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叮叮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扯开外面的纸壳,纸壳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手指碰到后化成了水珠。
“宁为谨,你谈过几次恋爱?”她一边吃冰激凌,一边问他。
“这个很重要吗?”宁为谨淡漠地反问,一副不屑回答貌。
“不想回答就算了。”郑叮叮说,“我只是好奇,你有没有体验过一种感觉,就是一直很向往,但离你很远的东西偶尔就和你近在咫尺,你看得见,摸得着,那种难得,短暂的幸福……?”
宁为谨沉吟了片刻后说:“你指的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猛不丁被戳穿心事的郑叮叮很尴尬,又不想撒谎,只好默认。
“没有。”宁为谨的声音凉薄而直接,“我不会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如此卑微的程度,作茧自缚,有何意义?”
“……”
“况且。”宁为谨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语气镇定自若,却有一种压迫感,“我喜欢的,想要的东西都不难得,只要我去争取,那一定是我的。”
郑叮叮咳咳:“你不会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难事吧。”
“难事人人都会遇到,看如何解决了,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碰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解决不了的事情。”
“哦,你很能干,也很幸运。”郑叮叮嘴上应和,心里想的是,那是因为你不懂爱情。
感情凉薄,浅淡的人怎么会知道情深,偏执的人的情怀。
宁为谨加快了步伐,在停车场取了车,送郑叮叮回去,一路上,他没有主动说一句话,气氛颇为僵冷。
等红灯的时候,郑叮叮没话找话:“考你一题,海为什么是蓝的?”
宁为谨修长的手扣在方向盘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因为海里有鱼啊,鱼会吐泡泡,bule,bule,bule……”
“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听过这个笑话了。”
“……”郑叮叮反诘,“那你说一个厉害的。”
宁为谨沉吟了一会后认真地开口:“穿山甲为什么每天都在挖地?”
天,这个冷笑话更老好不好,郑叮叮没法当做没听过一般配合他绞尽脑汁地猜,很快说出了答案。
“这个不厉害吗?”宁为谨从容地反问,“当时我第一次听到,觉得挺有意思。”
郑叮叮突然笑了,说道:“对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讲冷笑话?”
“谢谢。从来没有。”
“你真的很适合,很适合,真的。”郑叮叮掩不住笑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这个人本身就很冷,再说一个很冷的冷笑话,真的很有效果……我没见过比你更擅长说冷笑话的人。”
宁为谨成功地蹙起了眉头。
这个意思不就等同于宁教授你本身就是个冷笑话么。
……
车子到了郑叮叮的公寓楼下,宁为谨开锁的时候问郑叮叮:“说实话,你今天究竟为了什么赶来学校听我讲课?”
郑叮叮想了想坦承:“一是闲着没事,二是我想尝试了解了解你。”
“闲着没事来过来了解我?”宁为谨深邃悠远的目光和背景的夜色一模一样,良久后沉声道,“很好。”
*
郑叮叮睡前打开笔记本的日志,敲了一行字:
“宁教授讲课很认真,大气,风采卓越,不过他说的冷笑话更有意思。”
郑叮叮洗漱后将手机按在沙发边的充电座上,“叮叮”的一声,跳出一条新的未阅短信。
“叮叮,很抱歉,这段时间没和你联系,等我回来后会和你解释的。”—陈珣
过了一会,屏幕上幽蓝的光散去,郑叮叮再次伸手指点了点屏幕,陈珣两个字映入她的瞳孔。
这是近三个月,陈珣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另一头,陈珣发完短信给郑叮叮,起身去卫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穿着单薄的温梓馨坐在沙发上,两眼空茫,没有聚焦点。
“你要回去找郑叮叮?”温梓馨缓缓地转过头,轻轻地问陈珣。
陈珣拿着一块浴巾擦头,声音有些冷:“你偷看我的短信了?”
“对,我偷看了,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温梓馨说,“难道现在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谈的秘密吗?”
陈珣走到温梓馨面前,随意地丢开手里的浴巾,俯下身,双手圈在她身侧的沙发背上,认真地对她说:“那我们就来谈一谈。”
“好,你说。”温梓馨看着他的黑眸,声音有些发颤。
“这段时间我想过很多次,我们不可能继续下去。”
陈珣的最后一个字消匿,温梓馨突地尖叫出来:“不可能,什么叫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什么要来我身边照顾我,你给了我希望现在要收回?!理由是什么?不要找任何借口欺骗我,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郑叮叮,那个无耻,卑劣,不要脸的女人!是她趁虚而入,是她不折手段勾引……”
“够了。”陈珣粗暴地打断温梓馨,字字严苛,“她从没有趁虚而入。别忘记,分手是你提出的,在我最失意的日子,没有人看得起我的阶段,只有她,”他顿了顿,撇过脸,冷峻的脸上浮现温柔,“她支持我。”
温梓馨噤声,眼眶泛湿,慢慢地抽泣:“是我提出分手的,是我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会计较,一直让着我……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能给我机会,为什么……”
“有些错可以让,有些不行。”陈珣缓缓站直,俯视温梓馨,“关于这件事,我早给过你机会。”
“我没有把握机会,所以你现在要惩罚我?你要回去找郑叮叮,你不要我了?”温梓馨抬头,两行清泪落在精致的下颏,“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早就想和你说,你一直拒绝和我交流,一提这个就来情绪,拖到现在不是我的初衷。”
温梓馨屏气敛息,对视陈珣那双清冷无尽的眼眸:“那我呢?我为你怀孕,流产,医生说我以后生育都会成问题,这些你都不负责了?”
陈珣背过身,声音低得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突兀:“好,我会负责到底。你开个价,我赔给你,包括你生理,心理的创伤,我一次性赔偿清楚。”
门突然被推门,端着汤碗的温母走了进来,见状温和道:“怎么吵架了?梓馨,医生不是说了你不能哭哭啼啼的,你别不听话;陈珣,你多担待点,她病了,难免情绪波动比较大,你尽量让让她。”
温梓馨木然地流泪:“妈,他要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要回去找那个郑叮叮。”
温母放下汤碗,抽过一张纸巾帮女儿擦泪:“怎么会呢?他回去是要处理公事,不是你想的那些,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搞得他的压力很大。你应该多多理解,包容,支持他,这样两人的感情才会越来越融洽。放心,他听到你病了就立刻赶过来,照顾你这么长时间,哪会真的丢下你不管呢。”说着转头看陈珣,“陈珣,是吧?”
陈珣蹙了蹙眉,但没有再多言。
、chapter14
郑叮叮上Q的时候,宁为璇又和她聊天。
璇璇不是旋旋:你去医学院听过课了?
流水叮叮:嗯,上周日去听了一次。
璇璇不是旋旋:感觉如何,我哥讲课还不错吧?
流水叮叮:很棒。
璇璇不是旋旋:哈,我早说了他讲课很有范,他这个人做事很认真,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是这样。
流水叮叮:一个笑脸。
璇璇不是旋旋:给他一个机会吧^^,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流水叮叮处于输入状态,许久后敲了一个“好”字。
璇璇不是旋旋:一个奸笑的表情。
回过头,宁为璇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来到宁为谨坐着喝茶的沙发边,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你打算怎么追叮叮?”
“追?”宁为谨淡漠地反问。
“对啊,是男人都应该追喜欢的女孩子。”宁为璇帮他分析,“你频频相亲频频失败的原因就是你太不主动了,你从不在用餐前殷勤地帮对方拉开椅子,从不会微笑地赞美对方的穿着打扮,从不会主动邀约对方看一场电影,更别提送玫瑰,贺卡,巧克力,饰品这些东西讨人家的欢心,作为女孩子感受不到你的爱意和诚意,自然会失望,没有人会一直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宁为谨喝了一口茶,一言不发。
“如果你继续以这样的方式对叮叮,你一定会悲剧重演的。”宁为璇加了一句,“而且,叮叮本来就对你不是特别上心。”
宁为谨放下茶杯,拿起长几上的医学周刊不客气地拍了拍宁为璇的头:“我要看书了,你回房间去。”
宁为璇嘟囔了一声“闷骚”,起身上楼。
“对了,周末爸爸和姨妈要回来吃饭,你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宁为谨一边翻开周刊,一边叮嘱。
宁为璇立即停步,转过身来抗议:“不会吧,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又要来我家?我每次对着她的脸都吃不下饭。”
宁为谨眼睛看着文字:“你多大了,讲话这么没有分寸?”
宁为璇冷笑:“她本来就是不要脸的女人,我哪里说错了?她缠了宁清肃几十年了,妈妈就是因为她的存在一直不痛快最后才得病的,我早和宁清肃说过了,就算妈妈现在不在了,也轮不到那个女人。”
宁为谨抬眸,目光微冷地看着情绪爆发的妹妹。
片刻后,宁为璇克制了情绪,冷静下来:“算了,我不指望你和我同仇敌忾,男人的思维,情商和女人不一样,看待爱情的问题也差很多,也许你觉得我不该对那个女人没大没小的,但我……做不到。”
宁为璇说完跑上楼。
宁为谨坐在沙发上,合上手里的周刊,丢在一边,脑海里浮现旧人旧事。
那一天乱哄哄的,父母亲在客厅里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姨妈也在场,她躲在父亲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后来哭泣声,怒吼声和尖叫声交织在一块,母亲冲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躲在门后偷看的他按住了宁为璇,开门冲出去,使力握住了母亲持刀的手:“妈,你要做什么?”
他记得当时母亲的脸阴冷,僵硬又绝望,怔怔地看着他,他夺下了她手里的刀,放回案板处,声音很清晰:“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管怎么样,我和璇璇会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母亲才伸出手臂将他抱在怀里:“是啊,我还有你和璇璇,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做人不能太蠢了,算了……”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的父亲宁清肃在香港进修的一年和母亲殷仪聚少离多,两人感情有了间隙,而一直爱慕姐夫的殷菲及时解除了和当时男友的婚约,一意孤行地赶赴香港,以生活秘书的身份照顾宁清肃的衣食起居,尽一个女人的柔情似水,起初宁清肃对她以礼相待,但最后还是擦枪走火,有了儿女情长。
后来,殷菲没有嫁人,因为宁清肃的仕途,她选择在暗处默默地守候和陪伴宁清肃,直到殷仪得了乳腺癌病逝后,殷菲才从暗里走到明里,近几年,在一些公开场合,细心的人也会发现宁清肃的身边有个美丽,温婉的女人一直作陪,这个女人就是殷菲。
因为这样,宁为璇一直很憎恨殷菲,而宁为谨和宁清肃的关系也一度跌到了冰点。
按下灯,宁为谨取过刚才随手丢开的周刊,盖在脸上,黑暗中,他很轻的,冷笑了一记。
*
这一天整日忙碌,郑叮叮赶工到下午四点才放下笔,重重地叹了口气。
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
郑叮叮打开一看,跳出来一条宁为谨的短信。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看似邀约却没有一点屈尊的意思。
郑叮叮迟疑了几秒后回复:“去哪里?”
“再过一个小时,我来接你。”
郑叮叮抬眸,瞟了一眼坐在对面对镜自赏的徐韵,有些心虚,回复:“你不用直接到我公司门口,就等在地铁二号线XX站的出口,我下了班就过去。”
临下班的最后十五分钟,张姐又跑来和徐韵聊天,顺便问了问她近日的感情状况。
徐韵叹气:“最近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无趣极了。”
“没有认识新的异性朋友?”
徐韵摇了摇头,眼神甚是惆怅。
“你不会是还没有从上回那个教授的阴影中走出来吧?”
提及宁教授,徐韵咬牙切齿,表现出又爱又恨,末了叹了一句:“你还别说,那位高傲的教授虽然品德上有缺陷,但长相,身材,整体的气质真的是令人难忘。”
正在喝水的郑叮叮又差点被噎住,为避免绽露马脚,她起身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桌面,在五点整的时候拎着包,掐点走人。
郑叮叮来到地铁出口,环顾了一圈,看见了高傲的教授。她快步上前,弯腰扣了扣车窗,宁为谨开锁,她上了车。
“你等多久了?”
“五分四十五秒。”宁为谨抬臂看了一眼时间,顿了顿后冷静地说,“你突破了我等人的最长记录。”
“……”郑叮叮汗,“不好意思。”
“算了。”宁为谨利落地合上收纳抽屉的盖子,启动车子,“下次引以为鉴。”
郑叮叮干干一笑,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哪里吃饭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
郑叮叮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怎么想起今天请我吃饭了?”
“哦。”宁为谨正色道,“今天两台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四点不到就结束了,没有新病人入院,我闲着无聊,就约你吃个饭。”
“……”
宁教授你要不要这样睚眦必报?竟还记得上次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她。
正是晚高峰时间,宁为谨开车近四十分钟才到了目的地—运河边一家院落式的餐厅,名字只有四个字:素食之锅。
郑叮叮突然怅然起来,宁为谨兜兜圈圈带她来吃不沾荤腥的东西?
“吃过素食火锅吗?”宁为谨问。
“没有。”郑叮叮口吻略遗憾。
“味道很不错,值得一试。”
看在宁为谨极力推荐的份上,郑叮叮抱着希冀,跟着他进去。
推开朱红大门,院落里高大的椿树掩映热气,循着青砖,随着涓涓水流前行,一路宁静雅致,隔离了外面的喧噪,整颗心都安静下来。
室内有淡淡的沉香味,四棵高大的梧桐树穿透玻璃屋顶而出,将盎然的绿意悄然无声地带进来,耳畔若有若无的梵音让人觉得愉悦。
宁为谨做主点了两份锅物,服务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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