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受着受着,就习惯了,再疼,也会变得不再疼。
屋子里有些暗,苏桐不知道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是一身黑还是屋子本身装饰以黑为主的缘由,就是觉得眼前都是小黑点在移动,视线仍旧模糊不清。
有声音传进耳朵里,是很激烈的争吵。
“苏桐,你站住!”是喊她!
苏桐不受控制的睁眼,朝着巨大的屏幕看去。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背对着镜头,长发侧绾,银簪红玉影摇曳,对喊声充耳不闻的一步步拾阶而上。
镜头中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拉住了旗袍女子。
“你想怎么样?”女子没有回头,说话的声音很冷!
男人面对着镜头,表情一览无余,墨黑的长眉紧蹙着,眼光如炬。
“这句话不应该我来问你么?苏桐,你到底想怎么样?”
“睡觉!”
旗袍女子好像突然挥开了男人的手,却又被男人抓住。
“苏桐,我累了,我们谈谈!”
苏桐看着屏幕上突然消失的画面,心中狂跳不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唐鹤雍喊得那个人,喊得那声苏桐,是喊她的么?
旗袍?她什么时候穿过旗袍?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季幸步不再往下放?
“苏桐,有没有想起来一点呢?”
苏桐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季幸步说话,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脑袋乱成了一团麻。
“把她关进去!”
季幸步扔了遥控器,冷漠的看了眼地上的人,却在两个黑衣人架起她时,又抬手制止。
“我都忘了,还有个好东西没有送给你呢。来人,拿上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托着一直精巧的盒子呈上来,季幸步红唇轻扬,抬手取出盒子里的东西。苏桐看清楚了,是一只注射器。
蓦地,是机场还是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如白驹过隙,快的她抓不到一丝头绪。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苏桐看着她笑的有些狰狞的俏脸,不予理睬,不论是什么,反正不会是好东西。她猜与不猜,都不会影响到它最终会注射进自己体内的这一结果,那她又何必浪费口舌和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玩猜谜游戏呢。
季幸步一把扯过她的手臂,精准的将注射器刺进她的静脉中,苏桐看都不看一眼,默默承受这静脉突来的压力和……奇异的酥麻感。
怎么会是酥麻感?难道是……
苏桐被心中突来的想法吓到,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季幸步满意的看了一眼,挥手让他们把蒙起头的她拖进了原来的小黑屋,苏桐乘他们放开她时,飞快的扯了蒙头的黑布袋,接着关门一刹那留下的光线,看清了屋子里的格局。
房间不大,视线能及的地方除了身后的一张床外,不远处还有一张贵妃椅。椅子上铺着长毛毯,那张华贵的长毛毯和这个陈设简单的房间格格不入。
一床,一椅,一个人。
真是,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在结局的存稿出来前,我尽量双更,亲爱的们,
有双更的话,我会提前在一更的时候告知大家的!
新坑存稿中,5W+(*^__^*) 嘻嘻……
、多少往事烟雨中
夜,越发的静了;而床上的人却越发不能入眠。
原本被之前的那通电话抚慰的不安此刻又悄悄升起;越积越大,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起来。
唐鹤雍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两人的通话过程;从离家的那一刻到一小时前。所有的对话在他脑中翻涌着;包括对话时的语气和停顿的时间长短,他都一一分析着。
倏地;黑夜中的桃花眼惊恐的瞪住了。
他飞快的跳起来,取过电话就拨了过去。
仍旧是响数到六之前的响着;唐鹤雍在心中隐隐的祈祷着;不要接;不要接!
“喂;唐鹤雍!”
娇软的嗓音;却让唐鹤雍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如果桐桐在一小时前说要睡觉了,那一小时后的现在绝对不会接起这通电话的!
或许是、是她现在精神状况的改变,连生活习惯也改变了?唐鹤雍左手窝成拳,想要说服自己。
可是,明明她精神不正常的那段日子,他在她身边时,她的生活习惯并没有因此改变不是么?
“在等你的电话。你在干嘛?”
电话里兀突传来的声音再次让唐鹤雍僵硬了身体,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保持沉默,心中的不安成了现实,让他一下子慌了手脚。他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她的‘自言自语’。
“恩,那我睡觉了。”
彼端的话刚落音,唐鹤雍就听到了嘟嘟的忙音,他沉默着,眼神冰冷的几乎使周遭的空气都结成了冰。
他努力克制席卷全身的彻骨恐惧感,再次拨打电话,这次,他一句都没有说,安静的听完电话里苏某人的自言自语;再打,再听;再打,还再听!
“叮铃——”
沙发上的陈妈看向响的如催命符的电话,叹气,在女佣的搀扶下,走到电话机前接起电话。
“让苏桐听电话!”
对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冰冷的声音一下子冻僵了她的耳朵。
“少夫人她在……”
“叫她起床,如果你想说她在睡觉的话。”
“少爷,少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陈妈示意小女佣可以离开了,她撑在案上的手指有些发紫。
“陈妈,你更了解我的脾气。让她立刻、马上来听电话!”最后几个字,唐鹤雍说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陈妈看了一眼旋转楼梯的二楼,平静的开口。
“恐怕少夫人听不了了。”
紧接着陈妈听到电话彼端传来巨大的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电话忙音,她放下电话,看了一眼诺大的敖碧居客厅,看到那架被砸坏又修好的钢琴。
修钢琴的人是个行家,可是仍旧不能将那些裂缝修整的如从前一般光滑。有些事情发生了,裂痕存在了,那即便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无法磨灭重创后的疤痕。
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春末夏初早晨五点四十分,东京街头还隐在黎明的黑暗里,而远郊城外的敖碧居内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陈妈看着这个昨天中午还在往敖碧居打电话的,而现在已然坐在敖碧居客厅内的男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
他终于回来了,在没有任何人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唐鹤雍回来了。
“她去哪了?”
唐鹤雍的声音低沉的如同被水洗过,传进客厅里所有人的耳朵里。可是,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沉默的低着头,不发一语。
深深吸了口气,唐鹤雍看着另一张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唐老夫人和陈妈。
“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她的行李,她曾经打包过的书籍和所有她带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仍在书房里。就连她的电脑,此时都乖乖的躺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除了那部手机外,她唯一带走的是她的护照,衣柜里少了的,是那套淡紫色的睡衣和那套她自己的衣服。那套她从苏家带到B市,最有又带到日本的衣服。
所有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了,这是一场有预见性的逃跑!
仍旧没有人说话,大岛川秀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佣人,如白昼的灯光洒在唐鹤雍如寒冰的脸上,着实让人畏惧。
“我问你们,苏桐去哪里了,你们都哑巴了?”
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声怒吼,案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被他抄起来,砸到了地板上。
伴随着巨大的嘭声,唐吹衣的喊声出现在客厅里。
“哥,你说嫂子怎么了,怎么会……”
她跑进去,来不及脱得外套和背包昭示了她的仓促。她愣愣的看着屋子里的人,再看向自家哥哥。
“苏桐,是你放走的么?”
唐鹤雍看向唐吹衣的眼睛,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如地狱的恶鬼,狠狠地盯着唐吹衣的双眼。仿佛在说,如果你敢撒谎,我现在就撕碎你!
“我没有!”她吞了吞口水。
“唐吹衣没有,那你呢?”
唐鹤雍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子,一步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你呢?唐老夫人,是不是你,放她走了?”他一把将母亲扯起来,低头和她对视,眼里都是如岩浆的愤怒。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唐家掌门人的样子,丢人!”唐老夫人冷冷的看着他。
唐鹤雍盯了她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带着恨意。“最好不要是你,母亲。”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染上杀意。
“十三年前,你在游轮上将我童年最宝贵的东西扔下深海后,我是怎么对您的,您还记得么?”
唐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小脸惨白。
“唐鹤雍,我是你母亲,而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外人!”她厉声责道。
唐鹤雍一把将她扔回沙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你错了,比起你,她才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
“你!”
唐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指着唐鹤雍半天却在吐不出一个字,猛地向后昏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唐吹衣低垂着头,不敢看哥哥,那样的哥哥好可怕、好可怕。
那么突然的,想起了十三年前,哥哥从海外被接回家的那一天。
他就站在西苑的客厅里,周身都是冷凝的肃杀之气,像是童话书里描写的吃人的恶鬼,谁也不敢靠近他。
她哭着对川秀哥哥说: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不是这样的,我哥哥很温柔,我哥哥会带我放风筝,我哥哥不会变成吃人的恶鬼。
再后来,又是很多年的分别,重逢时,哥哥已经不是人人见而惧之的恶鬼了。哥哥会对她笑,她感觉哥哥又回来了,可同样也感觉有很多东西,已经变了。
“中村,我要这一个月来,日本所有大小港口、码头的出入境船只记录;木之本你帮我搞到机场这一个月的出入境记录。大岛你去英国,记住,先不要惊动苏浅,也不要惊动南疆的苏家……”
他有条不紊的交代着身边的人,开始了地毯式的寻找。
苏桐,你若是装疯卖傻蒙蔽我以逃过我的眼离开的话,你说,等我抓到你,该怎么处置你?
——
两天了,苏桐觉得奇怪,季幸步两天都没有来找她。
可是更奇怪的是自己的变化,她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总觉得浑身无力,却又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心底时不时窜出痒痒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她又狠狠的挠了几下心口,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痒,越来越痒。
她抓起脚边装面包的盘子,发狠的朝着无边的黑暗扔去,下一秒,瓷器碎裂的尖锐声传来。
心中被那一声尖锐划过,立时如几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一般。
她焦躁的站起来,又躺回去。
“没事没事,我不痒,我没有感觉,我没有!”
苏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再强的心理暗示都抵不过心尖上的难耐,她尖叫着咬住枕头,浑身发颤。
季幸步看着被扔在地板上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身子伏在地上,像是被抽了骨头的死尸一般,黑色的长发因为汗湿,贴在雪白如纸的脸上。她这个样子,还真的像是鬼怪。
“苏桐,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她拨开苏桐颊上的头发,笑盈盈的说道。
苏桐紧闭着双眼,默默地忍受着几乎要毁灭她的蚀骨痒意,咬破的下嘴唇隐隐泌出血来。
“看你难受成这样,我真的替唐鹤雍心疼。你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唐鹤雍看到,他还会不会要你?”
“看你这么难受,同为女人,我也不好为难你,来人。”她一声断喝,有人碰着小盒子出现。
苏桐看到了那只针管,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她绝望地看着季幸步将针头刺进她的静脉中,看着她缓缓的将浊白的药水推进她的身体里,却无能为力。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她心头如万蚁啃噬的痒意,因为那渐渐推进身体的药水而慢慢熄灭,只余快感,酥麻的快感。
季幸步将注射器扔给手下,取来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她的静脉,等她慢慢平复。
“精神好点了么?”她将毛巾扔进垃圾桶,“精神好了,咱们来继续观看你的流产史,怎么样?”
她嗤笑着,将她拖起来,扔到液晶屏前。
苏桐知道,季幸步想要的,无非是打垮她的意志,然后将她毁灭。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她击垮自己的意识。继而想到静脉上的针眼,她有些绝望,她的意志,还能如她想象般的坚强么?
画面的一开始,仍旧是那句‘苏桐,你站住。’所有的对话,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季幸步就这样一次次的从头开始,然后慢慢延长,却从不让她看到最后。
“至少我以为,你是敢作敢当的。”苏桐听到那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声音发抖的说着,尽管所有的对话都表明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就是自己,可是只要一日不看见那张脸,她就不能让自己陷进季幸步的阴谋里。
她不可以,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因为别人而猜忌他。
她爱他,那就要无条件的信任他,不论别人说什么,只要没有亲眼看见,那就是假的,都是假的,所以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季幸步用来摧垮她的雕虫小技而已,苏桐你不能相信,你不能相信!
她给自己坐着心理暗示,渐渐的开始意识涣散,视线慢慢模糊起来。可是她不怕,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而唐鹤雍,会找到她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唐鹤雍还是没能找到她呢?
唐鹤雍看着面前被黑衣人架住的男子,眼神冷漠。
“唐鹤雍,你竟然把她弄丢了,你竟然把桐桐弄丢了!”
秦文愤怒地眼角都红了,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朝他扑来。而他的表现,无疑是让唐鹤雍最后的希望破灭。
他果真没有带走桐桐,如若不然,他不会不顾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就要朝自己扑过来。
“放开他!”唐鹤雍沉声道。
“你这个混蛋,我早知道你会害死桐桐,她那么向往自由、心素如简,从不会勾心斗角,却嫁给了你。你知不知道,在日本的时候,我有多少次机会带她一起走,可是她却告诉我,她爱你,所以那个牢笼对她来说也是家。因为那里面有她爱的人,他说你对她很好,可是事到如今,你对她的好,就是这样的么?恩?”
一得解放的秦文一把冲到唐鹤雍面前,伸手抓住唐鹤雍的前襟怒吼道。
唐鹤雍冷冷的听着他吼完,一把挥开他。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不牢你操心。从今往后,你只要记得,别再想着带走她之类的念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唐鹤雍,我看现在是我不会放过你!”秦文捏着拳,恨道。
唐鹤雍扫了一眼秦文紧握的拳头,轻蔑的冷哼。
“你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