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条夜道,天色已经暗沉,路边璀璨夜灯已经开启,就如那一夜的景象,熟稔修长的身影立在车边。
仿若那样一个缠绵悱恻的拥抱,再现眼前。
纪溯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步履坚定地朝他走去。
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纪溯尴尬地将视线投向远方,又收回,才想到要上车。
手才搭上门,已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为她打开了门。
低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再去看身后的人。
纪溯自进车就维持着望向车外的姿势,车窗没有完全关闭,夜晚凉风吹进,吹得纪溯原本撩拨在耳后的细碎发丝也迎风拂动。
礼服单薄,洛修动手将车窗关上,原本还稍有风声的车厢内,霎时安静下来。
车窗突然关上,纪溯回头朝身旁的洛修望了一眼,却没想后者的视线也正盯着她,视线交汇,纪溯正想低头,洛修白皙指尖已伸到近前,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颊侧轻点一阵温热,洛修指腹似若无意地碰触她的脸颊,那原本在风中吹散的发丝便被他指尖灵活地剪到了耳后。
不等洛修将手收回,纪溯便飞快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洛修从来没有做这种事情的习惯,她心中清楚。他的手还停顿在空中,她却只觉有些许烦躁。
这样随意地来撩拨她的心,难道他没有自觉吗?
“纪溯。”
将手收回,却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也许佩恩说的没错,他向来习惯沉默,也许沉默之中,他不知不觉便会失去错过许多。
正如眼前的人,莫名地疏远,他不开口,也许永远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酝酿了许久的开口却并没有的到身旁人的回应。
“宇舰已经准备完毕,明天你就可以启程。”
至此纪溯的态度才算有所松动,微微偏过了头,“麻烦你了。”
“在此之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纪溯垂了头,不知如何回答。
却发觉正在行驶中的车速越来越慢,直到抬头才发现,洛修已经车停靠在了路旁。
眸眼深沉,盯着她的目光强烈。
那是分明要知道究竟的眼神。
纪溯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额头,嗤笑一声迎上他的眼神。
她要怎么开口?说因为我一不当心看上了你而很不巧你却有了女朋友所以我只能避之不及?或者实在没能想到你已经有了女朋友而我在不经意间发现喜欢上了你所以不能再忍受自己跟你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定要离你远些理智才能得以控制?
可是看着他这样认真强烈地注视她的眼神,她却只能究之玩笑地回答才能显得自己的境地不那样尴尬。
“因为,要避嫌啊。”
话一出口,洛修很是配合地微微皱了皱眉。
“说清楚。”
本想轻松地开口,却因为洛修清冷严肃的声音令原本纪溯想放松的心情一下紧绷起来。
纪溯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打开窗户的开关,趴着窗沿吹了好一会的凉风,才得以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
回过身,纪溯望进洛修一双深邃璀璨的深沉双眸。
既然明天就要走,既然从来就没有结果。
“为了不让埃菲纳小姐误会啊。”
虽然已经说的洒脱,纪溯却还是没来由地心酸了一下。
洛修的眉皱得更深了。
“与她有什么关系。”
“自从那天我无意地跟你肢体接触之后整个人特别得心虚特别得纠结,因此要跟你保持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话一说完,纪溯似乎看到那双深沉的瞳眸微微一黯,却仍旧锲而不舍地问她:“与她的关系?”
纪溯放弃了开玩笑的语气,话到嘴边都有些暴躁,这种事,难道还需要她来挑明吗?
“埃菲纳小姐不是你的恋人?我不希望她对我产生误会。”
洛修终于从她的身上移开了目光,声音冷淡地听不出情绪。
“她不是。”
终于得出了答案,他却并没有得知结果的放松。
甚至,有点失落。
刚才那一瞬,他竟然有些期待。
看着她清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眼底,他竟然会认为从面前人的嘴中,会生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
可是,却没有。
答案无关紧要,甚至说话的人,连语气都那样漫不经心。
纪溯似乎还没从他简单的几个字眼中回过神来,再看他的时候,洛修已经面无表情地将车速拉到最快。
他说她不是?不是的意思,是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意思?
可是,那晚那样情深意切的相拥,一句轻飘的话语怎么也不能解释。
纪溯突然想到了宁瀚,是不是在面对郁婧琪的时候,他也不过这样轻飘一句,她不是,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美人在怀?
男人的本性,原来居然不分星球啊。纪溯好笑地想。
洛修似乎在回答她的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没有再与纪溯搭话的迹象,纪溯也没有打算开口,两个人直到来到会场,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会场之中大概都是普斯曼的上阶名流,因为从他们的身上,纪溯不难找到那种无一不彰显着贵族气息的气质。
“帝军长。”
一个略带平实的男性声音自身后响起,虽然这样称呼洛修,但却没有一般人通带的恭敬,反倒多了几分随意。
纪溯跟着洛修一同回身,看到的是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眉宇间容光焕发,看着洛修的眼中倒是闪着别样的光彩。
洛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泰勒伯爵。”
至此,纪溯才算知道了对面人的身份。
大概就是埃菲纳的父亲。
也不怪乎他的望着洛修的眼神这般。
“这位一定是纪溯小姐。”
两人交谈几句,泰勒伯爵的话题却突然转向了她。
纪溯原本无心他们的交谈内容,目光也不近不远地涣散着,乍然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兀地后背一僵,支吾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温热指尖忽的搭上她的肩头。似要缓解她的僵硬,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意味不明的动作,却越加让她不自在起来。
面前的人,可是埃菲纳的父亲啊。
这要他怎么想。
正想挣开,却听得他清冷的声音回答,“是。”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哈~接下来有一位下场很久的先森要出场啦>3<不用我说尼萌是不是应该也记得是谁呢~
、Chapter 37 不速之客
洛修的动作的确是引起了泰勒伯爵的注意,目光在洛修搭着的纪溯肩头流连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提及出声。
只是眼底疑惑打量,却让纪溯内心有如猫挠,微微地侧了侧肩,正好可以让洛修的手为之滑落的角度。
洛修也并没再多做动作,收回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泰勒伯爵将他们带到了会场的中央,几名同泰勒差不多打扮的男人正端着高脚酒杯在交谈什么。
看到洛修的同时,皆转身朝他走来,同样是交谈几句,便已将话头转向了她。
其中一位更是贴心地给纪溯与洛修都端了一杯酒。纪溯本没好意思拒绝,刚要伸手接过,已有一只修长的手自一旁横来,接过了原本该她接过的酒杯。
“这酒太烈,你喝不惯。”
不等她开口,他已说出缘由。
泰勒伯爵看着纪溯的眼光似又加深了几分。
察觉到了泰勒的视线,纪溯略感不自在地抬了抬手,想要拿回酒杯,那只手已将手中的酒杯交给了过路的侍者,另一只手已顺势握住了纪溯伸来的手。
“别闹。”语气不似惯常的清冷,竟然还带了笑意,就如他们从来熟稔。
就连一旁几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公爵伯爵,看着他们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揶揄。
他太过反常。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最后还是受不了泰勒目光的探寻,纪溯只得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整个会场三两有宾客聚在一起交谈,转了两圈也没找到通往洗手间的路,正好有侍者从前路过,纪溯赶忙叫住他上前询问,侍者手中还端着盘子,见纪溯询问,很贴心地表示要带路,得知了大概的方位,纪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洗手间在二楼的拐角处,也不难怪纪溯怎么也找不到,借机安静了一会,看看离开的时间也差不多,正打算回去,却在拐出转角时颈项间兀地一热,脖间一紧,没来得及挣扎,已被人整个地将身体拉了出去。
因为脖子被掐住,她甚至连求救都无果。
未知的恐惧也许因为经历了太多不安的事而并未让她慌了手脚,只是在察觉到那阴郁森冷的气息萦绕满身时,才觉惊骇。
居然……是他。
也许是因为纪溯忽然僵硬了的身体,辛赫低头,在她耳边轻笑。
视线变换飞快,转眼灯光明亮的房间已经变为昏沉喑哑的阳台。
辛赫扣住纪溯脖子的手法巧妙,并不勒得她喘不过气,却能轻易阻止她的出声。
转移了地点,辛赫很快地放开了她。纪溯满带戒意地回身怒视他,想要逃离,却发现他已经堵住了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与洛修一战,阴谋无果,他居然还能悠闲自在地这样站在这里。
语气中厌恶明显,辛赫却未察觉一般,笑的森冷阴郁魅然,语气却是另一种暧昧天成。
“因为……想你了。”
纪溯皱眉,轻微回身看了看阳台之外。
夜晚视线暗沉,但纪溯勉强能看出下面是一片空草地。
纪溯脚步微微往后挪了挪。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为了不让辛赫察觉她的异样,她又幽幽地问道。
但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辛赫边回答她,边扬着阴郁的笑容渐渐逼近她。
“普斯曼向往和平,既然我们都签署了停战协议,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罢,已经一把扣住了纪溯的腰。
阴郁森冷的气息再次萦绕全身,第一次,他们面对面地如此亲近。
纪溯尝试着挣扎,却被他另一只手臂禁锢住了动作。
她就像,完全地陷入进了他的怀抱。
“你到底想怎样。”已经没有了退路,纪溯也再不做挣扎,只是眸中厌恶明显,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
“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你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呼出的热气撩拨在纪溯的脸上,纪溯偏了头,没去看他。
“好,招呼也算打到,你放开我。”语气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冷冰,只是辛赫却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难道你还想要再杀我一次?”
似乎纪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又在她耳边笑开,下颚扣上她的头顶,连语气都惬意起来,“不,你想多了,我没有必要杀你。”
纪溯也笑,“哦,也是,你的目标是洛修,我不过是附属的牺牲品。”
辛赫沉默一瞬,似乎在想她这句话的正确性。
“暂时,我并不想杀他。”
“那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签署了停战协议,普斯曼我怎么不可以来?”
“你来这里的目的。”
“呵,你很怕我对你或他下手?放心,我并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做了。”他又低头,游移到她耳边,说话喷薄出的热气散弥在她耳廓,纪溯又是一僵。
也许是纪溯的反应取悦到了他,辛赫又是一笑,却笑得低沉起来。
纪溯想要伸手推开他,却才想起双手已被他缚住,至此只能偏开头去,狠狠地瞪着他。
辛赫放开了她腰间的手,转为扣住了她的后脑。
“纪溯小姐,你还记得那只被你遗弃了的兔子吗?”纪溯的头动不了,所以辛赫得以再次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森冷更重。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辛赫的话,纪溯僵滞几秒,缓了许久才幡然醒悟辛赫口中的兔子是那只被遗弃的机械兔子。
宇舰之上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顾及是否身边还带着一只兔子。看到洛修那样乍然出现在眼前时,似乎脑中一切都是空白了的。
“当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你早就遗忘了吧。”辛赫说话间的阴郁越发浓重,似乎每说一句,便要加深一分的阴冷。
她知道辛赫突然转变语气的原因。他说过,他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其实对于遗弃这种话题,他比谁都要敏感,是她当初把话说得那样富丽堂皇,如果没有她的那番话,也许辛赫也不会觉得反感,而话已出口,再多解释,本就无用。
她的确是忘记了。
想到了在机舱中等候命运决策的惊骇绝望,那样恐怖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她先前不厌恶他,是建立在他没有威胁到她自身安危的前提之下,而如今,她已经知道,他是洛修的敌人,是曾经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的敌人。
没有去想后果,她却突然想要逞口舌之快。
“你来普斯曼,难道是特地来追问我这一点的吗?哦,也是,你最忌讳的不就是被丢弃吗?是不是我的做法踩到了你的痛处?如果我是故意呢?不过是一只机械兔子,从来没有可不可怜之说,就像你,大概你就是无用的那一个,所以当初才会被丢弃吧。”
原本就被辛赫禁锢在怀中,所以很快,纪溯就察觉到了来自辛赫的细微颤抖。扣住她双手与后脑的指,也骤然握紧。
夜很沉,而对面人的眼,也阴沉如冰。
只是,满眼满眼的刺痛哀伤,纪溯全部扫进了眼底。
好像,说得有些过分。
这是他最深沉的痛楚啊。
只是转念一想,他这样草芥他们的性命,难道还不够罪恶?
纪溯还在思忖,却察觉到扣住自己的力道尽数消失。
辛赫已经放开了她,嘴唇因为绷紧的原因,就算在这样暗沉的夜色中,也能看到些微的泛白。
这原本就是他的忌讳,因他当初一字一句这样描述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已经隐忍苦痛。
过往太过不堪,他本就只轻描淡写,今日却被纪溯拨开地赤裸。
那只兔子在他的宇舰中被发现,原本还在犹豫是否留下,却鬼使神差地带了过来。
人群之中,却无意看到了她。
原来所有的人都一样,所有的话本就不可信,他一路走来,凭靠的是什么,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他怎么就该死的会去跟这个女人提及自己的从前,而现在,任由她给他一刀,过往,他无处还击。
颤抖的指尖扣上兔子的身体,狠狠地掐进它金属身躯,金属在变形之中出声,机械兔子的机械声响起。
身体得到了自由行动,纪溯原本想立马逃离,却看到辛赫拿出了那只兔子,生生地在她面前将它捏扁,金属断裂划破他的指尖手掌,他却犹自不觉。
只有那久违的机械声在一遍一遍地喊痛。
猩红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滑下,一滴一滴,晕染了地面。
纪溯原本想要挪动逃跑的脚却突然间动弹不得,他在痛苦,用那样的方式在宣泄。
而导致事情如此的人,是她。
于是没有逃跑,也并不说话,看着地上血渍汇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