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错没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媳妇流了孩子又伤了身子。”冯奶奶严肃的看向孙女。
“奶,你这么说话我可不爱听,她委屈,我不委屈么?我知道她就是看我总回娘家不顺眼,可我回来怎么了?我吃喝又怎么了?这个家谁都能挑我的理儿,谁都能看我不顺眼,谁都能撵我走,可就他冯斌两口子不能,这是冯斌他欠我的!”冯楠红着眼睛吼道,“当初我连工作都能让给他,如今我落个户口他就那么不乐意,还闹成这么大阵仗……国营和集体,我每月工资差了那么多钱我又找谁哭过闹过?我找谁说理去?”
听到冯楠的话,冯家众人都沉默下来。
冯楠初中毕业后便去了冯爸爸所在的造纸厂当工人,因为是厂办大集体,收入和待遇要差许多,冯楠结婚时年纪小,又爱掐尖儿,加上是大集体的工人,收入远差于在电线厂当司机的丈夫徐建,因此在婆家一直挺不起腰板来,很不讨喜。
后来冯楠不知怎么的认识了印刷厂一个领导,找了关系要来一个名额准备调过去上班,大集体转成国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而且印刷厂的效益要比造纸厂好上许多,冯楠去了等于掉进了福窝儿。
可那时候冯斌刚好毕业也被安置进了造纸厂当集体工人,这让冯家人十分上火。
女孩子是集体还好一些,毕竟是要嫁出去的,可男人是一家的主力,若是也是集体编制,这差的可就多了。冯斌从小不爱言语,相貌和品行也不出众,家里又穷,若是再没个好工作,将来找对象都困难,这国营和集体,单是每月工资的差额便不是小数,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福利待遇。为了孙子的将来,当年冯奶奶亲自出面求了冯楠,将印刷厂的工作让给了冯斌。
冯楠是早产儿,从小被冯奶奶带着,对这个祖母感情很深,面对老太太的哀求,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最后仍旧咬牙答应,甚至都没和婆家人说一声,直接托人将冯斌的档案转走,自己仍旧留在了造纸厂。
因为这件事,冯楠在婆家被埋怨了好久,而冯奶奶更是因此更加疼惜这个大孙女,觉得她虽然有时候任性霸道爱贪小便宜,可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顾着娘家的,对亲人也是一个心眼儿,于是对她更是纵容,冯爸爸冯妈妈亦然。
这些年冯楠得娘家照顾,也没把让工作的事情挂在嘴上,她以为家里人应该是记得她的情分的,否则也不会对自己这样宽容,可是现在,她却怀疑了。
“冯斌就是个白眼狼!”冯楠抹了抹眼眶,恨恨的说道,眼中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后悔,“五百块钱是吧,我给了,不过从此以后,这个弟弟我也不认了!”说完便拎起沙发上的小包跑出了屋子。
“……造孽啊……”冯妈妈见女儿哭着离开,难受捂住脸。
冯奶奶抿了抿唇,眼角也染上一抹红,或许当初,她逼着大孙女将机会让给弟弟就是错的,如果冯楠去了印刷厂,她的经济条件自然就会改善,如今也就不会贪图那么一点小便宜,最后闹得家宅不宁。
冯奶奶后悔的闭上眼睛。
“奶奶,别难过了!”见到老人如此,冯霄叹息着抚上她的手。
冯楠把工作机会让给冯斌时他才刚上初中,虽然不太了解详情,可却知道当年的冯楠是为了这个家立了大功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初冯楠的牺牲,就没有冯斌现在的安逸。可是同样的,冯楠这些年在冯家也确实得到了许多实惠,在冯大哥冯大嫂看来,冯楠明面上占的是冯爸冯妈的便宜,可如果没有冯楠,这些东西都会变成他们夫妻的。说到底,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根本就是一笔烂帐,算不明白的。
冯奶奶张开眼睛,看到孙子关心的眼神,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冯鑫,说道,“冯霄,冯鑫,奶奶今天把积蓄都给了你们大哥,还让你们爸妈也掏钱给他们两口子买房子,你们俩不会怪奶奶偏心吧?”
冯霄冯斌齐齐摇头,冯霄说道,“您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不错,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奶奶知道。”老太太点点头,笑着拍了拍孙子的手,说道,“慧娴嫁来咱们家时好好一个闺女,可不到一年又是流产又是绝育,不论什么原因,都是咱们亏待了人家,这份亏欠咱们弥补不了,只能给些钱算是个安慰……至于你们大姐,也是我当年自私办错了事儿……”
她嘴上说最疼大孙女,有了好吃的好穿的也喜欢留给她,可是真正有了大事还是向着孙子的,若是当年她能多为冯楠考虑,现在恐怕又是另一番境况。
“奶奶知道你们两个吃了亏,可是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若不这样做,事情没个完。”冯奶奶一只手拉着冯霄,一只手拽住冯鑫,说道,“你们就看在冯斌可能一辈子没孩子的份儿上,别和他挣那么几个钱儿了,日后若是奶奶和你们爸妈条件允许,一定补给你们俩。”
冯奶奶忙着安慰另外两个孙子;冯爸爸冯妈妈为了即将掏出的五千块钱犯愁;东厢房里冯家大哥夫妻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分家单过,而梧桐巷里的傅佩岚却轻松惬意许多。
她已经正式搬到南边大屋居住,三间相连的屋子,宽敞又大气,中间是客厅兼饭厅,东边的房间做了卧室,西边的屋子则是工作室,长木桌和缝纫机都搬了进去,傅佩岚又特意买了木材,准备求冯霄得空时帮她打几个衣架子。
隔天是周末,傅佩岚一个人去商场选了一双鞋,又去了小家电区买了熨斗拎回家,刚进屋便听到巷子里有人喊磨剪刀,又匆匆拎着两把裁衣用的大剪刀跑出去排队,等到一切忙完,已近傍晚。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傅佩岚吃过饭后收拾了一下昨天带回来的课本,照着课程表选出明天上学需要用的书,一页页看了起来。虽然她对中文并没有什么浓厚的兴趣,但是做了多年的好学生,傅佩岚并不准备上了大学便丢失一贯的好成绩。
报到那天汉语言文学891班的辅导员因为临时有事,将开学班会改到了开学头天早上。傅佩岚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的男人,年纪很轻,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据说也是青大的毕业生,留校做了辅导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影响到待会儿的第一节课,这位辅导员讲话十分精炼。
而让傅佩岚诧异的是,在这个班里,她居然碰到了熟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她辞去机械厂工作后和冯霄两人去小饭店吃饭时嘲笑过他们的黄衣女子,此时傅佩岚已经知道这姑娘名叫徐敏英,而她身边的白衣女孩则是丁雅君,二人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傅佩岚的同班同学。
徐敏英显然也记得傅佩岚,轻蔑的哼了一声,目光却在看到傅佩岚身上的白色休闲西服时愣了一下,眼神深邃起来。
一旁的丁雅君则友善的笑了笑,对这傅佩岚说道,“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同学。”
“你们认识?”郑静的目光在眼前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好奇的问道。
“见过一面,不算认识。”傅佩岚回答,看了一眼身旁郑静干净的桌面,“你的书呢?”
郑静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呃,我昨天忘记领了……”
傅佩岚无语的看着眼前眉眼精致的姑娘,这也能忘?她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刚刚有和辅导员说过,他让我八点半到系办去取。”郑静补充道。
“那你快去啊,马上到时间了。系办就是隔壁楼,很近的,你现在去取来得及赶回来上第一节课的。”后座的丁雅君热心的说道。
“我这就去。”郑静急忙起身。
“我陪你吧。”三十多本书,郑静这小体格一个人怎么搬得过来。
、41第四十一章 热情与意外
“佩岚;你真的不认识他么?”回教室的路上,郑静轻轻捏了一下傅佩岚的手臂;努努嘴看向前方扛着一摞儿书本的高大男生。
刚从系办出来;这家伙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非要帮她们拿书,郑静看得出来,这个名叫沈寒的男生对傅佩岚有一种异样的热情。
“……现在……应该是不认识的。”傅佩岚迟疑的说道;看向沈寒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惊疑。
到了教室门口时,沈寒停步;笑着转身说道;“你们今天上午都在这个教室上课么?”
见两人点头,沈寒又道;“书这么沉;我中午下课后来帮你们拿回寝室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让室友帮忙的,今天已经很感谢你了。”郑静连忙说道,虽然人家沈寒是对着傅佩岚说的,可是这堆书是她的啊。
沈寒听到郑静的拒绝,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笑着对傅佩岚说,“那好吧,我帮你们把书拿进教室。”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多谢你。”傅佩岚和郑静伸手要接过沈寒肩头的课本,沈寒一躲,笑嘻嘻的钻进教室,“客气什么,都是老同学了,你们坐哪里?”
沈寒长得高大帅气,一脸阳光像,一进教室便引来许多同学的注目,要知道,中文系的男生并不多,这样优质的长相更是少见。
郑静呆呆的指了指第三排的两个座位,而一旁的傅佩岚却疑惑的问道,“老同学?”
“嗳,什么事儿?”沈寒自然的回答,将课本放到桌面,笑呵呵的转头看向傅佩岚。
傅佩岚抿了抿唇,小心的问道,“……我们俩是同学?”她不记得和他同班过。
沈寒一愣,脱口问道,“你不认识我?”
傅佩岚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傅佩岚指了指沈寒胸前的胸牌,青大管理的比较严格,除了学生证外,每个人在报到当天都会领到一个胸牌,上面写着姓名、专业和班级。而沈寒正是青大金融系大一新生。
沈寒此时已经确定傅佩岚是真的不认识他,不由得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说道,“我也是试验高中的呀,你在三班,我在二班。我们两个班体育课和劳动课都是一起上的。”
听到沈寒的解释,傅佩岚有些羞愧,她对没有交集的人一向都不怎么往心里去,如果当时不是徐敏英嘲笑过她和冯霄,她也是不会记得的。体育课和劳动课都不是主课,基本上就是老师说几句话后便自由活动,在她的印象里真的不知道沈寒是隔壁班的同学。
“不好意思啊……”
见傅佩岚尴尬的红了脸,沈寒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啦,我只是好奇,我这么帅的一个人儿怎么会有人记不住……”
傅佩岚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真自信。”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谦虚也没用啊。”沈寒油嘴滑舌的说道,“我走了哈,有事儿找我,可以给你做免费的力工,咱俩同一个高中,又读了一所大学,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招人,还真是看不出来。”沈寒刚走,傅佩岚身后便传来一声淡淡的嘲弄。
傅佩岚转头,唇边泛出冷笑,“总比招不来人强!”
“你——”
“好了好了,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快上课了,都坐好吧。”丁雅君照例出来打圆场。
中午下课,傅佩岚陪着郑静将课本送回寝室后,两人一起去了食堂,排队的过程中,郑静悄悄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佩岚,其实我也觉得沈寒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可是那个冯霄……”
“别胡说,我和沈寒今天才认识。”傅佩岚警告道。
郑静点点头,保证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见郑静一脸郑重,傅佩岚笑了笑,“快打饭吧,到我们了。”
两个人买好饭菜刚刚在餐桌前坐好,就见张丽宁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我可以坐这里吧?”
傅佩岚见张丽宁又凑过来,不耐烦的垂下眼皮,冷声说道,“食堂里还有许多空位置。”
张丽宁仿佛没听见傅佩岚的拒绝,端着自己的铝制饭盒便坐到了对面,笑呵呵的试探道,“听说早上沈寒来咱们班了?我去卫生间都没看到。”
傅佩岚的眼皮微微一动,敏感的察觉到张丽宁好像很在意这件事。虽然已经决定了和张丽宁绝交,可是她仍旧十分好奇,作为她十几年的好朋友,张丽宁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而现在,傅佩岚不得不怀疑,张丽宁的算计和今天突然冒出来的沈寒有关。
见傅佩岚盯着自己看,张丽宁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以前咱们一直都形影不离,我从没见你和沈寒说过话,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没想到你居然能求动沈寒帮你办了那么大一件事。”
傅佩岚挑起眉头,“同学之间帮忙搬个书也叫大事儿?”更何况书是郑静的,算不上帮她忙吧?
张丽宁愣了一下,眼睛紧紧的盯着傅佩岚说道,“我是说沈寒找人帮你出手续开证明上学那件事,你不是没有录取通知书嘛。”
什么叫她没有录取通知书?
“我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丢了,又不是没考上,怎么就不能上学了?”
“你别生气,是我没表达好。”张丽宁连忙道歉,随后又吞吞吐吐的说道,“沈寒的母亲是青大招生处的主任,我以为……”
“我和沈寒今天才认识。”傅佩岚抿抿唇,将张丽宁刚刚对她说的话还回去,“不过我看你对他倒是很了解,以前我们一直形影不离,我可从没见你跟他说过话。”
张丽宁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傅佩岚满意了。张丽宁的纠缠让她十分不快,能让她稍微憋屈一下也算是个小成功了。
傅佩岚放学回家后一直在想着张丽宁的话,沈寒的母亲居然是青大招生处的主任,这让她不得不想到报到那天意料之外的顺利。以前她以为是青大的老师人好,可现在想想,恐怕是自己天真了。
再想到沈寒,傅佩岚的眉头紧锁,说她今天刚认识沈寒,其实并不准确,她是见过这个人的,不过那时的沈寒,已经年过四十,事业有成。
她记忆里的沈寒是上一世父母的朋友,曾经来过傅家两次,那时候的她,唤其为沈叔叔。
上一世她的父亲母亲靠服装业发家,而沈寒,则可以说是青城的地产大王,一个白手起家的传奇。这个男人学金融出身,九十年代初靠着炒股小赚一笔后急流勇退,在青城开了第一家二手房中介公司,后来形成连锁店。九十年代末,正式投资房地产,十几年间楼盘遍布全省,在国内也颇有名气。
而与沈寒的事业一起齐名的则是他的风流。据说沈寒换女友的速度堪比火箭升天。在她重生时,沈寒已过不惑之年,那时尚未娶妻的他刚好有了第三个私生子,她听母亲讲八卦时提过,那个孩子在做过DNA鉴定后会被沈寒接回家中交由父母代为抚养。
傅佩岚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这是她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