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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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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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阁主的情况,无奈军师没有放话,也便不敢轻动。方枕诺举起千里眼,又向西、南两面远处观望。有人在后冷冷地道:“军师,你和阁主一个头磕在地上,他怎么待你,你心里有数,你今天怎么待他,大伙可也都瞧着呢!”听声音正是云边清。

余铁成道:“你这是什么话?今晚形势突变,阁主二次出击本来就有些贸然,军师按兵不动也是为大局着想……”

“大局?哼!”云边清道:“阁主若有闪失,还有什么大局可言?”

余铁成压着气道:“聚豪自有始以来,便要求阁主以己奉公、以一人奉千万兄弟,今日阁主仗血勇一意孤行,那军师做的又有什么不对?”

云边清道:“照你这么说,倒是阁主一身的不是了?”

余铁成道:“我不敢说阁主不对!但是这种事若换成长孙阁主,一定做不出来!”

见身边有几人露出赞同神色,云边清不由得眉锋立起,他扬臂斜指天空,厉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着那叛徒?他若有半点顾念大局、顾念兄弟的心,会抛下大伙远走高飞吗!”

这话一出口,场面登时安静下来,众人刚刚亮起的目光瞬间凝作冰丝,虚虚然闪避垂落,仿佛一旦彼此交碰就会碎掉似地。

忽然步音杂乱,两名武士架上一个人来,近前禀道:“军师!我们在岛南水边救起一位兄弟,说有重要消息!”

人群两分,方枕诺侧头回看,只见被架之人光着膀子哆哆嗦嗦,浑身湿漉漉的,呼吸细弱,四肢无力,显得十分疲惫,同时满脸焦急,嘴唇张动又发不出声来。方枕诺道:“稳一稳,不要着急。”两武士帮着揉胸拍背,好容易这汉子才缓过气来,道:“军师!俞大猷率军五万自广西北上,水师已出湘江!”

虎耀亭怒道:“都打一仗了!消息怎么这么慢!”

那汉子垂泪痛道:“虎爷不知,今天入夜后突然有大批东厂番子现身,他们带兵四处查封渡口,咱们湖岸几处泡子都冒了!我和几个弟兄见势不妙或隐或伏,看水面上也尽是官舰拉网巡视,封得死死的,实在弄不着船啊!”

泡子是内部行话,指的是水边的哨点。冒了就是暴露被端掉之意。瞧着他那两条打颤的腿,众人立刻明白:敢情从湘江口岸到岛上这过百里的水路,他竟是游回来的!

呼啦啦风声卷起,一袭红氅披来,那汉子回头看时,膝头登时一软:“阁主!”姬野平伸手扶住:“好兄弟!下去先烤烤火,暖和过来再说!”

众人听他嗓音虽然宏亮依旧,但肩头胸腿多处明显嵌有木刺和弹片,滴滴嗒嗒往下渗血,全身尽湿,看起来实在吓人,忙都围拢过来检视问候。姬野平摆手笑道:“炮打在船头上!我踩空呛了口水,没事!”方枕诺吩咐:“快扶阁主到堡中调治!”

“等等!”姬野平道:“小方,咱们——”

方枕诺截道:“进屋再说不迟。”使个眼色,过来架住了他的左胳膊要走,云边清一闪而出,搀住了姬野平的右臂,眼神里明显有种“提防有变”的意味。

方枕诺也不言语,扶姬野平进了石堡正厅坐下,众人随后跟入,唤随从取干衣给阁主披换,胡风也拿出随身药包剪镊,近前来亲自为姬野平清理弹片。云边清知他号称“黄歧山子”,于医药颇为精通,因此放手任他施治,却不走远,在旁斜斜瞄着方枕诺,仍带着回护阁主之意。

姬野平瞧出气氛不对,问道:“老云,怎么回事?”

云边清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一问咱们的大军师。”

姬野平扭脸看时,只见方枕诺凝神而思,不知想着什么,正要发问,却见他缓缓抬起头来,在众人面上环扫一圈,淡静地道:“龙大叔、虎爷,风兄,这一趟官兵虽去,却仍有可能组织反扑,今晚就请你们几位辛苦一点,把住南北两面和后岛,加强巡视,彼此多加照应。”

龙波树、虎耀亭和风鸿野彼此互瞧一眼,同时向上望来。姬野平道:“有劳三位。”三人遵令,拱手散去。

方枕诺道:“老卢哥、余兄弟、郎兄弟,前山狮子口一线就交给你们了。”

卢泰亨、余铁成和郎星克躬身同声应道:“是!”快步出厅。

方枕诺道:“云兄,”云边清笑截道:“怎么,你把人一个一个支走,现在又轮到我了么?你想干什么就直接了当地来,何必耍这些心眼儿?”姬野平道:“老云,你这是怎么了?火气怎这么大?”楚原想自己不是阁中人物,毕竟好说话些,忙上前把刚才争吵的事对他解说一遍,最后道:“云兄弟,今日官军来得突然,背后更不知设下多少阴谋诡计,我看方兄弟慎重一些也不为过。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姬野平听完拍大腿道:“嗨!可不是吗?这事错在我身上,跟小方有什么关系?老云哪,你不知道,我刚才的火比你还大呢!我挨那一炮栽进湖里,脑子震得有点蒙,幸得众兄弟拼死相救才捡回条性命,缓醒过来时瞧连个接应的船都没有,气得什么似的!可是再一瞅那几个兄弟哪个身上伤的都不轻,我这心当时就凉下来了,炮这东西一打一大片,敌人来了这么多援军、这么多船,现在咱们主力又都不在,光凭岛上这点人出去,还架得住人家一轰吗?不是小方不讲情分,是我太莽了!”

朱情道:“小山上人和陆荒桥身为武林前辈,所做所为太也让人气愤,阁主虽然一时冲动,可也不必为此过分自责。”

云边清冷笑道:“说的好。不过阁主,你虽不该自责,倒是该好好想想:现在咱们两千来兄弟被数万官军围困在岛上,能作战的主力又都提前被分批抽调到江西去了,倒底是谁让咱们落到今天这个尴尬局面?难道这里面真的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厅中气氛登时大冷。姬野平道:“老云!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怀疑小方……”

“不错!”云边清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他虽然是李老的弟子,但上代的交情属于上代,他和咱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咱聚豪阁早期以八百里洞庭为依托,从湖南起家,不住沿江向东发展延伸,又在庐山、太湖建立起两大平行主舵,这才形成了横跨数省、首尾呼应的全盛局面。洞庭君山是咱们的起点,也是根本,可是他来了之后却改变战略,将各种资源全力向长江中部转移,仅仅半年时间,调整之后的庐山鄱阳湖区已经超过万人,洞庭、太湖却只剩几千兄弟,形成了一个肚子大两头小的畸形状态,与其说这是一个严重的失策,倒莫如说是故意罢!”

江晚伤势较重,坐在旁边一直默默调息,已经恢复了些精神,听完这话眉心微皱,摇了摇头道:“云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前者由于长孙阁主的退隐,使咱们乱了阵脚,我和朱兄一时有欠考虑,在东厂宴上大闹一通,不但害得沈绿身死,还把局面直接引导向了崩溃的边缘。这就使得本来尚未准备充分的起义日程变得更加紧促,必须要提到官军来围剿之前,另外——”姬野平拦道:“江兄,这些事情也不怪你们,过去的就过去,不要再提了。”

江晚道:“是,阁主,我并非又在检讨自责,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姬野平道:“哦,好好,我又着急了,你说你说。”

江晚长吸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转向云边清,缓缓地道:“咱们的战力在江湖上首屈一指,但面对国家军队,还远远不能算多。官军屯集于各府各县,弱点在于力量分散,咱们若是三大主舵同时起兵,和他们势均力敌,不但作战场面容易陷入胶着,而且战线拉得太长,通讯、补给都存在一定困难。因此军师提出集中兵力单点突破的战略,是稳健可行的。这次游老剑客病逝,除了留下瞿老父子在庐山坐镇外,阁中骨干几乎全体赶来奔丧,不想却突然冒出虚假的五方会谈传闻,紧跟着丹增赤烈来访、俞大猷兵出三湘,封锁洞庭,这些应该都是东厂的策划指挥,和军师扯不上半分关系。”

云边清抱臂笑道:“呵呵呵呵,江兄,你倒真对得起‘信人君’这个绰号。”

江晚道:“非是我喜欢轻信于人,而是事实确然如此。”

云边清道:“转移兵力是他提出来的,五方会谈的事情,也是他出去寻找长孙笑迟时从江湖上传起的,常思豪那败类,也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难道这些都是偶然吗?”

姬野平失笑道:“照你这么说,方兄弟岂非成了东厂的卧底了?哈哈,小方啊,你在厂里,是做小干事,还是做大档头啊?”

云边清表情冷然:“阁主,东厂是一块牌子,两套人马,难道你忘了?”

第三章 推断

楚原、胡风、何夕三人虽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对东厂分为红龙、鬼雾两大系统的事也都略知一二,听云边清这么说,岂非在指认方枕诺是鬼雾的人了?一时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姬野平笑容骤敛,提高了声音道:“老云!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话要有证据!”

云边清斜视方枕诺:“东厂的人油奸诡诈,做事又岂会留下把柄?”

姬野平愤然站起:“他是李老的徒弟,你说他是东厂的人,岂非在骂李老瞎?人是我请来的,让他做军师也得到了燕老的首肯,我瞎,燕老也瞎?”说着手掌在旁边重重一拍,震得小几上铜盘翻起落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沾血的弹片散落叮当。

“阁主息怒。”朱情道:“阁主,有些事咱们还当冷静分析,不要盲目地诉诸感情。其实诚如他所言,李老、燕老和游老虽然情同兄弟,咱们和方军师的接触却真的不多,而且军师年轻,据我所知,他跟在李老身边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

姬野平横目瞧他:“怎么,连你也怀疑?”

朱情道:“我不是怀疑,而是说,云边清的话虽无根据,却也有一定的道理。事情没有弄清之前,大家还是保持冷静为上。”

姬野平胸中翻烟倒火,又不知该如何替方枕诺解围,再瞧他自己站在那里表情淡静,毫无分辩的打算,似乎有种“秀才遇上兵,蒙冤也罢”的味道,更觉过意不去,气得一屁股又坐回椅上,扭脸朝着地面道:“反正我相信小方!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厅中一片沉默,气氛压抑。

定了一定,胡风躬下身子,继续为姬野平处理伤口。

大家静静瞧了一阵,江晚和缓地道:“没有找见证据之前,每个人都是清白的。咱们这样彼此猜疑,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云兄弟,这里有朱先生在,还有和我和三位师兄在,大家都能保证阁主的安全,官军在外围随时可能组织攻岛,你辛苦一下,前后山走一走,看看有无缺失需应,及时调度一下,以策万全,如何?”

在阁中,三君的地位向来在四帝之上,江晚这话虽是商量的口吻,可也是一种命令。云边清向上瞧去,见姬野平不看自己,垂首道:“阁主小心。”又扫了方枕诺一眼,转身离厅。

步音消逝,姬野平叹了口气道:“这老云,尽是瞎猜乱想,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小方,你是知道的,他练大枪,我也练大枪,以前就常在一起切磋,关系上比别人近些,他这也是为了我好,你可别记恨他。”此时胡风包扎结束,他拱手谢过,披上衣服。

方枕诺摇头:“阁主,你这话可说远了,我怎会记恨他?相反倒高兴得很。”

姬野平道:“兄弟,你这不是在说反话吧?”

方枕诺笑了。他负起手来,轻轻踱了几步,望着厅门外摇曵的火把光芒:“三君四帝,八大人雄,都为聚豪阁的发展壮大流过血、出过力。而我后来居上,做的事情又很反常,受到质疑非议,也在情理之中。云边清能怀疑我,正说明了他没有问题。”

姬野平眉心为之舒展,忽然整个脸色又沉了下来:“老听说鬼雾、鬼雾,神神秘秘,好像是卧底一类,那咱们阁中……”

方枕诺一张手:“阁主,你若也产生这等想法,便是正中了敌人之计。”

姬野平愣住。

方枕诺道:“去年岁末,泰山派应红英母子搅闹京师,联合三派退盟的事、还有百剑盟突然内变,秦家入主接手的事,虽然外人难明其详,却也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也许是东厂安插了人,策划引两家火拼,也可能是秦家挑逗三派造反,才成功吞并了百剑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激挑矛盾必然离不开内鬼的策应。咱们聚豪阁家大业大,人员混杂,难保没混有东厂或秦家的人,因此在接任军师这半年多来,我一直在暗地留心。”

姬野平颇感意外,向旁边看去,朱情和江晚交换着目光,似乎对此也都一无所知。

方枕诺道:“我查访得越多,就越佩服一个人。”

姬野平问:“谁?”

方枕诺一笑:“还用说吗?自然就是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位。”

“长孙大哥?”姬野平更感奇怪。

江晚倒是松了口气,道:“看来军师查访的结果比较乐观。”

方枕诺点头:“百剑盟出事时,传出是洛氏兄弟的原因,年初马明绍无端死亡,秦家在人员上也进行了一番清洗调整。真相扑朔迷离,但不论如何,说明这两大势力内部都有隐患,而且所在位置,还都是具有相当地位的高层。相比而言,咱们阁中收罗的帮派甚多,人员形势更为复杂,然而在中层以上的骨干之中,却无一个人值得怀疑。”

姬野平目光直直地道:“大哥向来知人善任,明察秋毫,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朱情和江晚的表情都黯淡了些,头颅缓缓垂低。

长孙笑迟确然是无可争议的领袖,可是在他组建起这样一枝稳固有力的团队之后,自己却选择了离开,比之百剑盟和秦家在人员上出的问题,这无疑是个更大的讽刺。

方枕诺道:“我的精力有限,半年的时间更不足以详察,此刻咱们岛上也许就有奸细,所以大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在缓缓点头的动作中,姬野平的颈子忽然一定,随即扬起脸来:“刚才你不派人接应,除了顾虑敌我悬殊,更是怕岛上有内应作乱罢?”他见方枕诺微露笑容,料是猜中了,一拍大腿道:“哈!好兄弟!还是你想得周道!水道封锁,湖面有官兵,岛上再乱,杀出去连家都回不来了!”

楚原忽然一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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