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息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人走得很慢低着头,像是在找东西。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除了路边微亮的灯光,隐约看清女孩的着装,其余的都一片模糊。
卫息城并没有出去的打算,游雪和她已经闹翻,他也该如愿以偿。虽然事情的结局比他想得更为严重,其实一开始,他只不过是想整整她,并没有想过将她推到这种境地。所以最后他还是收了手,找人帮忙把那帖子删了。
他觉得这样做已是仁至义尽,他本来就不是善良之辈,虽然事情本就由他而起,但他没有丝毫内疚之情。
于舒阳见他不出去,扫了兴看他,开始和同桌的人说他的糗事,在席的大多都不是好人,做惯了亏心事,听到这消息都提起兴趣来。
于舒阳见起到效果,来了劲指着窗外:“那,就是那个人。”
众人都起哄起来:“诶,还挺漂亮的。”
于舒阳笑骂他们:“你们看的清吗?又精血上了脑。”
顾铭昭饮了一杯酒水,朝着汪兆铭裂开嘴笑:“兆铭啊,你要多学学你表哥,玩儿女人,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汪兆铭阴郁的脸沉下去,扫了他一眼。
顾铭昭二十五岁的人被这个少年的眼神吓到,下一句调侃的话卡在喉咙里,喝白了的脸憋得血红。
卫息城拍了拍了汪兆铭的背,示意他不要弄僵,笑着对顾铭昭说:“这不是玩儿的事情吗?管他男人女人,顾少你说是不是?”
卫息城给了他一个台阶,顾铭昭顺溜着下:“那是,那是。”
众人又哄笑起来,喝起酒来。
于舒阳在酒席上笑卫息城:“阿城这人够阴,我们可是谁都比不过他,那女孩现在在学校可是人人喊打,过街的老鼠。”他扬着眉啧啧两声,“名声可臭了。”
卫息城不置可否,只喝酒,不做声。
汪兆铭已认出那个女孩是唐世慈的姐姐,却不出声,那人怎样跟自己无关。
顾铭昭听于舒阳讲完,觉得不尽兴,问卫息城:“卫少这是准备要收手了?”
卫息城闻言看他:“顾少有更好的建议?”
“既然都已经做到这分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骗个感情如何?”
众人安静下来,都看着卫息城,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亮堂的灯光下眉目硬朗,越发英气逼人,却不做声,众人摸不出他的意思。
顾铭昭不放弃:“我还当这世上没有难得倒你卫少的事,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就让卫少你退缩了。”他窄瘦苍白的脸上浮着笑,一看就是久浴声色之人,身体被情欲挖空,一脸的薄命相。
众人都知他想激卫息城,却也闲来无事想看热闹,都不做声等卫息城回话。
卫息城面上的笑意更胜,抬眼看了众人:“她本就无辜,还是算了。”
听他这么说于舒阳看了他一眼,眉间都是嘲讽,似笑非笑,说:“这难道叫做阎罗王有了菩萨心肠?”
众人哈哈笑起来,顾铭昭被拒,听到笑声只觉刺耳无比,他失了面子,心里嫉恨万分,面上却不露半分,端起酒杯:“卫少菩萨心肠,我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散场的时候街道四处都无人影。众人分别之后,卫息城独自回公寓。
午夜的街道,特别是在冬季,连蛙叫声都没有。卫息城走在路上,觉得面上有湿意,他抬头看去,见灯光下有茫茫的雪飘下。
雪才刚刚下,大地还没有铺满,还不能够将夜色照亮,但在微亮的路灯下卫息城依然能看清唐牧荑躺在街边座椅上。
卫息城走过去看她,女孩蜷缩在座椅上,黑色的头发上积了层薄薄的雪花,好似白了头发。
女孩的脸朝着里侧,看不见她的面容,却看见她抱在胸前的手,青紫一片。
如果他没算错的话,从晚上十点看见她到现在,她已在外面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冷风,还是在这样的雪夜。
卫息城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估计雪侵湿了头发,然后在这寒天冻地中结成了冰。
卫息城收起手,站着看了她一会,才转身向公寓走去。
回到公寓后,打开空调,好一会才觉暖意袭来。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用手搓揉了下脸,无奈起身穿衣,出了门。
走到那的时候;女孩依旧在那,连姿势都没有变,不过是身上的雪厚了些。
卫息城走过去推她的肩:“喂。”
唐牧荑依稀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浑身滚烫,呼出的气息快将自己烧灼。
卫息城拉起她的手,他听见骨节僵硬吱呀的声音,低呼:“不会吧。”不敢动地将她放下,查看了一番才发现是座椅老化吱呀声。
卫息城将女孩背起,唐牧荑将手垂在他面前,脸贴着他的颈侧,呼出的气滚烫,他想应该是感冒了。
寂静的街道已经被大雪覆盖,卫息城背着她走在路上,茫茫的雪扑了他们满头,他没有多余的手将它们挥开。
他侧头看她的脸,面色潮红,吐气如焰,黑黑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着,白色的雪盖了她半个脑袋,有的雪花落在她眼睫上,马上化成水珠滚落下来,看上去像哭了一样。
卫息城突然觉得好笑,背着她继续走,口中却念道:“这么走下去,可是要白头到老了。”
夜色如水的长街,白色如霜的地上,只有一排脚印越行越远。
唐牧荑觉得又冷又热,她胡乱扯着身上的衣服。卫息城端着水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被褥被她踢到地上,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见他出来委屈看着他。
卫息城走过去将水放下,捡起地上的被褥对她说:“既然醒了,就自己去洗个澡,客厅里也有暖气,洗完澡你去客厅睡沙发。”
唐牧荑坐在床上看他,好像听不懂转着眼珠跟他动,他走哪跟哪。
见她没有反应,卫息城有些厌烦,越发觉得自己不该捡她回来,口气冷下来:“没听懂吗?如果你不想洗,那你现在就去客厅睡。”
唐牧荑看了他一眼,朝他笑,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被子放在床上铺开。
卫息城讪讪摸了下鼻子,刚才说话有点重。唐牧荑背朝后一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卫息城只觉脑上的青筋都快崩断,他走过去,拉住被子的一角,往下拉。拉了几次,都没有拉下。被子里的那个人好像在跟他闹着玩,怎么也不松手。
“唐牧荑。”卫息城心里光火,使上劲用力一拉,整条被子被拉了起来。唐牧荑神色有些呆滞看着他,连手都保持都拉着的姿势。面容上却都是水,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瞳中滚落,没有抽泣也没有声响,就这么无声流下。
卫息城装作没有看见,将被子重新盖回她的头上,有些烦躁地走到阳台。外面很冷,没有屋里温暖。他拿出根烟,点燃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想起女孩哭泣的脸,越发觉得厌烦。
卫息城打开阳台的门走了进去,橙色的灯光照在床铺上,已经没有人。卫生间传来水流声,看来已经去洗澡。
卫息城躺在床上,看着卫生间的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侧打开,唐牧荑走了出来,穿着来时的衣服,头发滴着水珠。
卫息城拿了块干毛巾给她,“新的。”
“谢谢。”
“你都不换内裤吗?”卫息城戏谑。
唐牧荑红了脸看他,半晌说:“我没穿。”
卫息城看她露出的半截圆滑的腿,上半截被长衣挡住,他挑起眉毛笑着说:“哦,我没想到你不喜欢穿。”
“不是的,我洗了,明天干了再穿。”唐牧荑面色白暂的脸微微的红,栗色的眼瞳好似有流光在转。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卫息城被她这么乖巧的样子吓到。
唐牧荑垂下眼不说话,只是站着不动。
卫息城看了看腕表,已经很晚,虽然女孩逗起来很好玩,但是他想睡了。
他坐起来指了指门口:“好了,你出去吧。被子我有放在沙发上。”
唐牧荑却诧异看他,走过去摸他的脸:“为什么不是一起睡?”
卫息城闻言不敢相信地看她,这简直变了个人。
唐牧荑没等他反应,脱下身上的长衣,把灯关了。坐到床上,把卫息城一把拽下,给他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被窝,末了舒了口气道:“刺儿都不黏我了,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嫌我烦。”说着拉着卫息城的手,“刺儿的手今天怎么变大了,一点都不软,不好摸了。”
卫息城看着她的脸,她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眼望他:“怎么了?”
卫息城抬手想摸她的额头,唐牧荑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不要乱动,一动就有风钻进来,天那么冷,再动小心我打你屁股。”
虽然关了灯,但是透过阳台的月光,卫息城能看见她温柔的目光,他放弃地松开手上的力道任由她抓着,将头凑过去贴她的额头。
唐牧荑却以为他想闹,用嘴碰碰他的脸颊,哄着他:“好了,刺儿乖,快睡。明天我要上学了,你要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卫息城问她:“唐牧荑你是不是傻了?”
唐牧荑笑着用头撞他的脑袋:“刺儿乖,要叫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半夜里,卫息城感到身体发凉,他摸索着被子,捞了半天都没有摸到一角。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来,看见唐牧荑将被子卷在身上,半个人悬挂在床沿边外,却保持平衡不动。
他不由惊叹起她的高超技能,有些无奈坐起身。将她滚团子似得拨进来,被子在他的动作下松散开来,露出女孩的胴体,在灰暗的夜色下,能依稀看见轮廓,女孩瘦窄的腰身和笔直的双腿。
卫息城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摸女孩的腰间,是温热光滑的触感,好似有魔力般吸着他的手掌,他着魔般摩挲起来。
唐牧荑被他冰冷的掌心刺到,许久都不见那感觉移开,难受地皱起眉,转动身体躲开他的手。
卫息城被她的动作惊醒,触电般将手挪开,发了一身的汗。
唐牧荑又转了个圈,将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半个脑袋,满足地呼了口长气。卫息城等她停下动作,才缓过神来,在心底嘲笑自己,就算被撞破又怎样,怎么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一样手足无措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唐牧荑露出的半张脸越发嫌弃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空有一副皮囊,又蠢又好骗,早晚被人玩死。”
唐牧荑皱起眉头瘪了下嘴角,好似能听见他的骂。
最后卫息城跑到沙发上睡,裹着那条许久没晒过太阳有着一股霉尘气息的被子,他咒骂了一句。客厅空间大,暖气打了跟没打一样。他高大的身体在窄小的沙发里几乎是窝着睡,连腿都无法伸直。
他又抱着被子跑到卧室睡,唐牧荑特殊的睡眠姿势给他留了很大的空间。
他躺在左侧,将滚到床沿边的人拨进来。唐牧荑不耐烦打他的脸,他牢牢抓住,索性将她拖进怀里,抱着她睡。卫息城身上冰凉,唐牧荑挣扎起来,他夹住她动弹的双腿,手稍稍使力,她就动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身上热起来后,她便自动钻进他怀里,贴得更近,几乎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卫息城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顶,脑海中却能清晰想起女孩的脸。
想起她面色涨红,攥紧拳头问他,为什么只记我的名字,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自己假意道歉时,她扯着嘴角,满脸的笑容却没有笑意看着自己说,当然,卫师兄要是不提,我都已经忘了。然后就是自己向她示好时,一脸愚蠢得说教样子。还有打着电话,问她恨不恨游雪,却说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老好人。最后的印象,就是她流着泪的样子,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好像哭的那个不是她。
“醒了。”
唐牧荑揉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还认得我是谁?”
“卫息城。”
男人对着镜子翻好衣领,头也不回,说:“真没礼貌,昨天可是我救了你。”他回过头来看她,“我看见你躺在街边的座椅上,要是在那睡一夜,今天早上就上报了,无名女尸。”
唐牧荑坐起身来,有些戒备看着他:“我不记得了。”
“撇的真干净。”男人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昨天晚上你哭着喊着拉着我要我和你睡,这你都忘了。”
唐牧荑苍白了脸,睁大眼睛看他。
“真不记得了?”
男人摸了把她的脸:“身材不错就是瘦了点。”
唐牧荑朝旁边躲去,卫息城将手撑在她头侧不让她躲,凑过头去看她:“昨天都看过摸过了,还躲什么?”
唐牧荑咬着嘴唇看他,眼神中都是怒火。
卫息城用拇指按住她的嘴唇,轻声问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男人?”
唐牧荑抬手打他,却被男人抓住手按在墙上,将她上半身挤在他和墙之间。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低头用鼻尖点她的脸颊。
他用力按住她的身体:“你别忘了你没穿内裤。再乱动,我就弄死你。”他声音带着狠戾,唐牧荑不敢相信侧眼看他。
卫息城笑:“怎么?不信?”说着松开按住她头的手,往她身下探去,面上依然温温柔柔,俊朗的眉目英气逼人。
“滚!畜生。”唐牧荑被他压住了腿动弹不得,感到男人摸到她的大腿,温热的皮肤触到有些凉意的手心,疯了般用头撞面前的人。
卫息城被她撞得生疼,不得不退开,唐牧荑拿起床头柜上烟灰缸朝他砸去。
卫息城坐在沙发上,面色凶狠看着面前的人:“嘶,轻点。”
唐牧荑重新拿了根棉花棒,沾了点红药水往他额头上混乱涂,神色不耐:“要不你自己来?”
卫息城眯起眼睛看她:“砸伤了人,还这么嘴硬。”他抬眼看了眼她的脸色,决定闭上嘴。
唐牧荑用力戳他的伤处,见他疼得咬牙切齿才松下手里的力气,正色道:“是你自己先吓我,不能怪我。”
“我已经和你道过歉,怎么老抓着不放。”卫息城修长如墨的眉毛皱了起来。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唐牧荑朝他翻白眼,“何况我们还不熟。”
“都一张床睡过了,还要怎样才叫熟?”
唐牧荑不回答他,只手上微微用力。
卫息城吃痛抓住她的手:“你别忘了啊,昨天可是你自己拉着我的手,说什么为什么不一起睡。”他抓着她的手不放,一脸嘲讽看她,“还刺儿刺儿的叫我,没被你恶心死,算我命大。”
唐牧荑迷迷糊糊记起自己昨天看见了世慈,想自己把他当成了世慈,被他这样说,有些窘迫起来。
卫息城看她红了脸低下头,竟然没有回他,有些吃味:“刺儿就是你弟弟?”
唐牧荑神色躲闪有些不耐:“关你什么事?”说着打开他的手,泄愤一样胡乱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