂未瞥了她一眼:“我看你开销也不大。”
一条裙子穿了又穿,鞋子也只有一双球鞋,一双凉鞋。收拾得挺整洁,但在他看来难免有点——楚楚可怜。
闻人玥可不觉得自己楚楚可怜:“是啊。幸好房租很便宜。”
做富家千金的时候,她也是物质欲望被充足喂养的女孩子,要什么有什么。更不用提做睡美人的时候,花钱如流水。醒来之后一下子变成二十四岁,什么积蓄也没有,什么生存技能也没有,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现在闻人延和匡玉娇的处境稍微宽松了些,但要负担闻人玮的学费,所以给她的生活费还是不算多。
闻人玥并不擅于理财,但晓得用了一笔钱就要记下来。每个星期梳理一遍,看哪里用多了,可以节省,不断改进。闻人玮两年前给她的手机一直用得很好,电话套餐包括包月短信和上网流量,电脑基本就束之高阁了。
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不爱零食,不爱聚会,不爱购物,大部分时间自己做自己吃,自己跟脑海中的小师叔玩。和桑叶子逛街,看到喜欢的衣服就厚着脸皮去试穿一下;实在喜欢的不得了,也只冲动了一回。
聂未赞美她:“今天这一身很漂亮。”
“谢谢小师叔。” 衣服是新的,鞋子是新的,发箍不是的,“可能妈妈帮我收拾的时候错手收了其他病人的东西。太漂亮啦,我就留下来了。”
“是你的。”聂未停下来,淡淡道。
八年前,我放在你的病床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
闻人玥傻了——那个时候的小师叔的冷淡与严厉只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送她东西呢?她只收到过应师叔的《护理学》啊。
“我想你戴着会很美。”并不仅仅是表扬她舍己为人,“果然。”
闻人玥摸了摸发箍,一颗芳心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发箍是小师叔送给她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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