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邪和缎君衡见他神色,暗中对视一眼,心底微微一沉。
房内沉寂半晌后,蕴果谛魂才收回视线,转向等待他答案的二人,做了决定:“昙儿该与你们说了发生之事,吾不详述。仅说两处关键。其一,吾当初受此邪力控制,灵识混沌,虽仍留着一层清明,却不足以抗衡此邪力,被他控制做了许多事。昙儿有孕,吾脱不得责任,但此邪气同时借吾体,留了邪气于此子。”顿了顿,觉仍有模糊之处,随即凝视二人直白说道:“此子可说是吾和昙儿之子,亦可说是邪气和昙儿之子。吾之精元和邪气混杂为一。”
鬼邪骤皱紧了眉头,眸色意味不明道:“如此也不能成为你让她落胎之原因。”
蕴果谛魂看着他们继续道:“随着此子生长,会一点一滴控制昙儿意识,同时吞噬她一半命力。等这孩子生下后,昙儿意识便会变为那邪气所要,虽然还是昙儿,却已是只记得这股邪气的昙儿,她的命力亦需寄托在那邪气之上。此后,昙儿完全离不得那邪气。”
缎君衡未曾料到事情竟是如此,一时沉暗的面色。
鬼邪一直蓄积在眸底的冷意突然散去,恢复了平静看向蕴果谛魂,沉凝道:“除却落胎,可还有其他办法解决此问题?”
蕴果谛魂凝视他不假思索道:“釜底抽薪是一法。还有一法,找到邪气,让其附着在昙儿身上,合昙儿和她之力来孕育腹中孩子,方能保得昙儿不受影响。”
缎君衡闻言皱紧了眉头:“此邪气初始目的就是要将昙儿占为己有,第二种办法几无可能。”
鬼邪按在桌子一角的手突然凌厉气劲儿一闪,偌大的桌子瞬间化为了碎末,冷沉看着二人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昙儿的孩子必须得保住!”
说着平静了神色,看向蕴果谛魂淡淡道:“你是出家人终究要做行你的苍生之道,继续当你的地藏圣者。这邪气吾看着不错,全心全意喜欢昙儿,手段虽不怎么光彩,也让昙儿身受其害,但吾倒是欣赏,与吾厉族行事手段甚是相似,是吾厉族需要的驸马,日久总能生情,昙儿早该断了对你的念头。”
缎君衡听着话音不对,皱眉看她:“你在想什么?”
鬼邪突然沉声哼笑一声,看他不假思索道:“吾觉得昙儿嫁给此人也不错。只要他愿意等着陪伴昙儿些时间。等蕴果谛魂从昙儿心中渐渐淡却,便是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
说完,鬼邪当即转向蕴果谛魂平静道:“听你之言和我们自己调查的结果,此邪气便是那皇绝音,她可能是吾异诞之脉未来驸马和孩子的爹,吾要你立即停止缉查此邪气,”
蕴果谛魂眉头已经皱成了死结,这几番言语,已经明白了他们隐瞒的事情之一是什么,掩饰不住的满眼震惊,凝沉看他们:“孩子还在?”
缎君衡见他眸色突然复杂难解,走近抬手一按他胳膊,平静凝视他道:“那日昙儿血淋淋回到异诞之脉,吾、鬼邪和天之佛联手保住了孩子。但这孩子太过诡异,正如你所言,有此邪气在,我们皆不知是何原因,一者昙儿身体损伤也暂时不适合孕育,一者也不敢任由此邪气生长,便等天之厉苏醒后,一同合力冲破了她所设的荒神之力护罩,封印了此子。邪气之事,连昙儿也不知。我们隐瞒了她封印孩子的一半真相。那时只告诉她两年后,只要她的身体彻底康复,便可解开封印,令孩子生长。但其实,只要这孩子在,她的身体就不会彻底康复,虽会渐渐好些,但绝不会好到能承受此子生长。她醒来后担心这孩子出什么问题,便又又将所拥有的荒神之力全部凝聚,融合进我们的封印中,以保护这孩子。”
鬼邪这才接过了话头,看向蕴果谛魂淡淡道:“故你的釜底抽薪之计,我们绝对不会用。”
说罢,突然凝肃了神色,直直射入他眼中再次强调道:“暂停你现在针对皇绝音的一切动作。吾只要昙儿和孩子安然无恙,这孩子只是吾的侄孙,至于是邪气还是什么都无关紧要。”
蕴果谛魂袈裟下的手指紧捻住了腕儿间念珠,抬眸看了他一眼,突然提步沉默走向床边,视线一动不动凝在昙儿身上,良久后才低沉出声:“昙儿身体康复前吾不做任何动作。若你们当真让皇绝音入异诞之脉,必须让吾知晓。”
鬼邪闻言,凝眸暗思看了他半晌,才颔首:“可以。”
蕴果谛魂听了心底复杂拉扯之感才微散去些,眸光由昙儿面上转向她腹部一凝,暗暗松开了按着念珠的手,紧缠在手腕儿间的佛珠哗啦轻响,松松随着穿着它们的丝线垂落。
缎君衡这才注意到他手腕儿间佛珠,视线不由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在昙儿腹上,前后一联系,骤明白了些什么,眸光若有所思一凝,又平静收回。以前每次见他,佛珠皆在另一只手上,那才是佛家规矩中,佛珠该缠绕之手,如今却违背换了左右,那日重伤昙儿要落胎的该就是这只手。
卧房内一片无声的寂静,良久后,蕴果谛魂才收回视线,离开床边,凝视二人问:“方才为至佛探脉,可有所得?”
鬼邪和缎君衡眸色一时黯沉了些,拧眉点点头:“与我们写给你的信中所言一丝不差,她功力和体力皆不如从前。”
蕴果谛魂皱眉,仍是不由得怀疑问出声,总觉得似有什么他们忽视了:“当真是因天之厉命力耗竭她心头之血的缘故?”
鬼邪沉叹一声,对上他的眸光,颔首:“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结论。”
缎君衡凝眸补充道:“唯一要做只是找出此原因。天之佛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一直都是复生后的康健,只是现在变成了功力一般之人。倒是没有何处需要担心。”
蕴果谛魂听了,才轻叹凝视他们道:“血晶吾和矩业烽昙已经带来,用佛乡深阙已经圆寂的长老之血凝铸而成,完全按照她形容的模样。她被天之厉抽改的记忆既然如此认为,便照其所想而做。这会儿矩业烽昙该已将东西交给她了。”
话音刚落,方才三人谈话间设在殿门的结界突然出现了急剧紊乱,蕴果谛魂眸色微变了变,骤停声音,暗声直看二人:“是至佛!”
鬼邪和缎君衡急舒展了眉心,面容带着似乎和蕴果谛魂相谈甚欢的神色,急手一撤结界,走向殿门口吱呀一声开启,见站在门口的天之佛和矩业烽昙,微诧异后平静笑着出声:“请进!”
221玄机隐秘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之佛迈步进入;见蕴果谛魂站在桌边;三杯茶水还冒着热气,余光又见床榻上昏睡的昙儿;微怔,皱眉看向鬼邪和缎君衡道:“昙儿怎会睡在这里?”
鬼邪等他们二人进入后关闭殿门;才轻叹一声对上她的视线道:“吾恰好去皇极七行宫,却见昙儿在里面;她身子有孕再加还有病恙,不能久待,吾劝她离开,她不听;不得已只好将她弄昏带回来。路上恰好遇到了蕴果谛魂;我们便一同回到了此处。”
缎君衡会意,对着为天之佛和矩业烽昙引路的司殿密语几句,要她吩咐下去所有看见过蕴果谛魂和昙儿的人按照鬼邪说法统一口径。司殿暗暗会意,转身离开。
鬼邪说完后,露出丝诧异又继续凝视二人问道:“可是有何急事?先入座再细谈。”
天之佛先让矩业烽昙迈步进入,落座,她才紧随而入坐下,抬眸平静直视鬼邪道:“关于血晶之事。”
鬼邪落座,诧异一怔:“血晶?”
一旁的矩业烽昙接过缎君衡递来的茶,抬眸凝视他接话道:“至佛来厉族千年之久,体质已有些许改变,只用当初在佛乡之法,已经无法融血晶入她心头。这次需你和缎君衡相助,合吾与蕴果谛魂四人之力方能达成。”
鬼邪和缎君衡恍然明白,一笑,不假思索颔首:“何时进行?”
矩业烽昙道:“明日子夜交替时,就在双天宫进行。”
鬼邪和缎君衡笑道:“到时定去。”
随后四人又稍作交谈,见时间已近午膳时辰,天之佛、蕴果谛魂和矩业烽昙起身告辞。
鬼邪和缎君衡走到殿门目送三人离开,就在蕴果谛魂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一道恢弘佛力,暗从他掌心射出,直飞殿门而过,送入昏睡的昙儿体内。
二人发现佛力,平静收回视线,转身走回殿内,见昙儿迷茫睁开眼,鬼邪走近凝视她低沉关心道:“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昙儿茫然无意识看着他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彻底清醒,发觉不对劲儿,诧异蹙了蹙眉,不解看看四处:“吾怎么在这里?”当时蕴果谛魂正发招打她……
鬼邪坐下伸手扶着她缓慢坐起,微肃沉了眸色凝视她道:“幸好吾那刻去了皇极七行宫,正见蕴果谛魂对你发招,便急手打偏了他的功力,余劲却仍是波及你,导致你昏迷。便抱你过来了。你和蕴果谛魂起了何冲突?可是他暗中知道了你腹中孩子,还想要强硬动手除掉?吾看他招劲儿强势,一掌下去,你重伤不说,此子必落。”
皇极七行宫他说的话,只有有孕之人不能在里面久待,他能知晓此厉族密事,亦只有这一种可能,解释他为何还要用同样的招式打她,昙儿回忆种种想着,面色不由白了白,靠在床头骤垂下了眸,沉默半晌后,一抬手覆在腹上,才抬眸凝视他低哑道:“大哥定然是告诉了他吾身体真相,还将令牌给了他。否则他不会那般动手。吾就是恐惧他必然会如此,才绝不能让矩业烽昙探脉。他知道后,只觉得落胎对吾最好,便会毫不犹豫去做。”大哥以为让他知道孩子还活着,他们二人间便会有转圜余地吗?大哥一时糊涂了,这或许对他人有用,对他却没有一丝用处。
鬼邪听了眸色陡然一沉,暗沉冷声:“好个蕴果谛魂!”
昙儿一怔,苍白的面上挤出丝笑意凝视他轻语:“伯父,吾不怪他,你也别生气。他是为吾好,虽不是吾想要的。孩子终究还在,没有必要为此动怒。这几日吾还是避开他些为好,吾想搬到伯父这里来住,神殿清净。希望伯父能代吾做件事。”
鬼邪压下了眸底不愤,恢复平静点了点头:“一会儿你不必回去,吾派人去双天宫取你的东西。是什么事?”
昙儿移动腹上的手到胸口,缓慢取出贴身收藏的白绸锦囊,放在他手心,平静凝视他告知:“这是果子叔叔当初的发誓,他答应为吾做三件事。临行前,你将它替吾还给他,吾会再写一封书信,伯父一并交给他,就说吾要取消此事,以报答他对爹娘和我们的诸多恩德,从此誓约不存,让他不要再为此所束。以后他还是吾的果子叔叔,让他原谅吾以前做的错事。我们间的事,未来孩子绝不会知道。”
说着嘴角却是勾出一丝淡笑,平静道:“他以苦境诸种风俗来衡量吾之情况,未婚生子,多受人诟病污言。吾不以此为意,但,孩子还是需要个疼爱他的爹爹,吾会为他找一个的。”
鬼邪闻言眸底露出丝淡淡笑意,抬手轻抚在她肩上:“吾相信你现在是真的释然了。厉族大好男儿随你挑。吾看魑肆就不错,他从小到大对你甚是照顾,比质辛和布衣还周到,若不够,伯父到苦境为你寻摸,吾已经有个人选。”
昙儿怔了一怔,苍白的面色露出丝不好意思的红晕:“伯父!”
鬼邪哈哈一笑,收好锦囊入怀:“好了,此事暂时不提,日后再言。”
说罢,站起道:“吾和缎君衡还有朝事要与你大哥处理,你在此随意安排。”
昙儿轻点了点头,笑凝向二人:“快去吧!大哥该是等急了。”
鬼邪和缎君衡出去吩咐了司殿去双天宫取东西,当即化光离开。
昙儿看不到他们了,面上的笑意倏然一散,化成了淡淡的苦涩,瘫软身子靠在床头垂下了眸,怔怔却是坚决看着自己腹部。没有谁能伤害你,他也不能!
到青龙宫行了一半路程,缎君衡骤毫无预兆一把扣住鬼邪的胳膊,强迫她破空而坠到一处偏僻少人的宫殿,沉声问:“你想要做什么?”
鬼邪一诧后,落稳身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挑眉看他一眼,平静道:“何必明知故问,你早就了然于心了。”
缎君衡也不再打马虎眼,皱眉怀疑直言道:“你确定此法有效?”
鬼邪闻声突然沉笑一声,抱臂转眸凝视他,不假思索摇了摇头:“不知道。”
缎君衡眉心骤皱得更紧。
鬼邪见此欢畅笑了笑,片刻后却又突然收起笑意,认真看着他轻叹了一声,缓慢道:“有没有效总要试过方知。吾在殿内说的一切都会施行,总归都会在你吾能掌控之中,不必担心。而且,吾不过也是完成天之厉未完成的遗愿。他布好了开头的局,来不及完成,便由我们继续。他临终那日所说的吾和他之默契总不是空言。”她得死前完成所有的事,留给她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缎君衡见她如此,眸色复杂一凝,不由沉默,转身避开她的视线,微眯眼望向天际刺目的金芒。
见他如此动作,鬼邪已了然他又不知在暗自沉思什么,眸光一闪,也不再说话,放松身子靠在后面的树干上,静静等待他想通了说出。
倾洒而下阳光穿透宫殿上方的翠绿枝桠,在静默的二人身上和地上印出了点点光影。
半晌后,见他身上紫袍微飘,鬼邪立起身子,转眸定在他身上,轻叹一声:“终于想通了!”
缎君衡凝眸回身,走近她身边直到二人间只有一寸,胸口几乎贴在一起时才停步。
鬼邪见此距离,眉毛一挑:“什么话需要这么近才能说?”话虽戏谑,眸底的沉凝肃意却瞬间取代了方才的闲散。
缎君衡微动头,转而抬手轻搂住了她的身子,转而贴近了她耳边密语:“既是天之厉遗愿我们该进行,但吾要你答应一件事。”
鬼邪眉心一蹙,余光扫了扫远处走动的伺人,抬手微搭住他的肩,密语:“说!”
缎君衡放下一只手,拉下她放在肩头的手,以指尖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几个字,写完后才道:“吾要你推迟这一段时间再进行。”
鬼邪掌心一包,骤转眸严肃看他:“不行!”这时间她已不在人世,决不能推迟这般长时间,虽然有缎君衡在还能完成,但她必要亲自参与。
缎君衡似是已料到她会如此,眸色平静一闪,道:“继续听吾说完。”
鬼邪这才发觉自己反应太过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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