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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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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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雪走过去替她包扎,却忽听见她断断续续说:“小姐……翠萍……翠萍自己来……”她颤抖着手伸过去,只拿了药水和白纱布,一圈一圈卷起来,却无发现旁侧关雪的衣袖中已暗藏着杀器。她的手指紧紧收拢,猛地扬起又插下去,翠萍只是抬头的瞬间,颈后便冷不防哄然迎上来致命性一击,来不及惊叫出声,镜中的人已紧紧悟住了她的口鼻,扬在空中的手胡乱地抓着,只猝然攥住了一个*,关雪吃痛一声,手中的温度计骤然拔起再插下去,翠萍身子一僵,整个额头直直磕上了桌沿,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瞪着,在黑夜血腥里一点一点屯积怨气。
今晚虽是满月之夜,光辉亮盈盈地映下来,可司令府的小道,花园,楼舍底下皆是叶片硕大的草树,这一片一叶卸下来无疑成了最佳的天然屏障,各处站台虽守卫森严,因着此时已经入夜颇深,步兵们个个面攀倦色,只靠身侧长长的毛瑟步枪来支撑,摇摇欲坠。
方才叶副官送她回来的时候,穿过偌大的花园,她已留意到那棵萧条桐树下就有一口岩石枯井,她依稀记得潇湘楼的园子里好似也有这样的一口深井,古老残旧。适逢下雨前际,便有数百只蜥蜴幼虫从里头爬出,金花妈妈告诉她这些邪门走兽都是靠那些宁死不从的条子的精血给喂成的。
关雪背着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一步一步靠近那口枯井,翠萍的嘴唇贴在后颈也是冰冷的,她蓦地一个翻身,啪嗒一声,翠萍已经径直坠落井底,坠向万劫不复的地狱之门。
远处园灯有淡薄的光洒过来,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下零落成点,她手上有腥红的液体一直蜿蜒到指尖,分不清是蔻丹还是血,一颗心顿然冷到了极点,她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万万不敢相信,她竟然杀人了,她竟敢杀人了,她再不是他脚底下的小猫,傅作翊,如今的关雪当真什么也不怕了。
她毅然转身往回走,凛凛黑夜,却无发觉此时阴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半眯着凝视了这一幕许久,此人刚毅的身影斜长地投在水泥壁上,目光熠熠好似对唾手可得的猎物虎视眈眈着,如同幽夜里的青睛野豹。
小琼楼因为三姨太的死在司令府一直以来被视为凶屋,关雪心里清楚那傅作翊讨的不过是此处人烟甚少,谅自己也不敢为非作歹罢了。所幸那桐树枯井愈见年久,翠萍又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她的死自然无人问津,不过在她身上却并未发现那支手枪,连她屋子里头也是寻枪未果。
日出扶桑,关雪今儿个起床梳妆时才发觉自己的左耳垂磨破了一大口子,因着昨夜一宿未曾合眼,兼之她素爱侧右躬睡,压根儿没察觉到一点痛感,仔细一瞧,伤口已经渐渐开始发炎化浓,一丝一丝火辣辣地烧起来。
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指向“八”的时刻,她心底端详着今日原是安排着给那甄茜施针的日子,若是此番跟傅作翊说身体不舒服,他铁定是要大怒的,还会硬给她唐塞个“故作推辞”此等莫需有的罪名,更甚逐出司令府。
“关小姐,总司令命属下来接您过去。”
她还未回过神来,那叶副官已在门外轻轻叩着门,一咬牙,来不及包扎耳上的伤口,她已猝然拿起药箱子推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随那叶副官往甄茜的小骑楼走去。
关雪在门前轻轻顿足,叶副官则叩了两下门,唤道:“总司令,司令夫人,关小姐来了。”
“进来。”
关雪甫一进门,里头便有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那傅作翊果真是在喂甄茜吃药,而碧瑶则是在旁候命。这会子见她进来了,那甄茜香腮微红,垂着头朝傅作翊嗔道:“宜生,先搁着吧,小雪在呢,我都不好意思了。”傅作翊倒是不屑一顾,声音柔而绵,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今喂夫人吃药才是我最要紧的事,先让她候着吧。”那甄茜微微一怔,心想视布衣如上宾素来是傅作翊的待客之道,不知他为何如此待薄旧时的同学,到底被他的话暖到了心,也并不多问,只笑靥如花轻啜着他亲手舀过来的药。
关雪看在眼里,心里自然酸涩不已,因着今日脚上穿的是一双裸色三寸高跟鞋,不过眨眼功夫,脚跟处就已隐隐作痛,她不由得微微屈着膝盖,此时两手又握着那药箱子,脑袋垂得低低的,极似那学堂里被罚站的学生,可她明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许久,那傅作翊才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问:“小雪,你怎么还站着?我方才以为你会坐着等的。”她心中气恼,只问:“早前我交待用来给夫人治病的东西,总司令的人可找到了?”他笑道:“找到是理所当然的,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傅作翊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说罢便吩咐碧瑶去取来,关雪将药箱子搁在那疙瘩上,方才迈出一步,脚跟便生生地疼起来,忽听见那甄茜惊道:“小雪,你耳朵怎么了?怎么受的伤?”她心中一紧,身子僵在那里,不自然地回道:“昨晚睡前忘了将耳坠子取下来,便扎到了。”
那甄茜还想追问下去,适逢碧瑶已经取了东西回来,搁在药箱子旁侧。那玻璃坛子用红色的织布轻轻罩着,日光点缀下妖娆似血,关雪缓缓撩开那方红布,晶莹透亮的玻璃壁上竟密密麻麻覆着数百个蠕动的黑点。这便是来自蒙古的高加索蜂,关雪莞尔一笑,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他们来自同一处故乡,她几乎能在它们身上闻到草原的味道。
碧瑶奉上去一双檀香木筷,关雪仅从里头夹出来一只,那高加索蜂浑身黑亮黑亮,背部嵌着几行白色细纹,尾针短小却尖锐,她走过去刚坐下床榻,那傅作翊便下意识地站起身,却是怎么也不愿与她靠得过近,如临温疫。
那高加索蜂窸窸窣窣扑打着薄翼,倒将甄茜吓得花容失色,忙掖过毯子来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已的眸子瞅着那蠕动的小东西。关雪最见不得她在傅作翊眼前娇柔作态的样子,哪及蒙古儿女半点潇洒豪迈,打趣道:“放心,可不是让夫人生吞它,夫人是旧患积淤,拿这蜂的尾针蜇出淤血来便是。以前我们蒙人打猎受伤后伤口积淤用这法子最好了。”话甫一出,那甄茜才长长舒了口气,竟无发觉她方才一时嘴快说的“我们”两个字眼。
傅作翊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眉头不由得隐隐蹙动,见那蜂针快要蜇上甄茜细嫩的背脊时,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猝然开口道:“等等,这蜂来自蒙古,也不晓得有没有毒,若是混进了其他有毒的蜂种,那可怎么办?”他这样说便是将矛头直指关雪,面对他这样*裸地质疑,她禁不住辨驳道:“这蜂有没有毒我最清楚不过,绝不会损了夫人半*发!”他眉头皱得愈发的紧,却是斩钉截铁地开口:“不行!除非……除非你亲手试针。”
关雪当下如遭五雷轰顶,一颗心好似被人用刀子活生生地剜着,汤汤流出鲜血来,难不成他不晓得这蜂针即便无毒也是针,即便无病蜇下去也会疼,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拿筷子的右手颤栗着,猛地蜇进左手背里,嫩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大片,她苦涩地笑道:“总司令你看,手都蜇红了我还死不了,夫人也一定会好好的。”她将手扬起来让他瞧个仔细,他却毅然撇过脸去,只对那甄茜笑道:“我该回避一下,蜇的时候会疼,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话音未落,那傅作翊便已大步跨出了门槛。


、【第四章】(1)酒入纤肠暗生苦

【第四章】(1)酒入纤肠暗生苦
芳时易度,那是甄茜的缀词,傅作翊的闲句,关雪的苦符。
数日下来,甄茜的病已经微见好转,而在傅作翊眼下每施一次针,她就无可避免地要“亲手试针”一回,左手没空位了便换右手,如今她的手背已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再不复从前的纤纤玉指,司令府无人知道翠萍已死,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全都是她自己一人在料理着,如此下去,她怕是连筷子也拿不住得活生生饿死,也好叫那傅作翊称心如意了。
想起潇湘楼里的高床软枕,从前的盛京名妓小雪菲只须伸出一只脚来,自然有人争着付帐来吻她的脚趾头,何苦在司令府的四面高墙里待着活受罪。
昨天夜里才下过一场溟沐细雨,淅淅沥沥泼溅在窗柩上,美丽又痛彻心扉,压得那桐叶盆景不住地点头。因着此时方才晨早八点,太阳还未见露脸,司令府的花园积了一地的水,傅作翊早早便去了练马场阅兵,甄茜也难得的好精神,软磨硬泡地拉着关雪到花园里头散步。
平坦静谧的小道,碧瑶在后头推着轮椅,关雪则在旁侧边走边踢着沿途的积水,空气中掺杂了浓重的水气,这会子她的手又在隐隐作痛了,前方有佣人在扫着大片的落叶,扫帚沙沙地刮着地面,有种难以言谕的悦耳。
“小雪,咱们过去看看桐叶。”
话音尤未落,那甄茜便命碧瑶推她往前走,关雪心中一紧,脸色煞白,忙拦住她的去路:“夫人今日出来也久了,不如回去吧。”甄茜嗔道:“难得我今日神清气爽,关医生就依我了吧,再说桐树就在前面了。”此时身后的碧瑶也掺嘴道:“关小姐不知道夫人最爱看的就是这秋后桐叶了,小姐就许了夫人这一回吧。”她们主仆二人说得头头是道,关雪却是怎么也劝不住,这会子见她们过去了,只能紧紧跟着,走一步算一步,心里端详着但愿只是纯粹赏桐,可千万别节外生枝才是。
前方有军容整肃的巡逻卫兵迎上来行礼,那甄茜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关雪的脚步却愈发的沉重,手心也泌出了细汗,眼见他们渐渐走远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秋意过境如败叶余落的桐树,似梁燕飞去的空巢,吹尽枯藤无人惜,嗟叹桐叶片片婆娑,甄茜定定地凝视了许久。十廊九厢,八苑七馆,六楼五阁,四面戈壁,三言秋殇,两轮昼夜,一语便可道破,从十七岁嫁进来那日到如今已经过了五个年头,楼高翠阁的司令府也大抵如此罢了。
摸着背上的伤口,她想那场父亲预先策划的婚姻,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挡枪戏码,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如今已经远离了父亲自幼的毒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已不再成为父亲马鞭下的傀儡?她时常在想或许自己哀切的灵魂是与生俱来的,却在嫁给傅作翊那日将一切都落在了遥远的北平。
“碧瑶,咱们走近些看。”
“是,夫人。”
那碧瑶颔首应着,缓缓推着轮椅朝前走去,甄茜脸上挂着笑,每走近一步,颊上的酒窝便更深一分,好似眼前的一切都还恍如昨日,那一年的秋伤而不忧,她第一次随父亲上门拜访那江北一带赫赫有名的傅老司令,酒宴上父亲第一次向傅老司令提出军政联姻,却叫那傅老司令以长子年纪尚轻为由一口回绝,她原是黄发之岁,对父亲口中的权宜之计并不尽知,于是趁着他们各执一方的空隙偷偷逃了出来。
就是在这棵桐树下,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活人靶子”。那个被唤作“少爷”的男子眉目俊朗,远远地就扎着马步扣着扳机,而树枝上则悬吊着多名双目被绑的死囚,地下平铺了密密麻麻的钉床,“嗖嗖——”几下,那些麻绳冷不防断裂开来,不过眨眼瞬间,他们便已径直坠下,当场铁钉穿心。那般子手段凌厉的男子,百步穿杨,透着万丈光茫,就似百万雄狮前依旧处世不惊的王者,令她移不开目光,父亲告诉她,他便是她非嫁不可的男子,他的名字叫作傅作翊。
她还在兀自出神,地上覆着薄薄的青苔,冷不防轮子一个飞速打滑,“喀嚓”一声,眼前就已天旋地转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在飞快地切换游移,她“啊”的一声,手中的镂丝荷包蓦地甩飞出去,直直摔落于枯井。那碧瑶见状,魂儿都丢了几分,忙奋身上前按止住那疾速飞旋的轮椅,失声大叫起来:“夫人……夫人……”手脚并用地纠缠着,终是把那轮椅硬生生地给按停下来。
那甄茜此时已吓得不轻,张着口气喘吁吁地呼着大气,嘴唇瑟瑟发抖,却是指着那空洞的井口竭尽全力地唤道:“来人啊……我的荷包掉下去了,碧瑶,快去喊人来给我捞……一定……一定要捞到……。”
关雪赫然一惊,一颗心扑通扑通忐忑不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行,绝对不可以坐以待弊,她愤然转身只想往回跑,脚下却突然一个仓琅,嘎吱一下硬生生地往侧拐去,她猝然跌坐下来,发青的脚踝疼得叫人直哆嗦。
来不及挣扎着重新站起,碧瑶已经领了方才的巡逻步兵大步流星地往这厢赶过来,关雪只觉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每坠下一分,等待她的便是更深一层的地狱,地上的积水濡湿了蕾丝裙摆,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冷到了极点。她的脚大片大片的淤青,稍一扯动便会痛及全身,她的手千疮百洞,抓不住任何东西来支撑。
她冷眼看着当前这一幕,碧瑶护着那余惊未了的甄茜守在一旁,步兵们则动用了麻绳,那为首的军官腰间拴着牢牢的绳圈儿,二话不说便纵身跃下井口,不过是回眸的瞬间,底下就已传上来喜窃又震耳的声音:“找着了!夫人的荷包找着了!”话甫一出,那甄茜便已激动不已,仿若一刻亦不可耽误地唤道:“扔上来,快扔上来。”
话音未落,那镂丝荷包就已簌簌地自井底扔了上来,啪的一声落在湿地上,碧瑶忙上前给她拣起,她却是万分焦急地接过去翻开,从里头抽出一张年久泛黄的旧日相片,细细地*一对新婚壁人的笑脸,见上边儿完好无损,方才紧紧地贴在胸前,眉梢弹泪如得珍宝,万般情肠间竟听见方才的军官骤然惊嚷起来:“快来人啊!井底有人!”
那甄茜肃然一惊,虽是在白天,可四下里的空气顿然变得阴森恐怖,众人也不由得毛骨耸然起来,一阵凉风吹过仿佛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长怨声。长达十尺的麻绳一圈一圈地收拢,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觉那一阵反胃的恶臭也愈来愈浓,翠萍的尸体冷不防地先露出一颗头颅,瞳孔放大了数倍恶狠狠地瞪着,五官七孔里却猝然爬出来数百只悉悉簌簌的蜥蜴幼虫。
“啊——”甄茜突然抱头嘶叫,身子一下子便往后仰去,轮椅也顿然失了平衡,急急地朝向身后的关雪滑过去,她的脚受了极重的伤,来不及躲闪,那甄茜已经连人带椅硬生生地砸向她,沉重的轮子嘎吱一声碾过她受伤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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