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而不语,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花,又拭去她脸颊上的水滴。旁边很多小女生经过,投来各种情绪的注目,她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被骄阳镶嵌了金色光环的他。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他问。
她眨眨眼,指了指对面的邢记酱骨店。“那个,好像很好吃!”
…………
我用力眨眨干涩的眼,才发现操场上的小树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树下也再没有围绕着金色光环的少年,有的只是空寂的操场。
时空如果真的可以穿越,我真想回到过去,告诉那时的我——“真正的幸福,是一辈子只做他捧着手心里的妹妹。坚持着属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执着,坚持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执迷不悟,到头来,伤了自己,更伤了对方……”
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我回过神时,面前的筷子、塑料手套、盛骨头的瓷碗已整整齐齐摆在我面前,茶杯里也倒满了热茶,是我曾经的最爱——消脂减肥的铁观音。
我端起茶杯晃了晃,茶香入鼻,心脏已被刺激得丝丝抽痛,这杯茶喝进去,心跳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服务生刚好经过,我叫住她。“麻烦你,给我换杯白开水。”
景漠宇只看了我一眼,估计以为我在故意践踏他的心意,什么都没问,我也什么都没解释。
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酱骨头端上来,饿得快要断气的我马上挑了块最大的往嘴里塞。酱香味分明没有变,可油腻的肉香却再勾不起我的食欲,我勉强吃了几口,便有些反胃,又坚持吃了几口,再难下咽了……
原来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包括喜好。
景漠宇见我放下啃了一半的酱骨,改吃素菜,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今天的酱骨不好吃吗?”
“不是,是我的喜好变了……”我不想看他的反应,转过脸又看向对面的操场。“哥,我现在已经喜欢上清淡的食物,喜欢上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喜欢上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
他手中的玻璃杯应声而碎,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掌心渗出,染红了破碎的玻璃。
“你……”
见我大惊失色,他又用力握住手,将嵌在掌心的玻璃碎片深深握紧血肉里。
“你!”我急忙去掰开他紧握成拳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他嘴角的笑意极冷,“你不是喜欢闻消毒水的味道么?”
痛极生恨,我对他大喊:“我要是喜欢停尸间的味道,你是不是马上去死?!”
“我会先把文哲磊送进去。”
“……”我张开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站在急诊室的角落,我背倚着墙壁,静静看着医生为他一片片从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取出玻璃碎片,镊子的每一次的深入,都像直刺进我的心脏。
按着心口逃出急诊室,我扶着墙壁深深吸气,吸进的全都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如果他的目的是让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那么,他成功了!
手机响了好多声,我才听见,烦躁地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文哲磊的主治医生打来的。“景小姐,文哲磊的家属来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他醒了吗?!”
“没有。他的家属说要转去别的医院治疗。”
这间医院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经过两年的治疗,文哲磊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为什么要转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通知你有时间来医院结一下账,把剩余的住院抵押金取回去。”
“嗯,好的。谢谢你,刘医生。”
挂断电话,我马上又拨通文阿姨的电话,她的手机关了机……
这两年,文阿姨虽然对我很排斥,可因为承受不了高额的医药费,迫于无奈接受了我出钱给他治疗。现在文哲磊的病情明显有了好转,她为什么突然给他转院,而且这么匆忙,连我都不告诉。
难道……有人逼她?而在这个时候逼她的人,只有一个。
“怎么样?消毒水的味道好闻吗?”景漠宇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
我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才回头。“文哲磊转院了,你知道吗?”
他的沉默印证了我的猜测。
“是你逼文阿姨这么做的?”
“我没有逼她,我只是让人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文哲磊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景漠宇也变了,说话的语气变了,连眼神都变得阴蛰,我几乎无法把他和景漠宇三个字联想到一起。
“为什么?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到底是多深切的恨,会让他变得如此冷酷。
“因为……”他走近我,在与我近在咫尺的前方垂下脸,眼神中张扬着赤~裸裸的占有欲。“我不想你再被利用。”
“我还有利用价值吗?爸爸病了,景天如今负债累累,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怕人利用的?”
“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这四个字,搅乱了我所有的理智,让我有种深陷梦魇的无助,不禁惶然退后。
他看着我的反应,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
…………
回程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始终一团的乱,耳边始终环绕着他那句“你还有我……”,我原来以为他这次回来,只想拿回他应得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也想不通,猜不透,以至于景漠宇停好车,下车给我开门,我还没反应过来。
“下车吧。”他提醒我。
我一看,眼前是景天大厦的停车场,更有点懵了。“你这是……”
看出我的疑惑,他淡淡答。“你不是说,今天要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我?”
我愣愣看着他。我真的越来越读不懂眼前这个与我一起长大的男人。“……你不是说你在乎吗?”
“可我没说我不要。”
“呃。。。。。。”我低头看看手表,“现在已经两点了,恐怕来不及召开董事会了。”
“那我先去你办公室,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景天现在的境况。”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我无从反驳,只得点点头。“好吧。”
与景漠宇并肩走进景天公司,那个场面的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每一个在景天做过两年以上的员工,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惊讶地看着我身边的景漠宇。
我将高跟鞋踩得更用力些,并挤出两声轻咳,他们立刻聚精会神投身于工作中。
然而,我和景漠宇走过之后,他们马上开始深入探讨我与景漠宇同时出现的缘由,从不慎落入我耳中的只纸片语推测,大部分的员工支持我和景漠宇“旧情复燃”的论点。
这也难怪他们误解,我和景漠宇的“新仇旧恨”,连我爸爸都看不明白,更何况其他人。
漫长的走廊终于走到尽头。经过金助理办公室时,刚巧金助理推门出来。成熟稳重的金助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明显比其他人冷静很多。见到景漠宇,只微微讶异了一下,便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有些疑虑地看向我:“景总,晚上的应酬……”
“没有问题。我会按时到。”我说。“把近期的项目资料整理一下,拿到我办公室。”
“好的,我半小时后送去您办公室。”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侧身而过时,余光似乎瞥见金助理瞄了一眼景漠宇的脸色。
…………
55、异梦
整个下午,景漠宇霸占了我的位置,研究着景天近期项目的企划案,特别是bill投资的那个项目的合同,他看得格外仔细,几乎字斟句酌,眉峰时而收紧。
本着对项目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悄无声息为他续了杯咖啡,顺便瞄了一眼他视线的会聚处。正好是我和bill一直不能达成协议的某新型石油开采设备的销售渠道问题,bill希望由他代表的dms公司全权代理销售权,也答应会让出足够的利润空间给景天,而我坚持由景天负责市场。
景漠宇习惯性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微微一怔,遂抬头看着我。
我趁机问他意见。“你认为我该不该让步?其实,这一年多我都在尽力推广市场,投了不少钱,却一直拿不到订单……你也知道,石油行业市场有限,竞争激烈,完全处于不规范竞争的状态。”
说白了,就是没人看你的东西有多好,只看关系有多硬。
“那你为什么拒绝让dms代理?”
“我不想让景天沦为一个外资企业的代工厂。”我没有告诉他,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项目当年由景漠宇主导,于我而言,他始终是它的主人。“如果是你,你会让出销售权吗?”
“会,景天没有这个实力做这个产品的市场推广。不过,我不会签这个合作协议,”他随手将手中的文件丢进垃圾桶,“因为dms根本没有诚意跟景天合作,他们一心想独占。”
我何尝不知道,可是除了dms,没有一个公司愿意投资这个风险性过高的项目。“可他们是唯一肯出钱投资的。”
“如果吴氏肯投资呢?”
“吴氏?你?”
他要投资这个项目?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的企图。红土山的开采权已经被他买下来,这个项目是我孤注一掷的最后一个赌注,一旦让他做了景天总经理的位置,再由吴氏投资,他便可以轻而易举侵吞这个项目,到那时,景天还剩下什么?!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罢了。
爸爸手上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恐怕也等同虚无。
一想到这些,我的脊背顿时渗出冷汗。
“不错……”他坐的椅子向后一滑,随即,他伸手将我拖进他的怀中,暧昧的声音落在我耳畔:“今晚,你是不是该将你好好‘谈谈’的对象换成我呢?”
脑中一闪而过passion火辣的场景,我坚定地摇头。“不,我绝对不会跟你合作。”
他的声音一寒。“为什么?”
“bill最多想侵吞这个项目,而你,会吞了整个景天……”我顿了顿, “还有我……”
他没有因为我拆穿了他的心思而懊恼,反而笑了,没有受伤的手掌贴在我腰间,轻轻摸索,“景天早晚是我的,你,也早晚是我的……”
他的手指正落在我腰间的敏感处,我全身一缩,惊觉地跳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跌倒,连退了数步才站稳。
“不,不可能!”我理直气壮告诉他。“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我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有足够的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什么是得不到的……
傍晚,接近我和bill约定的时间,我换上了保守的职业套装,告诉景漠宇:“我一定要去和bill谈合作。”
我没有时间再等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和bill谈妥协议的条款,趁着我还能掌控,尽快把合作的协议签好。
也许这不能阻止景漠宇侵吞景天,但有了bill的支持,我至少还有赢的机会。
我以为景漠宇会看出我的心思,阻止我去。我想好了各种对策,甚至于让才叔帮我武力解决问题,却没想到,景漠宇非但不阻止,还说:“我陪你一起去。”
见我有些犹豫,他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在passion那种地方,就算你在包房里被人强~暴,都不会有人进去阻止。”
这个……我深有体会。可是万一他想破坏我和bill的合作……
他一眼看穿我的想法,“你放心,我不会为了阻止你们合作,做出有失自己的身份的事。”
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他到底是吴氏的太子爷,碍于吴家的颜面,他绝不会在dms的中国地区总代理的面前说出什么失仪的话。再说,bill若是真心诚意和我们合作,不会因为他的破坏,就放弃。
我拿了外衣递给他。“我们走吧。”
…………
两年没来passion pub,这里没什么变化,还是张扬着激~情的旋律和灯光。
一路加快脚步穿越走廊,我来到bill预定的包房,推开房门。
bill已经到了,惬意地端着酒杯,听着华采的交响乐。凭心而论,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美国男人,棕色的短发,石雕一般挺直的鼻梁,高大健硕的身资,充分展现着异国男人的美感。可惜那一双妖异的碧蓝色的眼眸,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欲~望,看我时总像在用眼光一件件剥去我的衣服。
一见我进门,高大健硕的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送给我一个美式的传统见面礼——拥抱。
虽说拥抱是美国的社交礼节,可他抱得未免有点太紧,我用尽了全力都没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只好装作很热情地回抱他一下,忍受浓郁的古龙香水味的荼毒跟他打招呼,“嗨,bill!”
门声的响动有些异样,不用看我也知道跟在我身后的景漠宇进门了。
“bill,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我借机推开bill,回身指了指站在门口,右手死死抓着门把手的景漠宇,“这位是……”
“vi?!”bill兴奋地大叫,随即冲过去又拥抱了一下景漠宇,颇有些激动地问景漠宇什么时候来中国的,为什么会在这儿,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熟稔。
景漠宇也用英语答:“刚才我听言言说约了你谈项目,我当然要和她一起来……帮她好好谈谈。”
bill虽是美国人,但也在中国工作生活多年,懂得中国人的处世之道,“既然vi你出面,一切好谈。”
“谢谢!”景漠宇拍拍他的肩膀,回身拉着我的手,一同坐在侧面沙发上。
bill帮我们倒满红酒,与景漠宇举杯交谈了一些彼此的近况,才想起我的存在。“咦,vi,你和景小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
“我是他妹妹。”我替他答。
景漠宇没再说下去,算是默认了。
“妹妹?你不是姓吴吗?”
“……”景漠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映着艳丽的红色,他嘴角的笑诱人遐思。
bill顿有所悟。“哦,我懂了。”
“vi,你这个妹妹真是太漂亮,太可爱了……”他的眼中又闪动出欲~望的光芒,或许在美国,这是不需避讳的赞美,但我始终不习惯。
“是啊。”景漠宇笑着看看我,手环过我的腰,唇亲昵地蹭了蹭我额边的发丝。“我一直都很爱她。”
我没有听错,他说的是“爱”(love),这个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无法从他口中听到的字。明知他在有意向bill宣告他的主权,让bill以为我只属于他。我还是觉得心慌意乱,口干舌燥。
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辛辣的苦涩刺激着味蕾,有人说,红酒的辛辣中透着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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