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结开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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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结开灭时-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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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回房间,狠狠的关门,此后的一周,都没有与母亲说过半句话。

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周。

她那时本来正忙着写毕业论文,那一周却是恍恍惚惚的什么都没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着那扇看得见底下花园的窗户,静静的坐在窗前,盯着窗外发呆,就这样呆滞的从白天坐到黑夜。

母亲做了饭,就到她门前敲两下,冰冷的声音传来,她只当没有听见。午餐基本都没有吃了,总要到晚餐时,父亲回来,母亲朝父亲努嘴,用手指指着她房间紧闭的门。然后,父亲踱进来,温和的劝她吃点东西。

她食之无味,睡不安寝,却赌气没有跟杨或联络。

七天如同七年般漫长,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恐怖。七天后,她站起来时头晕目眩,脸色苍白的惊人,双腿灌了铅般沉甸甸的,心里塞了一团棉花,浸满自己的心血,厚重的堵在心口。

母亲到底忍不住了,重重推开她的房门,怒骂着:“你就这样没出息!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他配不上咱们家!你为他成了这样,傻不傻呀!谁都年轻过,你前几年谈恋爱我干涉过没有?现在大学都毕业了,咱们有的是大好的前程大好的男人,你怎么就认了这么个不中用的?”

她怒瞪着她母亲,双眼布满血丝。母亲有一瞬的怔愣,像突然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她的面孔从未如此狰狞,像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与愤怒。

她七天都没有同母亲说话,也基本没有同其他人说过话,此时,她嘴唇干裂,声音沙哑的说:“妈,没了他我也活不下去的!你要逼死我吗?”

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母亲的脸色慢慢红了,是怒急攻心的火气,母亲的泪水一颗颗掉下来,是心碎难懂的疼痛!母亲扑上前,用手拍着她的肩膀,她本就虚弱,母亲拍打一下,她软软的倾斜一下,母亲边打边哭,声音哽咽:“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当年受了多少苦把你生下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了个男人你这样堵你亲妈!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要真有本事,真是个男人,也不会为了我几句难听的话就甩了你!你还看不清楚吗?”

“妈!”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怒吼着叫了一声,然后声嘶力竭的哭起来,身体终于撑不住,坐到了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里,抱臂无助的颤抖着。

母亲被她反常的怒吼吓住了,她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忽然令她害怕起来,母亲慢慢蹲在她身旁,讨好似的轻轻碰着她的背:“梦梦……”

艾梦极嫌恶似的,挣扎着远离母亲,摇摇摆摆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外。母亲惊慌的叫声响在身后,她像着了魔似的,只想着尽快逃离这里,脱离她的母亲。

她的身体因虚弱而轻飘,此时拼尽全力的奔跑着,有多少熟悉的邻人与她擦身而过,都惊讶的看着她一反平时的淡雅恬静。她一口气跑出她们小区宽敞的物业花园,不知道母亲是否追出来,她只想朝前跑去,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希望,有杨或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杨或!杨或!她心中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想朝他跑去。她冲出保安站岗的大铁门,冲过人行道,站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红灯一直亮着,她的指甲掐着掌心,急急的等红灯转为绿灯。这么久,这个路口的红灯总是停留这么久!她站在斑马线前等了多久啊,这时间如此漫长!

有人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沙哑:“梦梦……”

她是在做梦吧?那样低沉的男中音,轻柔温和的呢喃她的名字,是梦中的境象吗?她极慢的转身,怕惊醒了美梦似的,回头。

杨或的脸明显瘦了一圈,青青的胡渣盖住鼻子以下的脸庞,眼底下一片青黑。他的大手按着她的肩膀,有轻微的颤抖传到她的身体。

她就那样哭出声来,站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

他的眼眶也通红着,咬着唇,将她箍进怀中,双臂似铁钳般,紧紧的抱着她。

她听到他剧烈的心跳,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低低的说:“对不起,梦梦……我第二天就来了,只是不敢进去……对不起……”

第二十章

入冬的季节,这城市的街头巷尾都感觉得到寒风吹过的冷意。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有些已经围了围巾戴了毛织的帽子,有些仍然穿着秋装,却又禁不住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商店的橱窗已经换了冬装,厚厚的羽绒服罩在模特的身上,雪花的装饰带来冬的气息。由秋入冬,有一些动物开始冬眠,有一些事物开始僵化。

杨或牵着她的手,她出门奔得匆忙,只穿着件薄薄的毛衣。他把风衣披在她身上,她便将他们拉着的手一起放进风衣口袋里。他的手在口袋里紧紧捏着她的手,他们一路沉默着,沿街面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了好久,她的坡跟短靴靴头尖了点,挤得脚指发痛。她忍不住停在一棵树旁。

他问:“怎么了?”

艾梦说:“新买的鞋,磨脚。”

他这才注意到她脚上那双鞋,是新款的CHANEL,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她从来没有跟他聊过装束,却永远是得体优雅的打扮,他以前粗心的都没有发现,她的穿着是低调而奢华的。

她注意到他的笑容,惊慌起来,她说:“这鞋不好穿,咱们再去买一双!”

杨或说:“你这双CHANEL的正品都不好穿,还有什么鞋子好穿?”

她调皮的眨眨眼:“拖鞋啊!我想买双粉红猪的棉拖,把脚包得暖暖实实的才好呢!”街旁正好有家超市,她顺手一指:“你看,里面就有!我们买一双去吧!”

她果然就买了双粉红猪的棉拖,非让他来买单。一走出超市,她就脱下CHANEL的短靴,当场换上了粉红拖鞋。然后,她提着名牌鞋子,直接朝街旁的垃圾桶走去,手起鞋落的,就把鞋子丢进了垃圾桶!

杨或跟上来,问:“你在做什么?”

艾梦的眼睛晶亮的凝着他,认真的说:“从现在开始,我只要你给我的东西!”

他的目光却是沉黯的,将脸稍稍别过去,声音低低的,是从未有过的不自信:“只怕我给不了什么,如今我……”

她伸手,扶着他的脸颊,他的胡渣刮着她的掌心,实实在在的触感,她却感到即将失去的恐惧。

她将他的脸摆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灰败的黯淡,她纤指柔荑抚着他的脸,坚定的说:“我知道你能给我所有,不管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你一直会给我我要的所有。我们在一起是幸福的,奇*|*书^|^网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是全部的给予,不是吗?”

他按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的掌心温温热热的。他把她的手包在掌中,将自己的温暖缓缓传达给她。

他们继续在街面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很冷,风吹着灌进心口,胸前一阵冰凉。

她说:“我不会再回去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僵,停了脚步望着她。她这是,某种托付吗?

她故作轻松的微笑着,说:“去你那儿吧,你不是说同租的小陈回老家了?”

这么冷的天,她却觉着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微的汗湿。

他们交往了三年,却从未越过雷池。她常常感觉到他的需要,但他总是选择尊重她的想法。她是个传统的女生,带着些清纯的梦想,他总是希望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完美得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也因为这一点,她更加确信他是真心的爱着自己,是个可以依靠终身的男人。

杨或的唇抿着,表情是认真严肃的。他说:“梦梦,你真决定了?”

艾梦仰头看着他,嘴角笑意弯弯:“怎么了?你怕了?”

他的眉头深皱着,黑亮的大眼凝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像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思想斗争,好半天,他舒了一口气,剑眉展开,笑道:“好!走吧!”

杨或当时还租着近郊一间不到四十平米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放着张双层床。虽然是两个大男生合住,收拾得却也算干净整齐了。艾梦先前来过几次,加上合租的那位小陈,三个人已把小屋挤得水泄不通。

杨或毕业后仍然打零工。经管系学士学位,工作却并不好找。他在这个南方的城市无根无系,想找份体面的工作并不太容易。他辗转了好几家公司,像每一个新出社会的应届生一样,四处奔波着求职,不是期望过高,就是待遇过低,投入与付出完全不成比例之下,难免令人心灰意冷。杨或又是迫切的需要一份好的工作以便在这个城市立足,所以毕业的近一年来,他明显意志低沉了许多。

从前在学校,杨或永远是光芒万丈的,是全校师生瞩目的焦点。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阳光帅气的脸庞,热情大方的气质,以及无不精通的才艺,毫无疑问的成为学校的一道亮丽的风景。那时候没有人怀疑,他将有一个光明无限的前途,他的人生是充满着鲜花和掌声的,是肯定通向成功的。

然而社会便是如此残酷,他不知道他仍然缺乏什么,他有零星的工作经验,他有阳光斯文的外表,他有管理的能力,却始终不能遇到懂得赏识的人。他的眼光高,从来只应聘大型的企业,求职高薪的岗位,他那时候青春自负,自信有这样的能力。于是同许多优秀的应届毕业生一样,体面的工作总是与他失之交臂。他渐渐沮丧,学生时代的那些光彩渐渐褪去,他开始怀疑自己,重新定位自己。

这需要一个心理的调适过程,于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自信,对什么都胸有成竹。艾梦试图委婉的透露,她可以通过某些关系为他提供一些工作上的帮助,但这是他的禁区。她知道他是怎么样骄傲的一个人,他们约会交往,他从来不肯她来付钱,更何况是他的工作!她试探的提了几次,他总是冷然相对,她也就不好再提起。但是她明显的感觉到,他在消沉,他太优秀了,总是被捧到了天上,而如今,这种一落千丈的感觉定然不好受!

艾梦只是没有想到,母亲邀请的一顿饭给他造成那样大的伤害。那份伤害在当时她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当时她还只是以为,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他,他就会放心了,就不会感受到两人之间来自世俗的压力了。

于是她来到他的公寓。他钻进小小的厨房烧开水,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双手环在他胸前,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杨或,我爱你……”

杨或正提着水壶装水,水龙头的水汩汩的流进水壶里,没一会儿就满溢了。他只不觉,他的心猛烈的跳着,她的手轻柔的抚着自己,她脸上的温热与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心上。

水流哗哗的溢出来,湿了他的手。他猛的转身,将她拉到怀中,仿佛她就要像阵轻烟溜去无影似的,紧紧箍着她。他低头,狠狠的吻她,他们从未如此刻这样凶猛的接吻,好像下一秒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什么都将破灭一般,带着末日的狂欢。

如此激烈的唇齿纠缠,带来急剧攀升的体温。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拉起她的衣服,触上她柔滑的肌肤。她轻轻一颤,身体在他的指下急速火热起来,她有一丝淡淡的恐慌,闭着眼睛,轻声的呢喃:“杨或,我爱你!我什么都给你……”

他已经打横的抱起她,一路吻着将她抱进卧室,一脚踢上了门。他的呼吸沉重,眼神喷火。他将她放在床上,克制着轻吻着她娇弱的脸庞、细长的脖颈……她闭着眼,睫毛轻轻的颤动,羞涩的红霞布满脸颊。她仍然低低的呢喃:“什么都给你……”

他在深重的□中仅留的一丝清明忽然起了作用,他的身体撑离她远一点儿,声音异样的沙哑着:“梦梦,你不后悔吗?”

她睁开眼睛,晶亮的杏眼,似拢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她的唇角笑意浅浅,不带任何犹豫的眼神坚定的望着他。她的手揽过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却似极轻的一个摩擦便引燃的火柴般,腾起灼烈的火焰。他低喘着,将头深埋进她的身体,一路啄吻下去。两具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即使明日已不复从前,即使沧海桑田万般变迁,她也不会再恐惧与后悔,她有他,她就有未来。他们这样的互许,令她想到天荒地老的古老传说,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亲密,比他更永恒!

火热纠缠的躯体渐渐的不着片缕,他们早已远离理智,回归最原始的人性。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响得那样响亮,那样持久。

他懊恼的低哼一声,愤愤的接了手机。

话筒那一头在不停的说话,杨或只是沉默的听着,他的神情由恼怒转为惊慌,再由惊慌转为呆滞,到最后,他只说了声:“我知道了。”然后无力的盖上手机盖。

“怎么了?”艾梦看着他的表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占据心头。

杨或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穿好衣服,背对着她,说:“家里出了点事情,我要马上回去。”

第二十一章

十年前,不管她怎么问他,他只不愿透露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杨或一直如此骄傲的,想要在她面前维持完美的形象。她好想让他知道,他们是祸福与共的,只差一步,她就是完全属于他的。而在她心中,他早就是她这一辈子的唯一。他却拼命的维持着尊严,即便是她,也不能看到他的脆弱和难堪。

他再三的向她许诺,说三个月之后定然回来。他说,三个月之后无论如何,他会回来,向她求婚!他说他想通了,他不再计较什么,他只要他们可以永远相守。

他那时很穷,买不起定情的金戒指,买得起的只是精品店里银制的同样闪亮亮的情侣戒。他将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那刻着斜纹的银戒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她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好像有了这枚廉价的戒指,就有了她憧憬的全部。

她送他离开,回来的路上就独自跑到旗袍的制作店里,为自己量身订了一套大红金绣的旗袍。

他离开前劝她回去,等他回来。她乖乖的听话,静静的打开家门。从跑走到回来隔了一天一夜,她回家时父母呆呆的坐在客厅里对望,她慢慢的走到他们面前,低着头,轻轻的说:“爸妈,我回来了。”

一向温和儒雅的父亲眼睛里有腾腾的怒火,闷闷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母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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