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死死咬住牙关,又倒了一杯酒灌下去,感觉眼前越来越恍惚。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杜珉南就大骂起来:“杜珉南,你不是人,你简直是禽兽,禽兽不如!”
杜珉南腾的一声站起来,一步跨到我面前,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我的下颌。薄凉的声音,怒气凛然,周围的空气都跟着被冻结:“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变态!”我完全失去理智,疯了一般拼命捶打他,拼命咒骂,这两年积聚起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杜珉南的脸色越来越黑,突然一甩手,一耳光极狠地甩到我脸上。
“贱。货!”
我的身体一下子扑到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桌腿上。
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头上,身上无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疼。但我并没有哭,只是捂着脸蜷在那里,一句话都不再说。
“珉南,你这是干什么!”我听到韩总讶异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手进入视线里,“来,我拉你起来。”
他是声音是温柔的,但我并没有理他,只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低着头,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杜珉南的一声嗤笑,随即,衣料摩擦皮沙发的声音响起,他坐了下去。
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脚步声响起,不止一个人,渐渐远离。韩总带着屋里剩下的所有人撤了出去。于是,这个不算小的半封闭空间里,便只剩下我和杜珉南两人。
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里,看这个恶心的男人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勉强支撑着酸痛的身体,往门口走。就在这时,杜珉南突然从我身后追了上来,毫无预兆地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往门外拽。
出了包厢,直奔大门口,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放手!”我在他手里挣扎。他回头看我一眼,脚下的步子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疾。到了轿车边,他直接将我塞进副驾驶座,随后自己也上车。
“打电话告诉思哲,你有事先走。”他坐在驾驶座上,头也不回的命令我,手上换挡,发动轿车。我看着他冷酷的侧脸,有一股冲上去咬死他的冲动。但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在心里默叹一口气,我拿出了手机。
在杜珉南面前,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一只被提着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别想脱离他的控制。
我不是不知道反抗,但两年的时间只向我证明一点:我斗不过他。反抗,换来的不过是一次严重过一次的遍体鳞伤。除了认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怎样。
*
停车,下车,上楼,做。爱。
杜珉南是存心发狠整我,力道大得叫我承受不住。
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我求饶,为了自己少受些无意义的罪,还低低开口求他轻一点。但他根本意不在此,不理我的死活,疯了一样冲刺,我连内脏都跟着一起被撞得生疼。
偏偏他就像是被禁欲了几年一样,没完没了的要。等他终于从我身体里撤出的时候,我躺在那里,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沉重,一声一声,和他的交织在一起,汗淋淋。
呼吸平复了一点之后,我去洗澡。后来,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梦也做得乱七八糟。
梦到我的十九岁生日那晚,那个黑乎乎的房间,和那个将我死死压在身下的男人。
他的唇齿,啃噬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即便是在梦里,我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当时的痛。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杜珉南正紧紧搂着我。
我挣脱他的怀抱坐起来,躺到一边,背对他。他没说话,只无声地躺下,默契地保持着我们中间的那一条楚河汉界。
睡吧,我告诉自己。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会议,我必须以很好的精神状态出席。
、爱心泛滥的结果
我不断对自己催眠,却还是无法挥去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毫无疑问地,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好在会议在下午一点,还不至于太赶。
我下楼的时候,早已不见杜珉南的踪影。大资本家,永远这么忙。回想起来,这两年以来,除了在床上,我们之间的交集着实少得可怜。
别墅里唯一的一位长期佣人是个年六十多岁的老人,我叫他李叔。李叔跟在杜珉南身边的时间比我久,我来到别墅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在了。
跟往常一样,李叔帮我热了早餐,伺候我吃。
餐桌上摊着一张报纸,看样子,是还没来得及收拾。
大资本家虽然在我面前是个禽兽,但在别处表现得都很绅士,例如,他一直有在早餐时看报纸的习惯。记忆里,我们屈指可数的那几次共进早餐,他也多是用大张遮住脸的报纸来面对我。
他不在,我吃李叔准备的早餐都吃得格外津津有味。细嚼慢咽,顺便拿过报纸来看。
报纸打开的位置是财经版,几篇名人报道,然后就是大篇幅的股票走势分析。我看得索然无味,翻页,进入娱乐版。头条新闻,几个大字一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蒋晨浩前日归国,动态引人注目。
蒋晨浩,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我十三岁之前的邻居,蒋家唯一的公子。
小时候,因着邻居的位置之便,我和蒋晨浩经常玩在一起。
记忆里的蒋晨浩,还停留在穿一身运动服、手抱篮球,身上总是臭汗淋淋的大男孩形象。而此刻报纸上的他,一身商务套装,年轻的脸庞踌躇满志。唯一能寻到一点过去痕迹的就是那双大眼睛,小时候看起来就特别机灵,现在嘛,会放电。
蒋晨浩的父亲蒋贤重以前是本市税务局长,前些年离开政府机关后,自己开了家公司,也就是著名的信德集团,去年已经在美国挂牌上市。
我爸爸生前和蒋贤重交情不错,他虽然明里是市医院的主治医师,但同时也一直担任着蒋家的私人医生,直到去世。
爸爸去世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在他的丧礼上,我还见到了蒋贤重。
他当时一身黑色西装,前来吊唁。我叫他蒋伯伯,他看着眼泪汪汪的我,摸了摸我的头说:“小染,你要坚强,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
十六岁之前的事,现在想来,简直像一场梦。
早餐吃得差不多了,我擦擦嘴,跟李叔打招呼道:“李叔,我去学校了!”
李叔听到我的声音,立马从别墅的不知哪个角落跑出来,手上的鸡毛掸子还未来得及放下,回答我:“哎好!您去吧,路上小心。”
我冲他笑得灿烂,转身就往别墅门口走。
*
坐公交,到学校才十二点半,我拉着洁洁直接往会场冲。
洁洁看我这副异常积极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小染,你难道打算申请出去留学啊?要整整两年呢!而且,费用怎么办?”
我听到她的话,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场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这一届在本科毕业后学院留学名额分配的问题。
作为本市最好的学校,我们学院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个传统:每年在应届本科毕业生中挑选十名,提供他们前往耶鲁大学读两年研究生的机会。不过,学校只提供入学名额,费用还是由学生自理。
我很早就已经开始留意我们这一级留学生选派的事。
我虽然并不是个好学的人,对于读研也无强烈的愿景,但是,出国两年对我来说却是个无比大的诱惑。
出国两年,也就意味着离开杜珉南两年。我就不信,大资本家的势力能延伸到美帝。在这两年里,他肯定会把我忘记。等我两年后回来的时候,他身边肯定已经有了新的女人。而我,也就能彻底自由。
用两年在国外的时间换一个自由身,很合算。
至于洁洁所担心的钱的问题——
她对我和杜珉南之间的事毫不知情,自然也就不知道,我待在他身边两年,好歹也有了些积蓄,管我出国一时半会儿还是够的。等出去了,就算真遇上经济困难,我也可以自己打工,反正一定不会把自己饿死。
我心里这个如意算盘已经打了很久,但目前还不打算告诉洁洁。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受她的质问。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说,也不迟。
我这么想着,朝洁洁笑得无辜:“我只是好奇嘛,就来凑一下热闹咯。”
洁洁没多想,只开口安慰我道:“小染,其实,就算你想出国,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凭你的成绩和综合实力,要挤进前十名肯定不成问题。但关键是,咱们都不是有钱人,出国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哎,所以,还是安安分分待在国内吧。”
*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我们从会场出来,时间还早。
外头一片阳光灿烂,校园里骑车的学生、散步聊天的附近居民,人来人往,悠闲又不失热闹。
洁洁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家的小饭馆下午被包了场,这会儿缺人手出去送外卖,所以家里人喊她回去帮忙。我嘱咐她路上小心,话还没说完,她人就已经跑出去老远。
洁洁又回家帮忙去了,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百无聊赖。这么多年来,虽然早已习惯这种人陪在身边,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却总还是忍不住感到孤单。
我正一个人黯然神伤,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右前方,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大群人。我有些好奇,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那边走过去。
*
刚走到人群边,就听到从里头传来一阵哭声,是个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哇哇大哭。我站在人群外,踮起脚尖往里头看。视线穿过前面人的脑袋、脖子,终于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况——
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哇哇地抹着眼泪,他面前停着一只大狗,正朝小男孩龇牙咧嘴。
狗竟然欺负人?岂有此理!更叫我不平的是,这一大堆人都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爱心泛滥起来,我一边拨开人群往众人目光的焦点处挤去,一边喊:“让一下!让一让!”
终于挤进了人群中心,我停在小男孩身后,蹲下,将他搂进怀里,对着我俩面前那只大狗怒喝起来:“走开!走!”
那只大狗目光从小男孩转移到我身上,怔怔看了我几秒后,喉咙里呜咽着,冲我叫起来:
“汪!”
“汪汪!”
于是,这两人一狗对峙的局面就此形成。
我还在不甘示弱地冲大狗喊叫,怀里的小男孩就在这时回过头来看我。脏兮兮的小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楚楚可怜。
“你是谁啊?”
我听见他稚嫩的声音从怀里传来,低头冲他一笑道:“不用怕,我来帮你把它赶走!”
我还在为自己大义凛然的行为暗暗得意,但小男孩在这时却突然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你把阿旺赶走干什么?谁来保护我?”
阿旺?我愣了一秒,随即立马抬头看面前——一张怒气冲冲的大狗脸映入眼帘。
“它就是阿旺?”我指指面前的大狗,又看看怀里的小男孩,一脸错愕。
小男孩直点头:“是啊!它是阿旺,是我的好兄弟!”
好兄弟?保护?!
我完全懵了,看着小男孩一脸疑惑的表情,再抬头看看面前的大狗,不解地开口问他:“它是你的好兄弟,怎么还欺负你?”
“谁说他欺负我了……”小男孩立马为自己阿旺好兄弟辩护,但话没来及说完,就被人群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少爷!”
“小少爷你在哪儿呢?小少爷!”
叫喊声透过人群传进来,小男孩一听到这声音,立马挣脱我的怀抱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回答着往人群外冲:“阿来,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
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蹲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和我的目光一样追随在他身后的,还有那只叫阿旺的大狗。
围观的人群在这时自觉让出一条路来,我看到一个男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在小男孩面前停下,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少爷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真把我给吓坏了!”
这个人一身司机服,一看就知道是司机。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脏兮兮没人要的小孩竟还是个小少爷……我讷讷地想着,从地上站起来,朝他们身边走过去。
“小朋友,你刚才为什么坐在地上哭?”我走到他们面前,俯身问小男孩。
我无心打断这出深情款款的主仆相认戏码,但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不问实在心里不舒服。
小男孩扬着下巴,瞥我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谁说本少爷哭了!我只是找不到路而已!”
“……”
富人家的孩子,真是嚣张,摆足了少爷的架子。我努努嘴,转身就欲离开,但没想到,他却在这时叫我:“站住!”
停下步子,我转过身看他:“什么事?”
他似乎对我的表现很不满,态度蛮横起来:“你刚才把我的阿旺吓着了!你应该补偿!”
“……”
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有这么骄纵的小孩……我刚才就不该爱心泛滥去救这只小白眼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对这个令人讨厌的小鬼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嘛小少爷,我以为它在欺负你,所以才想把它吓跑,谁知道它是你的好兄弟啊。不好意思,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他却是完全不听我的解释,眼睛一翻,白眼对我:“你欺负阿旺就等于是欺负我!”说完,立马侧身语气强硬地命令司机道,“阿来!把她带回去!我要告诉爸爸她欺负我!”
“……”
“……”
我和司机相视一眼,皆是一脸黑线。遇上这么个这不讲理的小鬼,我们在这一刻是同病相怜。
小男孩仰着脑袋看我们,见阿来迟迟未有动静,火冒三丈地冲他大喊起来:“阿来!你不想干了是不是!你不把她带回去,我回去就告诉爸爸你把我差点弄丢了,叫他炒你鱿鱼!”
我看这叫人头疼的小富家子一眼,又将怜悯的目光投向司机。司机一脸为难,在原地磨蹭半天,最后还是迈开了脚步,往我身边走过来。他停在我面前,面露难色。
“这位小姐,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错,但你看这……”
“……你能不能就跟我们走一趟?在我们家,也就只有少爷能管得住小少爷,你不如去跟少爷说,少爷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件事我根本毫无过错,现在却被逼迫去见什么少爷。少爷,看样子也就是这个小少爷口里所说的爸爸。我还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父亲,会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