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压在身上的沙石越来越重,身下的一大块松动正载着她快速向下滑行,她下意识地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护住脑袋,看着两边的山石快速的向后移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活着!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是过了许久,归琰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手也早已松开了口鼻,大口大口的吸气,意识慢慢变得涣散,到最后只模糊地看见一个身影向她跑过来,她这时候还有闲情想,如果谁把她救出去,她就是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吧?
第三十九章
归琰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环顾着简陋的房舍,心里涌起一种劫后余生的亲切感,她撑起身想要坐起来,稍一用力,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额头迅速渗出一层冷汗。她这才感觉到小腿鼓鼓胀胀的,像被什么夹住,直直放在床上,已经动弹不得。归琰不敢再动,瞪着眼睛望着房顶的蜘蛛网,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形,她当时正好趴在一大块岩石上,被带着一起冲下,不然,不被压死也得被憋死吧?想到憋死,她用小手指探进鼻孔抠了抠,拿出来一看,手指很干净,看来当时下意识举动还是有效的。
归琰心里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想起当时被埋在沙石下时,似乎还曾后悔那天没有坐下吃他亲手做的早餐,想着,也许,以后都吃不到了呢?
虽然已经脱离险境,但她心里还是禁不住涌上一股心酸,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润,她紧紧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泪水却还是顺着眼角溢出。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归琰正沉浸在悲伤地情绪中不能自拔,忽然被人轻柔地擦去泪水,亲密的举动吓得她一个机灵,赶忙睁开眼睛。一张溢满疼惜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是钟秀的脸!是因为太想念,所以产生幻觉了吗?她忙又闭了闭眼睛,又再度睁开,真的是他!
归琰紧紧的望着他,一眨也不敢眨,终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水坝般汹涌而出,到后来干脆嚎啕大哭。钟秀心疼地蹲在床边,一边用手帮她抹眼泪,一边吓唬说:“不要再哭了,越来越丑了!”
归琰闻言,立刻噤了声,一时却止不住,抽抽噎噎半天才能发出稍微正常点儿的声音,问出话也是断断续续:“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一下飞机就听说你被派到这边来了,想要早点儿见到你,就追了过来,”钟秀站起身坐在床边,把她的手放进两掌之间握住,接着说:“谁知一到这儿就见你变成了这个样子。”说到这里,他的手紧了紧,想起刚到村子时,看见她一身泥污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归琰感受到他的紧张,忙出声安抚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钟秀瞪她一眼,恶狠狠命令道:“下次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好!”归琰乖巧地应道。
忽然想起其他的人,忙问道:“他们呢?”
“他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处理过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帮村子里的人看病呢。”钟秀知道她想问什么。
归琰“哦”了声,脑中浮现出昏迷前见到的那个身影,又歪头看看他,不是很确定地问:“当时是你救了我吗?”
钟秀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莫非是脑子给砸坏了?不然怎么没有听懂他刚才说的话呢?伸过手去覆在她的额头,也不热啊!对她忽然变得热切的眼神感到不解,却还是耐心地告诉她:“不是。是村长。”
原来,当时垮塌来势凶猛,大家都没能避过这一劫,只有二狗因为身小体轻,被她猛地推向一侧,险险躲过了那一阵激流,但人微力轻,只能跑回村子求助,然后村长就带了人来,她当时看见的,就是村长。
归琰想到自己当时的想法,不禁轻笑出声,偷看他一眼,不无遗憾地说:“唉,我当时还想,谁要是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呢。可惜呀可惜,可惜不是你。”说到最后,竟然唱了起来。
听了这话,钟秀蓦地把脸趴在她的脸正上方,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咬牙说道:“你已经没机会了!只能嫁给我了。”
归琰看着他渐渐逼近的脸,一股压迫感紧随而来,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下唇,吞咽一口口水。钟秀看见一条粉嫩的小舌头刺溜一下不见踪影,心被撩拨得痒痒地,目光微微暗沉,缓缓低下头,吻了上去。他伸出舌头在她的唇瓣轻轻舔舐,感觉到她嘴唇忽然闭紧,便加大力度,把她的两片柔嫩整个儿含入口中,用力吮吸。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归琰原本有些紧张,后来却被他吸得有些疼,不禁“唔唔”出声,钟秀的舌头趁机而入,钻进了她的口中。她只觉一条软滑之物在口中游走,寸寸攻城掠地,直至缠上她的小舌,便再不放开。
归琰被他霸道的吻吻得透不过气来,心下后悔刚才招惹了他,想要推开他,一使劲儿却扯动小腿的伤,疼得她打了个颤。感觉到她的异样,钟秀忙松开她起身查看,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已是一层汗珠,不禁懊悔,他实在是太想念她的味道了。
他轻轻掀开床单去检查她的伤腿,归琰这才看见小腿已经肿得厉害,被两块小夹板固定住,这才开始紧张,忙问他:“是骨折了么?”
“李医生帮你检查过了,应该是骨裂,得赶快到医院拍个片子仔细再看看。”钟秀边说边擦去她脑门的汗。
归琰长吁口气,脸上露出轻松地神色,调皮地说道:“你看,我运气多好,这么凶险才只是骨裂,而且醒来还见到了你。你都不知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钟秀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也扯出一抹笑,但依然难掩严肃,正准备要再训斥一番,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助理的声音传来:“钟总,飞机已经到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已经阳光灿烂。归琰躺在担架上,打趣地对陪在身侧的钟秀说:“你看,你一来连天气都放晴了。”钟秀宠溺地把在她眼帘上飘动的发丝挂到耳后,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归琰的脸上立刻爬满红晕,这人,又来诱惑她。在前面带路的助理恰好回头,看见了钟秀的笑,一时也有些呆了,没注意到脚下,跳进了一个水洼,满脸狼狈地低头不敢看他。归琰“噗嗤”笑出了声,轻啐一句:“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被抬着她的医护人员听到,努力憋着不敢笑出声。钟秀脚下一滞,重重咳嗽一声,率先向学校的空地走去。
后来归琰才知道,钟秀在见到不醒人事的她时,心急如焚,只用了十多分钟就跑了几十里山路,到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了医院和直升机,她这才能及时得到医治。
第四十章
归琰已经住院四天了,这四天,病房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腿的疼痛肿胀都被他们惊得感觉没那么强烈了。如果说张谨、齐葑、甚至包括鲁蕴都各有所图的话,那齐凌就有凑热闹的嫌疑了,他不只凭空插了一脚,还非要弄出点动静才罢休。
刚开始钟秀对前来送花探望的几个人还能假以辞色,以礼待之,接连几天下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现在看到从一天一趟增加到一天三趟的齐凌,脸上已经能拧出水来了。
那边,齐凌刚讲了个笑话,归琰笑得合不拢嘴。如果他想,他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归琰有时候总会这么想齐凌。有些人能成为情侣,有些人能成为朋友,有些人只能成为路人,这些从性格初成就已经固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归琰和齐凌就升格成了朋友,也许是彼此都无所求,即使有所求时目的也明确清晰,所以和他在一起不会患得患失,怡然自得,而他和钟秀又有那么一层关系在里面,归琰和齐凌交往起来就更加没有负担。
当齐凌终于被钟秀拎起丢出门外时,他站在已经重重关上的门板前摸摸鼻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意犹未尽,更似整蛊。自从他发现钟秀爱上归琰后,就以刺激他为乐了,虽然他极不想承认自己有这种恶趣味,可是谁让他实在闲得蛋疼,他真是好久没见到他如此失态了,自从葛戈之后。他还是很怀念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钟秀的。
病房里,钟秀郁闷得要几要呕血,他觉得,有必要和她谈谈了,可是却又不想表现得像个小心眼的男人,斟酌半天,拿了个苹果坐在床边,一边削皮一边不着痕迹地说:“本来还担心这段时间你会觉得没意思,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生活过得还真是多姿多彩。”
虽然他极力压制住想要直接质问的冲动,但归琰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转过头看他,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可他始终低着头,似乎真的只是在专注地削苹果。
“哦,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有些忙乱。”归琰一语代过,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钟秀却似乎很感兴趣,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拿出叉子一起递给她,一副倾听的模样。归琰暗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管他们曾经多么亲厚无间,只要升华成男女关系,在磨合的初期,终究还是没有抵过男人强烈的占有欲。这与爱和不爱没有关系,这只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自信反作用。
归琰一边吃苹果,一边把这期间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他听,钟秀听得津津有味,似乎还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老学究精神,听她讲完,还要再追问两句,归琰便也知无不言,言无不信。
“那齐凌呢?”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看得出来,归琰对那几个人礼貌中带着疏离,唯有对齐凌不一样,两人像是相熟了多少年的老友,她和自己在一起时,都没那么多话,那么自在。
“嗯……我们是朋友。”归琰考虑半天,才回答他。
男人和女人,成为朋友的必备条件,必然是有一方倾心或者欣赏另一方,而持久的友情,基本以倾心居多。因为欣赏,基于男人的劣根性,他们是不会承认的。欣赏一个女人并且勇于承认的男人,应该是极品中的极品了。而齐凌,应该算是一个。
因为齐凌。他有压力了么?归琰暗暗猜测。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钟秀这话问得艰难。
归琰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么?然后我们就很熟了。”
“我这算是引狼入室了么?”钟秀有点恼火。
归琰放下手中的叉子,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幽幽地问:“你不信我?!”
钟秀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坐在那里,一脸的执拗。
“我想,在成为你的女朋友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空间,有交朋好友的需求,我们不是彼此的附属品,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归琰看他这样,感觉有些无力,正色道。为了以后的和平稳定,有些事情还是提前预防的好。
钟秀依然沉默,但却一直盯着她的脸,心底涌上些难以名状情绪。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守护了十三年,以前她是调皮的,跳脱的,现在是独立的,沉稳的。他知道一旦挑明关系后会有一系列的变化,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蜕变的过程依然让他如此的痛苦。
他和她,都需要时间来调节和适应。
出院后归琰直接被妈妈接回了家中,钟秀依旧每天来探望,两人都自觉地避开这些敏感的话题,倒也相安无事,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芥蒂始终还在,一天不解开,他们的感情就只会止步不前。而更让他窝火的,是未来丈母娘待他和齐凌简直天壤之别,让他嫉妒更甚。
这天归琰妈妈看钟秀一脸郁色的走后,才拿出电话拨通:“我们见个面吧。嗯,还是丰雅茶舍,老地方。”
丰雅茶舍包厢的陈设古朴典雅,壁上挂一幅古韵味十足的水墨画,画角别一支淡雅小花,一名茶人跪在榻榻米上,以手指打开绸巾细细擦拭茶具和茶勺后,倒入开水温热茶碗,额顷再倒掉水,擦干茶碗;之后用竹刷子轻拌沫茶,最后斟入黑色陶瓷茶碗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茶人把斟好的茶摆到两人面前,便退了出去。
琰爸爸和琰妈妈坐在桌前专心品茶,这是两个人自离婚后第二次这么郑重其事的坐在一起商讨事情,而能引起他们共同重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归琰。
第四十一章
第一次碰头,是因为琰妈妈住院时发现了女儿对钟秀的依赖,再次提起了重续两家联姻的约定,希望琰爸爸一切以女儿的幸福为前提,予以首肯。琰爸爸虽然是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但并不是个迂腐的人,且打从心底欣赏钟秀,如果能够成为女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称谓上会有些混乱罢了。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他并不放在心上,以他如今的地位,也容不得他们轻易置喙什么。两个人很容易就此达成了一致,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方案,准备从旁推波助澜,增进二人的感情,这就是为什么琰妈妈总是归琰面前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些钟秀的“绯闻”的原因。
只他们两个也没预料到,钟秀和归琰竟然早已情愫暗生,感情极速升温,不控制地发展到了那一步。当琰爸爸听到钟秀坦承一切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暗许的,却又想进一步考验他,这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演了那么一出大戏。钟秀估计永远也不会想到,他就这么被算计了。
这第二次会面,是来对事情的进展交换看法的。
琰爸爸端起茶轻啜一口,一丝淡淡地海藻气息萦绕齿间,半天,才开口说:“你觉得怎样?”
“被你那一通折磨,他的感情似乎热烈了不少。”琰妈妈笑眯眯地回答,但旋即又补充一句:“可我还是不放心。”
“阿秀这孩子是真心对小琰好,单从这次援非就看出来了,一般人最少要半年才能完成,他硬是三个月就结束了,听说回来把跟着去的十几个人都放了半个月的假。”琰爸爸把钟雅故意放给他的消息告诉她。
“以前阿秀保护小琰,他对她只有给予,没有索求,现在变成了恋人,他必然要求对等的感情回报,甚至更多,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转变,我担心他们处理不好会由此变成陌路人,这对小琰来说太残酷了,你不知道她有多珍惜阿秀,她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孩子,心思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