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的?”容逸也被她问得起了兴致。
“咳咳!”詹言语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学起自家母亲说起话来,“你哪里挑食啦?你一点都不挑食啊!”
“你妈跟你一样挑食?”容逸自认为想出了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詹言语笑着摇头:“不是的,我妈不挑食,她一句话就打发了我。”
“什么话?”容逸觉得眼前的饭还不如听她讲话来得有意思,便放下了筷子兴致勃勃地听她的下文。
“我妈说‘你就是不爱吃菜而已嘛’,真是一语道破真相啊,其实我就是个食肉动物。”这样说好像也不对,詹言语又抿了抿嘴说,“不过青菜、咸菜、花菜、茄子这些我还是吃的。”
容逸莫名的有一种被打败了的感觉,她妈跟她真是太可乐了,只是……
“你不是说你还不吃法国菜,意大利面,日本菜什么的吗?”
“哦这个啊。”詹言语这下是真的打开了话茬子,也像模像样地跟他唠叨了起来,“这法国菜啊,一道一道的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麻烦,索性不吃。再说这意大利面吧,我不会用叉子卷着吃,也懒得学,不吃。日本料理就不能怪我了,这是家规。”
“哦?”容逸更感兴趣了,这日本料理还跟家规扯上关系了?
詹言语拿起餐桌上的毛巾擦擦嘴,趁着这空挡吃了一只虾又接着说:“其实我妈就是盲目抗日啊。她现在还天天看抗战片,每天宣扬毛泽东思想,坚决不碰日本料理,也不准我跟我爸吃。然后我就跟她说,你这么抗日,那还用小日本的电器呢!”
“嗯,那你妈怎么说?”容逸兴致盎然地追问。
詹言语嘟了嘟嘴,小女儿态尽现:“这话我说了一次就不敢再说了,我一说咱用的那空调就是日本的,她听了就要去拆。其实她买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哪些是日本的,要是知道她铁定是不会买的。然后这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说了。不然我说一次,家里的电器就得少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见詹言语少了白日公司里的严肃,卸下了脸上的面具,对他表露出这副家长里短的模样,容逸就又是想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样的詹言语更加真实也更是让他喜欢。
他忍了忍,暗暗憋下内心涌起的笑意,恍若随意地追问:“一般来说挑食的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付出的人,这在你身后站的是你妈还是男朋友?”趁此机会,容逸便试着探詹言语的底。
“我没男朋友啊,”詹言语丝毫不知晓对面男人的用心,只顾着讲挑食的问题;“这个人明显就是我妈了嘛。她做菜很好吃的,我的嘴就是被她养刁的。”
他做的双皮奶味道也很好,跟市面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再次不经意地想起这段让她忘不掉又伤感的过去,詹言语不由地闭了闭眼,催促自己从回忆中抽身回来。
容逸发现,詹言语似乎挺喜欢吃虾的,壳都已经剥了一堆了,便剥了一只悄无声息地放她碗里,又问:“你对吃食这么……”
好半天,他才找到了一个不太伤人的说法:“讲究,那想必是很会做饭了?”
“呃,“詹言语这下倒有些羞愧地红了脸,讪讪笑着说,“其实,我从不下厨的。”
“真的?”容逸有些不信,看詹言语的样子不太像啊。
“真的。”詹言语艰难地点了下头,这难为情的劲头一过去,脸皮一厚又坦诚相告,“事实上,我真的一丁点都不会的。”
她见碗里好像多了只虾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刚刚自己剥了忘记吃了,就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其实我以前是有尝试过的,我高中的时候就试着做了一回番茄炒蛋,然后我妈给了我一句评价以后,就再也没敢让我进过厨房。”
“什么评价?”
今天的容逸格外随和,相当给面子地追问了句。当然,今天的詹言语也格外的话唠,实在是好久没这么轻松地吃饭聊天了啊。
她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郁郁:“她说‘太恶心了’。”
“哈哈!”容逸的眼里漾起了一丝笑意,渐渐地融化了那张冰块脸,“你究竟做成什么样了才被你妈说成那样?”
“其实我觉得还好啊!”詹言语不满道,“我们学校食堂三楼是可以单点一些铁板饭、咖喱饭的,厨师也都是站在外面当着我们的面做菜的。有一阵子我就觉得有个厨师做的番茄炒蛋铁板特别好吃,就每天都买,偷看了一个多星期才琢磨出他的做菜步骤来,回家就试验了一次。做出来以后,我看看就卖相稍微差了点嘛,我妈就这么打击我,我当然就不干了。所以我至今为止这么多年,就做过这么一次。”
“有意思!”容逸往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脸在这片暖意中悄悄融化,面色也甚是温和,他笑着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妈,你家挺有趣的。”
“嗯嗯会有机会的。”詹言语忙着吃饭,含糊着应他,其实压根没往心里去。
容逸见状更是莫名的欣喜,眉眼间也满满的都是笑意,霎时感觉就算是不吃这顿饭,光看着她吃也很是美味。
詹言语又吃了好一会才迟钝地意识到,她这会儿在容逸面前好像过于放肆了,也不知道该怎么亡羊补牢,索性埋头吃饭装鸵鸟,暗暗决心等会说话得注意点,可不能因为他现在看着好说话就忘了两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在东岘楼吃了晚饭,容逸又带着詹言语来到了逐曳酒吧。
这会儿时间还早,再加上进入夏季,天色暗得也晚。现在落日还舍不得离去,斜斜地挂在西边,红彤彤一片,光辉映得门口的“逐曳”二字特别璀璨。
詹言语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在落日余晖下分外得撩人,尤其是“曳”字的那一个勾子,似乎要把她的心火都挑起来了。
这字塑造都不错,詹言语一边在心里暗暗点头,一边也不忘跟在容逸身后走进酒吧。吧台内的几个酒保见着容逸只是熟稔地点了下头,便回过头去做自己的事儿,完全没有要过来向大老板请安的意思。
若不是早前就知道容逸的身份,詹言语还真会以为容逸就只是这里的常客而已。
此时,酒吧里并不是很热闹,人也不多,但独属于酒吧的那种气氛却是一点也没有被淡化。
詹言语跟着容逸穿过舞池,一路往里走去。她倒是不担心被拐带,只是疑惑这位默然无语的大老板想要带她做点什么。
显然,容逸并不打算让詹言语坐在外面,还是带她去了自己的专属包厢。
方进包厢,詹言语就被室内的摆设吸引住了。
瞧瞧这室内的装潢设计,真是一点都不比私人会所差。
在几张长短不一的沙发、桌几后面,摆着一张台球桌和一张麻将桌。除此之外,旁边墙壁上还挂着一个飞镖靶。
在这么一个空间并不算大得离谱的包厢里,各种玩乐的家伙那是安置的错落有致,连詹言语这种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懒人都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从小到大,詹言语都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体育不好。不知道有没有遗传的缘故,詹言语不常运动,但她的体育成绩相当好。
记得她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体侧,有一项常规内容就是800米跑步。同学们往往在考试前几个星期就开始每天晚上坚持跑操场。
詹言语是一个例外,别人在长跑的时候,她在图书馆看ACCA。别人为了练脚力特意步行上下课,她照常骑着她那辆小红自行车进进出出。
结果考试的时候,她照样轻轻松松稳稳当当地拿班里的前三,看得一众同学泪千行啊。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体育能人,这大概说的就是詹言语这类人了吧。
在詹言语打量包厢的时候,容逸也在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柔和,眉眼带笑,容逸的心情也不由地灿烂起来。
双双入座后,詹言语便笑着说:“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
容逸嘴角微勾,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地敲响。随后,一名服务员低眉敛目地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容逸朝他点了点头,他就把托盘上的瓶瓶罐罐都一一摆放在了桌几上。放好之后,收回托盘便出门了。
詹言语其实看不太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但大致一猜也知道肯定跟酒有关。一想到这,她不禁蹙了蹙眉。
她不喜欢喝酒,酒量也小,且这么多年工作下来了酒量也没练上去。
大学期间也不过就是班里聚餐了才勉强抿那么几口。等到进了事务所工作,到审计单位去的时候免不了也要来几杯,但那都是应酬,并不由她说了算。
现在么……
容逸瞧詹言语露出了些许似厌恶又似无奈的表情,弯了弯嘴角明知故问:“平时不喝酒?”
詹言语不敢托大,微微地摇了摇头道:“不喝。”适时地做出了为难的表情。
本来詹言语以为自己这样说,容逸就会善解人意地帮她换饮料。毕竟这么几天接触下来,詹言语自觉有些了解容逸的性子。在不破坏他原则的前提下,他对待同事,或者说是下属还是挺宽容的。
可这回,詹言语却猜错了。
容逸对她委婉的暗示视而不见,只心无旁骛地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尽管对方没有回答,詹言语并不在意,也注意起容逸的动作来。慢慢地,詹言语就被他流畅的动作吸引了。
詹言语并非没见过调酒,酒吧里会调酒的调酒师多得是,但这回却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起一个男人调酒。
容逸的动作很简练,没有什么花哨的姿势。但他翻瓶、直立起瓶、反倒手几个动作连番上演,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又炫目。
詹言语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男人冷峻了些,但他的姿态真的很让人入迷。只要他想,似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Grasshopper。”
一杯泛着浅绿色的酒出现在詹言语面前,敲碎了詹言语满心的赞叹。
詹言语抽着嘴角勉强笑笑:“给我的?”
容逸似没看到她牵强的表情,兀自点头解释说:“Grasshopper,意为蚱蜢,因其酒色呈淡绿色,故名为绿色蚱蜢。”
詹言语一直把酒当成是应酬的必需品,不太关注酒这一方面,顶多只熟悉茅台、五粮液、汾酒等一些传统的名酒,对酒吧常用的一些酒类自然不太了解。
一看到这种颜色花花绿绿的酒,心里就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这酒度数如何,更不知道喝了它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她一下就联想到了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人物:女下属和男上司。
地点:酒吧。
时间:晚上。
每一项都很普通,可加在一起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一念及此,她的脸色便蓦地难看了几分。
虽然詹言语很想相信自己的认识,认定这是一个极有魅力且高傲的男人。但话又说回来,男人一旦管不住自己,随时可以变禽兽。况且,他们现在也算不得有多熟悉。她怎么就这么确信他的人品?
詹言语开始后悔,觉得自己防备心还是缺了点,跟他处了一段时间就把他列入了朋友的行列。手上的那杯酒突然就跟烫手山芋一样,让她甩不掉,喝不下。
能管理好这么大一家公司,容逸当然不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他就坐在詹言语对面,詹言语此时的表情变化自然一丝不漏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是气愤处了这么久,对方还如此防备着自己,还是欣慰她什么时候都保持着谨慎性。
虽然心里不悦,但容逸表情一如刚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是一种香味很浓的鸡尾酒,杯中散发着薄荷清爽的香味及可可酒的芳香。配方中加了鲜奶油,入喉香浓、滑溜,非常可口。”只情绪比方才低落了很多,掩也掩不住。
容逸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不爱喝酒。放心,这酒度数很低,口味很好,可以当甜点饮用。”
这话一出,詹言语脸色就有些发白。
虽然容逸说得很顺溜,但詹言语就觉得他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一串大字华丽丽血淋淋地穿透詹言语的脑门,震得她有些晕眩。
她僵笑着看看对面的容逸,觉得异常难堪。
尽管容逸什么都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可她就是有种犯错的感觉。
现在回头想想,她确实想得离谱了。再怎么说,人家也长得一表人才,才华横溢,真真正正算得上是高富帅。他如果想做什么事,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吗?
真的是被那些脑残电视剧荼毒了,詹言语暗暗唾弃自己。
难道男上司单独约女下属喝酒就一定有不轨之心吗?
在神思焦灼中,詹言语已经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点甜,但不算腻,隐约有些酒味,却不浓厚。说是酒,更像是饮料。
容逸挑眉:“怎么样?”脸色依旧如常,神色亦淡然。
詹言语更加羞愧难当,扯着嘴角僵笑:“嗯,很好。你调酒很棒。”
如果是平时,詹言语大概还能说一些客套话来赞赞老板高超的调酒能力以及高雅的品味。但这时,她满脑子都在谴责自己的龌龊心思,脑子完全当机,只能简单的附和。
当然,她绝对可以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对上她现在这样欲笑未笑,欲哭无泪的表情,对面的容逸会怎么辨析她这句话里的诚意,就谁也不知道了。
詹言语一时讷言,不知说什么,就又是一口酒下去。
容逸默了一会,终于开口,唇角隐笑:“我本来是打算带你过来打打台球玩会儿的。忘了饭后立即运动不太好,所以才给你调了杯润润喉。”
润润喉……
好吧,她现在已经确定这酒绝对没多少度数,果然是……
润喉的。
容逸在刚刚给她调完一杯Grasshopper之后,就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浅酌。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抿着酒,偶尔碰一杯。在包厢里丝丝入扣、撩人心绪的乐曲中,惬意地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方才凝滞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散去,只留下一室静谧。
詹言语人生第一次真正用心的品酒,也是第一次用舌尖品味到了酒滑过时留下的丝丝清香。
也许是理亏的缘故,詹言语之后对容逸递上来的酒一律不敢推脱,杯杯入口,足足喝了三杯多。
不过,詹言语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