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把他拉进了书房，手里的文明棍在他脚跟前的地板上敲了敲，“坐！”
杨战的心脏随着拐棍敲击的笃笃声颤了两下，老爷子请人坐的方式还真……独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木质的单人沙发椅上坐好，老爷子双手拄着棍子，歪脸看向他，“跟我说说，你对我家那两个丫头是什么个意思？”
杨战瞠目结舌，什么时候变成两个丫头了？
老爷子见他不说话，叹了一口，说：“其实我也知道，韩怡的事不怪你，是那孩子太倔强了，说起来这孩子真让我心疼……”
杨战心里想，老爷子忽然口气转变是不是下午韩怡跟他解释了什么。
“不过韩芳那丫头对你挺上心的，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那丫头性子比韩怡活泼，而且敢作敢为，有时虽然骄纵了些，但心眼不坏，你……”
“爷爷！”已经感知到韩老爷子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杨战不得不打断老人家，“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在f市，我等了她五年，前不久我们刚遇上了，这一次我是不会再错过她的。”
韩老爷子好像一下子噎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怪不得韩怡说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唉，是我们这些老人家太不懂得关心你们年轻人了。不过，韩芳那丫头可不像韩怡那么温婉，她认定的事就是要付诸行动的，就算你当面拒绝了她，她也未必会退缩，你可要留心了，她的破坏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杨战轻笑，“我会留心的，谢谢您的理解。”
“不过她到底是我孙女，我希望你在拒绝她的时候下手不要太重。”
杨战点头，“我知道了。”
韩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慢慢起身。杨战也随即起身，扶他出去。
客厅里没人，一大家子人此时已经移坐去外面赏月了，杨战扶着老爷子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电话就响了。穆之晴打来的。
“我到家了。”她说。
“十分钟后你到小区门口等我，我马上过来……”
“杨院长，快过来坐啊！”坐在靠大门位置的韩芳招手叫他过去。
“……你在哪里？”那头穆之晴听到了插播的声音。
“在我姐夫家，刚刚那是我姐夫的堂妹。”挂断电话，杨战跟韩家的长辈告别了一声，然后往停车的地方走，韩芳从后面追上来，“杨院长你不跟我们一起赏月啦？”
“呃，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他不过节的么？”韩芳歪着脑袋说，口气明明是质疑，但眼里的神情却是单纯无害。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女朋友？”
“哈哈，韩小姐，你真聪明。”
韩芳撇撇嘴，“既然是女朋友，你今天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杨战似在考虑说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她……比较害羞。嗯，我该走了，不然她待会生气要罚我了。”
韩芳被他的话逗乐了，“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男人啊？”
“嗯，我怕的。真的不能聊了，再见韩小姐。”
韩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一直上扬着：怕老婆的男人？你蒙谁呢？
杨战吹着口哨将车子开到穆之晴家的小区门口时，她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侧身过去，替他开了车门，“上车。”
穆之晴坐上去，他立刻就开始掉头。
“我们去哪里？”
“好地方。”杨战卖关子似的说。
穆之晴看不得他那个嘚瑟的样子，她扭回头，不再开口。车子穿过市区，从城北开到了城南，最后停在上次他们去过的那条河边。穆之晴跟随他一起下车，两个人缓缓走近岸边的围栏，最后停住脚步。
“到这里来……做什么？”穆之晴问。
“赏月。”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雅兴？似乎跟他的人不太相称啊。
在这个城市呆了差不多五年，而晚上的河边景色她还是第一次来看，河水静寂无声，岸边的柳树妩媚多姿，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一对新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大晚上的跟他站在这里竟然可以这样应景。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杨战忽然间问。
“很美。”穆之晴回答。
“还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美。”
穆之晴不由侧脸看他，如水的月光洒在他俊逸的侧脸上，原本清寒的月光在他的脸上倒是显出了温和的感觉，就像那一晚在他家里一样……
“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那里，你以前有没有去过？”他转过脸，看着她，暗夜里一双眼眸却亮得很。
穆之晴叹息一般的心境因他这句话忽的转换了方向，他家附近的公园，她自然去过的，只是那一晚她不是为欣赏夜景而去的，而且那一晚天上没有月亮。有些事是不能想的，想起了心里就会不痛快；有些东西是不能碰触的，一碰可能就要破裂，然后再也回复不到以前的样子。就这样吧，她在心里说，希望现在是一个新的开始。
“你一定没去过的，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好。”
九月的天气，白天依旧艳阳高照，晚上却是寒意明显，偏偏又站在河边这样的地方，穆之晴只穿了件雪纺衬衫，她下意识地抱着双臂搓了搓。
杨战脱了身上的西服，披在了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衣服瞬间将温暖的感觉传到了她的全身，就仿佛人在他怀里被他的身体包裹住一样。
“你会不会冷？”她忍不住问。
“我比你强壮，”他说，“你太瘦了，比以前还瘦，吃胖点才好……”
他这话明明没什么，可穆之晴总觉得他似乎不怀好意，果然……
“要不然会硌到我。”
穆之晴的脸立刻就红了，“你怎么这么……流氓。”
“我哪有？”
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杨战忽然摸上她的下巴，手指在那里轻轻地摩挲着，好像在感受那里的触感一样。“你以前下巴没这么尖……”语气轻柔，像在叹息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有。
穆之晴正要问他，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他的手就在这时加了力道，稍稍用力捏住往上一抬，迫使她仰脸，然后下一刻他的唇就覆了上来。
相比上一次的粗鲁蛮横，这一次的吻是温柔缠绵的。他轻吮着她的唇瓣，耐心地在那里流连、反复，待到她因呼吸不畅而分开轻合的牙床时，他的舌乘机就溜了进去……追逐她，逗弄她，偶尔含住稍稍用力的拖拽，再放回，再追逐，再逗弄……如此反复，直到她气喘吁吁……最后趴在他胸前，软成了一摊烂泥。
第二十八章
“杨医生，有个漂亮的小姐在大办公室等你。”
早上查完房路过护士站回办公室的时候，站在桌台后面的护士小姐甜美地叫住他对他说。
“漂亮小姐？”杨战以为护士在跟他开玩笑。
“是啊，已经等了你十几分钟了。”护士说着话锋一转，“年纪好像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杨医生你的口味还真特别，那么小你也下得了手？”
旁边又一个护士凑过脸说：“这说明我们杨医生魅力大呀，仰慕者从十八岁到四十八岁，老少通吃，一网打尽，哈哈哈。”
“你还真是抬举我，我谢谢你了。”杨战朝她们吹了个口哨，径直往大办公室去。
“真有人在等他啊？”
“你以为我骗他？”
“杨医生真是魅力难挡，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结婚呢？”
“结婚了哪能像现在这么自由？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肯定不会甘愿被某个女人束缚住的。”
“你说得也对，唉，可惜了这样一个风流人物，却终究不是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男人。”
伟大的杨医生并没有听到背后那些关于他的种种议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背对他而站的正被两个年轻的男医生逗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吸引住了。
这就是护士口中所说的在此等他漂亮小姐？
“杨医生回来了。”其中一个男医生看到他，下巴往这边抬了抬。
背对着他而站的女孩子转过身，朝他莞尔一笑，“杨院长，你终于来了。”
“韩小姐？”杨战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韩芳天真烂漫地看着他，一脸娇俏的喜悦。
“杨医生，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对了，记得关门啊。”
两个年轻男医生猥琐地笑着相携而去。
杨战瞥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师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一边翻看桌上的病历本，一边问：“韩小姐，找我什么事？”
韩芳小碎步蹭到他跟前，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胳膊肘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找你当然是看病啊。”
杨战不由抬头，目光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以我的专业水准，我看不出你哪个地方有病是需要找我看的。”
“有些病是看不出来的！”韩芳盯着他的眼睛说。
杨战默默跟她对视了几秒，然后低下头继续翻病历本，“韩小姐，这里是工作地方，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二小姐有的是工夫吃喝玩乐，可也得看什么地方呀，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自娱自乐的场所啊。
“我当然明白，我说了我是来看病的，我挂了你们科的号的。”韩芳将一张打印发票单据并一本空白的病历摊开放到他面前。
看来这韩二小姐还真是有备而来。
“那好，你说你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
“头疼看内科，如果内科诊断确实需要开颅你再来找我。”
“……头疼不是很严重，我肚子疼。”
“上腹还是下腹？”
“额，下腹。”
杨战瞥她一眼，“我建议你先去妇产科。”
韩芳：“咳咳咳，杨院长……”
“腿疼腰疼颈椎疼看骨科，韩小姐，你通身的病症在我这里都看不了，你还是该看哪儿看哪儿去吧！我这里忙得很。”杨战一口气麻溜地说完，不给她打岔的机会。
“杨院长，你也太不讲情面了吧？好歹我们也是亲戚是不是？我也难得来医院一次，你就这么冷落我？”
“韩小姐，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工作地方我们只谈公事，如果韩小姐想跟我论亲戚，那也是下班后的事，还有，在这里我不是什么院长，叫我杨医生就可以。”
韩芳听他表情严肃认真地一口气讲完，心里非但不觉得气恼，反而很愉悦，这个私下里的随意不羁的男人，对待工作和专业操守显然还是很严谨的。
看不出，他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嘛！
有原则，我喜欢！
想到这，韩芳娇俏一笑，“那……杨医生什么时候下班？”
杨战瞥一眼手腕上的表面，“还有两个半小时。”
“行，我去门口的长椅上等你，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我请客。”
“我今天中午有事，午饭在医院餐厅吃。”
“那我就在医院餐厅请你。”
杨战这下子不淡定了，他真搞不懂了，这二小姐今天是抽的哪门子风，缠死他了不成？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今天可没帮到你的忙。”
“感谢你帮我赢了钱啊。”韩芳眨着眼睛说。
“赢钱？”
“嗯，你忘了，昨天你连胡三把，你走后爷爷和姑姑他们把钱都给了我，我想把钱给你你肯定不会要，所以我就想干脆请你吃顿饭好了。”
这样也成？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而且在我的地盘让你一个小女生请我吃饭我会很没面子的，要不……”
“要不，你请我？”
杨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芳给接了过去，他顿时愣住，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这韩二小姐的脑回路还真是让人跟不上。可是人家女士已经开口提了，此刻他无论是说不或者说我凭什么请你都显得不合适啊。杨战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思忖着该用什么措辞比较合适。
坐他面前的韩二小姐却是温柔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就这么说定了杨医生，我去外面等你。”韩芳说完起身，朝他摆摆手，笑靥如花转身、出门。
半天，杨医生回过神。各种理由想不通，凭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他有平白地被人打劫了的感觉？可是被一个表面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小女生打劫，这叫什么一回事？
因为被韩二小姐这一打岔，杨医生的工作效率大大下降。原本上午足够时间看完的那些病历，占用了一点下班时间才看完。比别人迟了十分钟才下班的杨医生，刚走出办公室，一张热情的笑脸就迎上来，“杨医生，你终于下班啦？”
居然还没有走她？韩二小姐的耐心能不能别这么好。
两个人一起走进医院的餐厅，立刻引来大片注视的目光。韩芳一下子好像知道害羞了似的往他身边靠了靠，“杨医生，你每次来用餐都会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吗？”
“我想他们不是对我行注目礼，是韩小姐你的光彩太耀眼了。”
“是……是吗？”韩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是的。”杨战肯定的点点头。这还用说吗？若不是你站在我身边，凭我自己哪能引发这么大规模的围观？这儿可是省立医院，不是我自己那市医院。杨战忽视掉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走到卖饭的窗口，稍稍侧脸问站他身边的韩芳：“吃什么你？”
韩芳凑过去看了看，点了几样菜。
打饭的阿姨把饭递给他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杨医生，你女朋友真漂亮啊！”
杨战似乎早知道人家会这么说似的，没有显出意外震惊的样子，轻轻地回了句：“她是我妹妹。”
阿姨明显一愣，略带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弄错了。”
“没关系。”杨医生显出极为大方的姿态。
他这一招可真毒啊，明天，也许用不了明天，下午医院里就会传开那个和杨医生共进午餐的不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妹妹，你们的思想都太不纯洁了。
“你干嘛跟人家说我是你妹妹？”找位置坐下后，韩芳朝坐她对面的杨战问道。
杨战头都没有抬，“难不成说你是我侄女？”顿了顿又说，“其实说侄女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不想让人家以为我有那么老。”
韩芳被他气得都快结巴了，“侄……女？我，我，我哪有那么小？我都二十四了。”
“是吗？你看上却顶多二十。可是你知道我多大了么？我差不多比你大十岁，十岁啊，十岁是一个什么概念？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辈分差太多了。”
杨战的话里意有所指，然而韩二小姐根本就不买账，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没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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