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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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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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自吟面上飞红,斥道:“少胡说!”秦绝响转头装不理会她,向常思豪道:“大哥,这刀我要了好久,爷爷只是不给,去年却给了她当生日礼物,而今到了你手上,算是得其主哉,哈哈哈。”

常思豪瞧着秦自吟的模样,反倒有些犯寻思,心道:“看她目中神色,似出于真心,莫非她自己对我已有微情,不再念那萧今拾月?哼,秦逸心性阴险,偏装长者风范,凡事只考虑秦家利益,却不以人命为重,她这女儿忘情极快,绝非贞儿,亦不是好人。她四年苦恋,若能这么快忘了萧今拾月,怎知不能也这么快地忘了我?老人们常说女子水性,看来不假。”他是不会藏心之人,遂以冷脸相对。

此时一只大手拢在他肩头,暖意传来。侧目一看,陈胜一目光殷许,令他心头一热,暗思就算冲着陈大哥,也不能对她太过失礼。遂抱刀斜向秦自吟一拱手道:“谢了。”

秦自吟见他表情冷漠,以为是大敌在心,压力使致,也不以为意。

秦绝响欲趁热打铁,道:“姐姐,用不用我们先回避一下,让你和大哥倾谈几句?”秦自吟羞红了面,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却正与一婢撞上,那婢女忙赔不是,常思豪望见,道:“阿遥,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婢女面上一红,低着头先给众人行礼,碎步跑到常思豪面前,双手递上一物,道:“婢子听说孙姑爷要出门拒敌,凶险得紧,所以缝了一个护身符袋,请孙姑爷收着。”

秦自吟就在旁边,见她手中之物,是一个米黄色锦囊,上绣白龙,红绳收口,可以挂于颈上,亦可悬于腰间,十分精巧好看,心想:“这婢子怎地如此有心?”常思豪心下感动,寻思:“平时她见我烦闷,便以言开解,我也不大留意,如今看来,秦府之中,以真心对我者,除陈大哥和绝响,怕是就只这个婢女了。”伸手接过,道:“阿遥,谢谢你。”阿遥本来低着的头,又低了一低,转身碎步逃去。

秦自吟隔不远瞧着,听他与一个婢女说话的语气,都远比同自己说话时温暖轻柔,心中酸溜溜不是滋味。

见常思豪与那婢子甚是亲密,秦绝响坏笑低道:“大哥,这婢子你收用过了?”常思豪脸皮一板:“没有。你可别乱说。”秦逸在侧哼了一声,带队出门。秦自吟面扭头便走。

常思豪见她那副姿态,心中一动:“她可别误会了我。”待要拦挡,又想:“常思豪,你真是色迷心窍,偏贱馊馊贪恋她这美貌嗔容,大丈夫心中没做愧事,何必怕人误会,何须低声下气解释?”一念及此,却忽又想起那廖孤石来,寻思:“他说过,人们只相信他们喜欢相信的一切,何须解释?真是金石良言。从不被误会之人,对此话便难体会深刻,难道廖孤石弑母之事,亦有难以解释又不屑解释情由,任凭世人随意怎想?那日我对他的态度却是过于鲁莽了。”一念闪过,心中微叹,亦无暇多想。又见陈胜一顺内大门向府内寻望,目中微有憾色,却不是在看秦自吟的背影,略感奇怪:“陈大哥在望什么?”忽然明白:“啊,他在望秦梦欢。此去霍城,敌众我寡,凶多吉少,她心里清楚得很,纵对陈大哥无意,却也该来相送一场,哪怕远远站在那里,让陈大哥望上一眼,也是好的。女子绝情如此,又有什么可说?”

二人辞了秦绝响,率护卫八人,出得府来,陈胜一领着,到太原城南传谕,此时天已过午多时,便在酒楼内略进饮食。

城内酒楼茶肆、当铺、银号、绸缎行、古董店,乃至青楼妓馆等等,四处都有秦家的兄弟,这些人平时为秦家打理生意,一是免得过于显眼,令官家不好说话,二是这么庞大的组织,运行起来需要的费用亦甚巨大,若无强大经济实力支撑,决然不行。

秦家组织严密,网络纵横,传得一处,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小半个时辰,人马零星分批出城,太原商业街区除了几家大店照常营业,其余铺户仅留一二人,甚至关门暂时停业,一时竟然显得冷清不少。

常思豪打马过街,见此情景,忖思秦家几乎垄断了太原所有的商业命脉,各行业都有涉及,势力覆盖之广、分布之杂,令人惊叹。心中暗暗记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组织帮派要想做大做强,经济才是根本。得此雄厚财力支撑,方有死士效命,人力财力,两缺其一,大业难成!”

陈胜一与他并马而行,微笑问道:“兄弟,你在想什么?”常思豪道:“小弟有一事不明,像酒楼、当铺、银号这些地方,自是极为赚钱,但茶肆这样的生意,赚头微薄,秦家怎么也要经营?”

陈胜一笑道:“兄弟原不在江湖,自不知江湖事,茶肆茶馆,乃四方民众,往来客商,江湖人士歇脚聚集之地,闲谈话语之中,含有不少有用的信息,经营此类生意,不为赚钱,只为耳目灵通,不致壅塞,更可以掌握江湖以及整个时局的动向。老太爷考虑事情向来周全,消息这方面的东西,他是最重视不过,所以秦家的茶馆倒是经营了不少,就连不起眼小茶摊,也布了百十来个。”

常思豪点了点头,忽然心里一直犯着琢磨的那个问题变得明晰起来:“那时在厅中,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想不明白哪不对,现在看来,秦浪川这样一个久历江湖的人物,怎会‘失言’?分明是以给盘缠、送孙女为诱饵,来试探我。”想到这儿他不禁大是烦恶,联想到谷尝新在东厂一事上对自己的隐瞒、秦逸重利不重人命的自私,越发觉得秦浪川也大有可疑之处,忽又想到,秦自吟对自己忽然变得热络,莫非也有别情?是了,他秦家临难之际正缺人手,说不定便是秦浪川派她来拢络自己的心,好教我姓常的替他们卖命!

他心里犯着核计,越想越气,马匹渐渐落后了一些,眼见陈胜一在前笑着挥臂招呼,心头又是一热,忖道:“别人怎么疑忌哄诈,却也不必放在心上,陈大哥在危急中能舍命相救,对我确是真的,不论如何,这趟大杀,我舍命也要陪了他!”想到这儿一带马头,提速追上。

二人携八名武士,缓缓出得城来,此时红日西昳,绿柳随风,常思豪跨乌鬃马,扶斩浪刀,意气风发,大畅豪情。与陈胜一对视一眼,想起当日奔太原时于官道上赛马情形,含笑会心,挽缰绳领过马头,磕膝盖一夹飞虎恚В锹磉窳锪镆簧嵝ィ腥绯鏊读穸端樱阊锾ぃ缕品纾蚰铣廴ァ�

第八章 折子教孙

洗莲池畔,踏云亭中,秦浪川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摆着棋子。

祁北山坐在对面瞧他,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浪川张手要茶,一婢奉至,搁于棋盘之侧,秦浪川挥手令她们全部退下,提起壶来,先替祁北山斟了一杯,又缓缓自斟一杯,一手端起,另一手探出,将棋子向前推动一格。

祁北山见老太爷开局第一式居然是兵七进一,便随手应了一招马八进七,秦浪川紧跟着炮八平六,祁炮以八平九相对,这几式合一,用的正是棋中“三步虎”的主攻套路。秦浪川笑道:“呵呵,北山哪,这个不像你,以你的稳健,平日必走卒七进一。”遂推子马二进三。祁北山道:“老太爷,大敌当前,北山没有老太爷这样的定力。”

秦浪川哈哈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下棋吧!”祁北山只得又下了一步车九平八,秦浪川车一平二,祁北山卒七进一,秦浪川炮二进四,祁北山心中一跳:对方之炮,不论平三或是平七,都对已方大有威胁,没想到几步之内,黑棋已处下风。

秦浪川啜了口茶,道:“江湖风雨多变,亦与棋局相同,如今你这一方局势,与我秦家今日相仿,若由你掌舵,该当如何?”

祁北山沉思良久,未能作答,抬起目光道:“北山愚钝,请老太爷示下。”秦浪川嘿嘿一笑,将已方具有威胁那一炮拾起,随手一挥,扔入洗莲池内。

“这……这……”祁北山愕然无以对之。

秦浪川笑道:“若没了它,便又怎样?”

祁北山忽有所悟,道:“能么?”他目光急切地在秦浪川脸上寻找答案,对方却微笑不语。他又思忖片刻,面上略有喜色,又转为奇,问道:“若真如此,您又何故……”

秦浪川摆了摆手,笑道:“彼既以虚实互济攻我,我亦虚实并用对之,各尽妙算,待天定局。”

“你们在说什么虚虚实实的?”

碎绿中一袭红衣闪动,秦绝响分枝拂柳,沿洗莲池畔小路而来。

秦浪川皱眉道:“绝响,你一个男儿,行路自当昂首阔步,怎可分花拂柳,作妇人之态?”

秦绝响听爷爷一见面就是斥责自己的话,心中烦腻顿生,道:“难道任凭柳条在脸上划过来划过去,才算男儿之态?”秦浪川苍眉稍凝:“柳条挡身,劈手击飞即是,如你那般,拈定了看一看,拨一拨,才穿身而过,扭捏矫情,闲如闺中少妇,成什么样子?”

秦绝响冷冷一哂:“我倒是看见两个闺中老小姐,坐在一起下棋玩,倒比我闲得多,个中矫情,更胜我多矣。”

秦浪川哈哈大笑:“骂得好,看你平日不务正业,一味顽皮劣性,没想到紧急时刻,还能知道以秦家大局为重。”

秦绝响扁了扁嘴,似觉他这话有些嘲讽意味,也不计较,说道:“爷爷,敌人分两路而来,其势甚大,分舵人手难以抵敌,理应聚各路人马至太原,守定本舵才是,何故又分兵拒之,这样一来岂非力量分散,更易被人击破?即便分兵是为了将两股敌人阻住,使之不成合力,那兵分的也不合理,咱们晋城、长治两处分舵原有一千七百人左右,敌人能在短时间内围挑此二分舵,没有数倍的兵力绝难办到,兵法讲究十倍则围,敌人纵没那么多,估计一下,至少也在五六千人,攻下此二处后有所减损,再与挑沁县分舵的人合在一起,势仍不小。谷、莫二人只带三百武士,岂能既顾太谷,又顾榆次?你让大伯率一千五百人远赴霍州,倒不如让这路人马先赶往榆次,同时通知清徐、汾阳、介休一线的兄弟支援霍州。敌人从沁县袭往太原,必走两河口,大伯从榆次分舵再聚些人手,加上谷莫二人的部下,能汇两千之众,如在两河口设下埋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虽以少袭多,未必不能胜。剿灭了这一股敌人,再转回来,霍州有那几路兄弟守着定保不失,大伯此时赶去,合兵一处,还怕什么?”

秦浪川眯眼细细听着,面带微笑,待他说完,笑道:“北山,你听他此计如何?”

祁北山道:“少主聪慧过人,熟谙地理,擅于运筹,此番宏论,正是退敌妙策。”

秦浪川转过头来:“既是好计,为何于我分派诸人之时,不说出来?”秦绝响一撇嘴:“我平时被你骂惯了,做事从来没一件对的,我说的话,你肯听么?”

这话中怨气,秦浪川怎能听不出来,他霍地长起身形,欲待喝骂,却又忍住,微叹一声道:“你不说,我又从何听起?听不到,又该如何判断对错?孩子,以后有想法,就要直接说出来,不可与爷爷隔心。我平日骂你,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明白?”

秦绝响默然。

秦浪川坐回原位,淡淡道:“计是好计,只不过若用你计,秦家危矣!”

他这话大出秦绝响意料之外,急忙问道:“那是为何?”祁北山在侧却点着头,似乎对秦浪川的话表示赞同。

秦浪川嘿然一笑:“绝响,江湖风雨,诡变迭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可自表面按惯常思维判断,遇一事,当细细推想三个问题,一是为什么,二是有什么根据,三是此事表面下隐藏着什么。要解决一事,亦当想三个问题:一是该如何办,二是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及第三个:如何实施更妥当。你若能依此而行,凡事考虑周道,自然稳重许多,另外还有一点,便是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一点点的纰漏都可能导致整体的失败。下棋一着走错,满盘俱空,江湖中事,亦同一理,只不过棋败可以重来,人生却无回头箭,一时之错,命都要搭进去。”

秦绝响笑道:“世上之事哪会有那许多麻烦?再说了,想得太多,容易让人难以决断,失去机会。”秦浪川摇了摇头:“你背过身去。”秦绝响不知所谓,依言背身,隔了一隔,就听啪啪啪三声,秦浪川的声音道:“转过来吧。”回头看时,石桌上有一枚棋子碎裂四瓣。

秦浪川问道:“你说这棋子是怎么碎的?”秦绝响答得极快:“自然是你一拳砸碎的。”秦浪川摇头。秦绝响想也不想,又道:“那么是你用指掰碎的。”秦浪川又摇了摇头。秦绝响道:“用脚踩的!”秦浪川仍摇头。秦绝响翻翻眼睛,道:“你用牙咬的!”秦浪川哈哈大笑:“响儿,你这孩子说话头头是道,为何临事如此鲁莽?”秦绝响道:“我怎么鲁莽了?反正棋子是碎了。”

秦浪川一拍大腿:“招啊!你没有看见事情的过程,只看到的是棋子碎掉的结果。凭空猜测,自然会判断不准。我且问你,刚才你听到几声响?”

秦绝响原没把这当回事,现在一听爷爷的话才想到,原来他弄碎棋子还另有用意,不由有些迟愣,回忆一下道:“好像三声。”秦浪川笑道:“若这棋子是被我一拳砸碎成四瓣,那么会有几声响?”

秦绝响立刻脸红:“我明白了,你先别说,待我再猜猜。”他俯身仔细观察那四瓣棋子一阵,说道:“棋子上没唾液,不是咬的,没鞋印,不是踩的,那定是用手掰的,响三声,也就是掰了三次,现在却有四瓣,那定是你先掰成两半,再分别将两半掰断。”秦浪川道:“过程是对的,但还有地方没猜对。”秦绝响愕道:“怎么,还没对?”秦浪川道:“这棋子,是我打手势,让你祁大叔掰的,却不是我自己动手。”

秦绝响立时呆了。

秦浪川拍拍他的后臀,笑道:“响儿,一枚棋子的坏掉,都可以有如此复杂的曲折,你想想,这江湖上的事呢?”

隔了好半晌,秦绝响才回过神来:“这么说来,聚豪阁的行动,也并非那么简单,这其中的奥妙,孙儿就想不透了,请爷爷指点。”秦浪川叹道:“不长进!你以为人在江湖,总会有人像爷爷这样指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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