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孺眉眼微微笑开,放下手中的汤勺,拉她坐下:“叶娘,帮丫头准备早饭。”
叶娘从厨房中端着碗粥走出来,笑着打趣:“小姐,今天起得真早,看来是先生和世慈都在家,小姐心里高兴。”
唐牧荑见她假模假样地笑,也不拆穿,接过勺子喝起粥来。
唐泽孺看她喝得急,摸她脑袋:“丫头没人和你抢,慢点喝。”顿了顿又道:“药厂里有单子要签,我要离开几天。这几天,你和世慈都安分在家,不要再出去。你也帮世慈看看功课,让他静下心来学习,不要再胡闹。”
唐牧荑胡乱应着。唐泽孺起身拿起公文包,唐牧荑站在门口送他离开。唐泽孺见她如此乖巧,又转身在她额头亲吻一下,才钻入轿车离开。
唐牧荑见再看不见车影,转身进屋。
果然如她所料,唐世慈坐在沙发上一脸嘲讽看着她,见她进来开口道:“你可以拿奥斯卡金奖,女王大人。”
唐牧荑回道:“我对爸爸一片真心,你不要乱说。”
唐世慈戏谑:“要不是知道你是抱来的,我估计会相信。”
没想到唐世慈会这样说,唐牧荑心里难受,面色难看:“就算如此,爸爸待我也是十分的好,我又怎么会对爸爸虚情假意。”
“他对你好倒是真的,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才是抱来的那个。”
唐牧荑没再理会唐世慈,她转身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这小子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唐世慈却没有放过她。他门都没敲走了进来,唐牧荑转头朝他喊:“你怎么都不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她眉头皱起像是真的生气了。
唐世慈看了她许久,半响沉声道:“对不起。”
唐牧荑没想到他真的会道歉,她只是心里有气,气他刚才那样说她。所以才会那样发火,现在反而是她大惊小怪了。
唐牧荑脸色微红:“没,没关系。是我太过紧张了。”
唐世慈的视线从她脸上滑落,灿亮如晨星的黑眸向她胸前望去,眼神黏腻,声音有着轻微的沙哑:“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唐牧荑就知道不应该给他三分颜色。她想起在客栈里,自己没套衣服就开门的事,恼怒的口不择言:“哼,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止你一人看过。”
唐世慈方才还算和颜悦色的面孔,瞬间铁青,他一字一字道:“你交男朋友了。”
唐牧荑想起北方大澡堂,好笑道:“谁说一定要男朋友才给看。”
唐世慈面色难看的脸又黑了一层,几乎是掺着冰渣子的声音:“我没想到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唐牧荑转过头不再看他,只顾低头整理收纳盒中的东西,随口答应:“是啊是啊,我就是这种人。让弟弟你失望了吧,我这样的姐姐,你不想要也得要。”
过了许久,背后都没有声音传来,估计人已经走了。唐牧荑转身看去,只觉人影扑来,将自己撞翻在地,手中刚整理好的东西全扫落在地上。
唐世慈整个人将她压得严严实实,一手捉住她的双手擒在头顶,一手撑在她的头侧。唐牧荑只当他闹着玩,有些好笑道:“怎么啦,弟弟发怒了。”
唐世慈将身体压低,低头埋入唐牧荑的颈侧,唐牧荑能感觉到,唐世慈呼吸用力的嗅着她的颈窝。
唐牧荑开始慌起来,身体不住挣扎,此时才知道少年擒住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只能勉强动了动,侧身想抽出腿,又被用力按压住。唐牧荑哭丧着脸说:“世慈,你要干什么?”
少年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廓,一手探上她的腰间,低低的声音几乎呢喃:“我在帮你检查。”
唐牧荑不住发抖,她受不了唐世慈贴着她这么近:“检查什么?”
少年咬住她的耳朵,声音几乎舔舐她的耳膜:“不是给很多人看过吗?我帮你检查看看,你还是不是处?”
唐牧荑身体剧烈颤抖,终于哭出声来:“我骗你的,我骗你的。你不要这样我好怕。”
唐牧荑不停哭,根本不敢看唐世慈的脸。
唐世慈低下头,见她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却依然有泪水不停流出,哭音软糯,哭的呛了,还打了个咯。
唐牧荑见唐世慈不再继续有动作,却也不起身离开,困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唐世慈微微垂下的眼,直直盯着自己,她又飞快闭上眼睛,继续哭起来。
唐世慈见她方才睁眼,莹莹泪水从栗色眼中汨汨流出,蕴湿面庞;面色潮红如春日初开的桃花。心中一颤,低下头在她紧锁的眉间吻下:“别怕,我逗你玩。”说罢松开手抬起身。
唐牧荑见他松开手,农民伯伯立马翻身做主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孽畜,我跟你拼了。”
唐世慈没有躲开,只是摸了摸被打的脸:“怎么还躺着,还想让我给你检查。”
唐牧荑后怕地站起身来:“我今天不教你功课,你给我去面壁思过。”
“稀罕。”
唐牧荑仔细盯了他一眼,不怒反笑:“好啊,原来是激将法。是不是故意惹恼我,让我放弃对你淳淳教诲。哼哼,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来教你功课,我烦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唐世慈不置一词,俯身捡起地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人是唐泽孺单手抱着j□j岁的唐牧荑。
女孩笑的很开心,弯弯的眉下笑成月牙状的眼睛,连同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都笑的露了出来。男人那时不过三十出头,平时就温暖如絮,待人如沐春风,此刻在照片里更是显得温润如玉,眉眼弯起侧头看着小女孩,一脸的宠溺。
唐世慈没再看下去,随手又扔回地上,玻璃瓷的相框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干什么?”唐牧荑蹲在地上伸手去捡,仔细查看并没有坏,“要是坏了怎么办。”她拿过细布,擦了擦框面。
“不是没坏吗?”
“喂,你态度很差。怎么说都是你不对,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唐牧荑受不了地骂他。
唐世慈微微摆正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下来:“什么样子?”
唐牧荑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压力,也站起身来,却发现没他高,气势单薄却依然不示弱地说:“不可理喻、喜怒无常、目无尊卑、欺男霸女,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唐牧荑一样一样地点出,越说越觉得委屈:“上山时,你问一声也好,装装样子也罢。我那么累,你都看不见吗?不是非要你帮,贪图的不过是句关心罢了。”
她想到刚才的事,本想打着哈哈装作没发生,咽了几次却还是难堪地说:“还有刚才,你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玩笑过了头就不好笑了,你要记住我是你姐姐,哪怕不是亲的,我也当你是我弟弟。”
少年并没有反驳,面色平静,只是眼睛越发漆黑地盯着她;半响才道:“我是变态,无论做什么,自然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唐世慈的话犹如惊雷,轰得唐牧荑的耳膜隐隐作痛。她嘴唇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少年见她不否认,抬起手背擦了擦被打的脸面,咧开嘴角讥笑道“还指望我像小时候一样,追在你身后,姐姐姐姐的喊,求你抱我。唐牧荑,你太天真。”
唐牧荑看着少年转身决绝离去的身影,心痛非常,此刻才敢放松地簌簌发起抖来。
唐牧荑并没有想将关系弄得那么僵,这次之所以回来,除了游雪的怂恿,不排除她认为自己已经放下的缘故。
唐牧荑几近难堪的掩住自己的脸,她想此刻的她一定是面目可憎,可恨非常。
当年在唐牧荑知道自己这份难以启齿的感情后,只微微懵懂,她便伸手将它扼杀。也因此而离开唐家,四年没有回来。
哪怕期间无数的次想念,都再没有回来过。
四年里,她无数次想知道,为何会喜欢上他,最后都无疾而终。不要问她,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日久生情,或许冥冥之中上天与她开的玩笑罢了。唐牧荑只知道那一刻,她有了少女般的羞涩和无措。
四年里,唐牧荑告诉自己,唐世慈不过是个可爱的无知小儿,没有是非观念,靠近她只不过是从小到大的天性使然。他是她的弟弟,而她却用那样畸形的目光看他,他不过才十一岁。
四年里,她用了无数多的时间,数不尽的白昼与黑夜来规劝自己,放弃他。
而她也终于以为她成功了。
可是,唐牧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千算万算怎么就漏了个他。四年里除了她,所有的人都在成长,唐世慈自然也是。
他不再是那个软糯可爱的弟弟。四年后的他,愈加刚毅的面庞和异于幼时的宽厚肩背。她回来后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怦然心动。
如今的唐世慈有他自己的思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简单明了,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唐牧荑想不出唐世慈为何要这样对她。
如果只是冷漠,她可以理解。但是刚才的举动,分明就是过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打过他的那巴掌和那声伤人自尊的话,所以他才要这样羞辱自己,给自己难堪。
想到这,唐牧荑越加肯定唐世慈是故意羞辱自己。不然刚才唐世慈就不会说自己是变态。
一定是如此,她惶惶按住抽痛的胸口,告诉自己:唐牧荑,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他定会百倍的羞辱你嘲笑你,那时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唐牧荑靠着桌腿滑坐在地上,攥着那个相框边角,看着唐泽孺温暖的笑脸,怔怔道:“爸爸,我要怎样做,才是识大体,不至于丢了唐家的颜面。”
那天唐牧荑下去吃饭时,并没有看见唐世慈,只她一人在空荡荡的桌边坐着。叶娘冷嘲热讽了她几句,她只当未听。
隔天下起了很大的雨,乌云灰蒙蒙的压下来,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雨太大,她都看不清楚远处的景象。
唐世慈进来的时候,只见她坐在窗边,蜷着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间。听见声响,唐牧荑转过头来,一脸的莫名。
唐世慈说:“这次我有敲门。你没有声音,我就进来了。”唐牧荑低声回道:“哦,我没有听见。”
之后许久两人都不再说话,耳边充斥的都是哗哗的雨声。
见他不说话,唐牧荑问他:“怎么了,有事吗?”少年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雨:“你答应过父亲要教我功课。”
唐牧荑看着少年,觉得此刻的少年或许是羞涩的,他应该是在向自己示好,心情突然变好:“好,我马上去你房间。”少年没有回答地走开。
唐牧荑坐在地上,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子,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答案,看看有没有出错的地方。
少年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看她批阅。
唐牧荑用笔点了点出错的地方,侧头看了少年一眼:“这里错了,你自己再做做看,看能不能做对。”
“这题不会,答案卷上也没有详细的过程。”
“那好,我讲一遍给你听。”她抽出张草稿纸,刷刷开始写起来,“这边不应该用这个公式,应该……现在会了吗?”
没听见回答,她转过头去,少年正盯着她的后脑。唐牧荑有些光火:“你看我脑袋干什么?我在给你讲题呢。”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你都大学了,怎么还会这些东西。”
听他夸她,唐牧荑笑了:“那倒也是,大学里好多学生都不会以前的题目了,都是玩忘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记得那么清,大概潜意识里想记住,总想着有天还会用到。”
唐世慈眉头微皱,眼神漆黑:“怎么可能还会用到?”
唐牧荑低头摸了摸笔,笑道:“现在不是用到了嘛。”
以为他会笑她,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唐牧荑抬头看他,只见少年目光如炬看着她,唐牧荑心如脱兔地跳着,慌忙将手中的笔塞到少年手中:“我已经教过你了,快写,别想偷懒。”
少年没有去握那支笔,却是握住了唐牧荑的手。干净修长的手指包裹住唐牧荑细瘦纤长的手:“姐,你再讲一遍吧,我没有听懂。”
唐牧荑惊地抽出手指站了起来:“你这么不用心,我还教你干嘛。浪费时间。”
少年不依不饶扯住她:“姐,就再教我一次,我这次一定认真。”
唐牧荑心软又坐下,拿起纸笔给他讲起来。心中却乱成一片,无论唐世慈是喜怒无常还是乖巧听话,她都对他没有一点办法。
这次少年听得很认真,让他自己做,也能正确地完成。
唐牧荑满意地审视少年解题过程,末了还不忘自夸:“不错,有我的风范。”
唐牧荑笑的有些得意忘形,唐世慈受不了翻了个白眼说:“我想练字。”
有些奇怪少年的话,唐牧荑收起笑,疑惑看他:“为什么?你的字还行,挺好看的啊。”
少年站起身,开始在拉柜里翻找起来:“我想练毛笔字。”
“练那做什么?”
“静心。”
少年抽出一沓宣纸和笔墨:“你教我吧。”
看见唐世慈拿出来的东西,唐牧荑吃惊地说:“这不是我的吗?我记得我把它扔了。”
唐世慈看了她一眼,不经意的说:“哦,是你的吗?我不知道,估计是叶娘把它收这的吧。”
“可我记得,我把它们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少年有些恼怒拔高了声音:“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不要再问我。”边说边把宣纸打开:“你不是练过一年吗?教我吧。”
宣纸有些陈旧,但是看的出保管的很好。随着少年的动作,有几张写过字的纸露了出来。
唐牧荑眼疾手快,连忙抢了过来,抱在胸前:“呵呵,那啥还是算了,我就学了一年,学得也不精。你要真有兴趣,以后有时间找个大师学都行。”
唐世慈维持着手拿宣纸的动作,一脸不在意地说:“别藏了,我都看过了。写得不错,很有艺术感。”
唐牧荑眼角抽搐了几下。自己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写毛笔字,学了一年,练了无数张,还是鬼画符。后来被老师批评说她心不静,她恼怒地将纸笔都丢了,自以为销毁了证据,没想到现在又要面对。
唐世慈欣赏完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一脸满足开口道:“姐,我觉得你写的真的不错,你就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唐牧荑知道唐世慈是在说反话。
她犹豫地看着少年,难道这是他一早就藏好,想借此来嘲笑她。
唐牧荑迎着少年的目光,只觉少年眼睛漆黑明亮,深邃无比,却看不出分明。她定了定心神,好,是自己欠他的,他想怎样就怎样吧,遂了他的意,他该解气些吧。
唐牧荑认命地将手中宣纸放下,铺在书桌上对他说:“你不要后悔就好。还有,不能说是我教的。”
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少年按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