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看着,她也觉得舒心。
面试约在第二天的早上十点钟。雷允晴起了个早,将自己收拾妥当,但仍不敌高峰时段打车难,中途堵车加上红绿灯,竟然也消耗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浦东陆家嘴。早知道还不如坐地铁,至少不会堵车。可她知道地铁票怎么买吗?会打卡吗?不得不说,雷允晴除了上中学的时候,家里人怕她养成不良作风,停了一段时间的专车接送,让她自己坐校车去上学,其他时候,雷允晴几乎没接触过公共交通工具。
或许在租房之后应该先买辆车?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又被她自己否定了,先不管银行卡里存款还剩多少,她到上海来是为了艰苦独立靠自己的,一开始就享受这么优渥的条件,还有什么奋斗的意义?
她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写字楼大厦,按电梯来到森兰人事部。
人事经理热情的向她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将她带到会议室等候,又给她送上杯热茶。雷允晴方才进来时已经扫了眼工作间的环境,整栋大厦森兰占去了五层,无论是走廊还是公共区域,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办公区域安静严肃,每个员工都挂着胸牌,都全神贯注的坐在自己电脑前,偶尔有人起身拿着文件穿梭在打印机与座位间,只听得见纸张哗哗的响声。
不愧是大公司的作派,雷允晴暗暗感叹。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来人身上的香水味道,伴随着他的脚步,像一阵风旋到雷允晴面前。
是GUCCI男士2号。
她愣愣的看着在自己面前随意落座的男人,此人浓眉深目,鼻梁高挺,五官很是立体深刻,乍看便知有混血成分。
他十分自然的与她微笑打招呼:“嗨,Ms雷。”
雷允晴对这幅面孔极是熟悉,毕竟这么出色的长相,没几个人会轻易忘记。就是一时半会叫不出他的名字,此刻他一开口,浓浓的英式口音,雷允晴顿时反应过来:“Randy!”
此人正是多年前与雷允晴在飞机上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又在伦敦招待过她的英籍华裔阮文迪。
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最上面一张正是她的简历,雷允晴猜他就是面试自己的人,只是他胸前并没有像其他员工一样挂着胸牌,所以具体职位就无从猜测。不过依他原先在英国总公司的职位,这次派遣中国,再差也能混个“总”字身份。
阮文迪见她打量自己,也笑笑说:“猎头发来你的资料,我看到照片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到你的名字,才敢确定。立刻让猎头联络了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人生也许就是这么巧合吧,之前他们在飞机上的认识也可以算一种缘分。
她淡然一笑:“我也没想到。”
阮文迪却将手中的资料对中一折,深褐色的瞳仁微眯,伸出一只手来,很公事化的道:“欢迎你加入公司,雷允晴小姐。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同事。”
雷允晴一愣。
这……就算面试通过了?
她一时有点不明白现状,昨晚她还认真准备了一番中英文对答,没想到只是简短的两句话就确认她被录用了。如果她不曾认识阮文迪,一切还会这样轻松吗?
阮文迪的手还停在她面前,十分诚恳和坚定。容不得她多想。
她站起来,恭敬的伸出手,与他交握,轻轻躬身说:“谢谢您,合作愉快。”
走出大厦时,雷允晴将面试通过的消息用短信息发给江措。这时,江措和韩沐辰应该正在飞机上,没想到刚显示信息发送成功,手机就立马震起来,她一看,正是江措的来电。
不由欣喜的接起来:“飞机已经到了?”
江措的声音懒洋洋的:“我还没睡醒呢,就被你这个喜讯给震到了,不清醒都不行。在哪呢,中午一起,给你庆祝。”
雷允晴报出酒店地址,江措说自己要回去整理一下,让韩沐辰先来接她。
果然不多时,韩沐辰就到了,他们那么熟,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雷允晴自己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就坐进去。
韩沐辰见她换了发型,不禁多看了两眼。雷允晴今早出门前的确刻意打扮过,这种大公司,尤其是外资的大公司,通常比较讲究,面试时一点妆不化恐怕让老外觉得自己对他们不尊重,太过浓重妖艳又不符合都市白领身份,所以她只打了点粉底,擦上橘红色的口红。因为她本就肤色白皙透明,单单这么点艳色点缀,整张脸也立刻鲜明生动起来,因为面试时紧张而微微发红的脸,更显得艳若桃花。栗色的微卷勾在脸侧,衬着尖尖的下巴,巴掌般的小脸精致明媚。
韩沐辰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转过头来,借着和她说话看她两眼。
雷允晴是个细心的人,自然察觉到,但她也没多想,捉了卷头发与他开玩笑道:“我这新发型是不是挺雷人的,发型师一忽悠我就找不着北了,结果一出来,看见满大街都是十八九的小姑娘才整这个发型。”
谁知韩沐辰却没笑,只深深的又看了她一眼,说:“挺好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他这么认真的口气倒叫雷允晴开不起玩笑了,只好转过头,闷闷的盯着窗外。
午饭是在一家西餐厅,到了餐厅后韩沐辰才说,江措临时被同事叫去饭局,来不了了。雷允晴不免抱怨,这丫头,说好给她庆功的,自己倒跑没影了。
她跟韩沐辰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两人也没什么拘束,点了菜就各自坐着,雷允晴没情没致的吃着,默默无语。韩沐辰也低着头,餐桌上气氛十分安静。
雷允晴的那份牛排略生,她心不在焉的拿刀划着,自己也没注意切了多久,倒是韩沐辰先发现了,伸手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暴殄天物”。
她这才发现那牛排几乎被自己切得稀烂了,不好意思的放下刀叉。韩沐辰冲她笑笑,也没在意,只伸手拿走她的盘子,把自己那份换给了她。
他是英式的绅士吃法,先把牛排都划成大小均等的小丁块,这时还没吃,就都换给了雷允晴,让她“坐享其成”。
雷允晴有点不好意思,想拿回自己的那份,却被韩沐辰拿手隔住了,状似不经意的问她:“最近心情好点没有?”
“嗯。”雷允晴答得毫无意义,只是一句回应。
不是她不想理韩沐辰,实在是不想在这美妙的用餐时间,想到一些倒胃口的人,而坏了她的胃口。她一早晨没吃饭,现在还是挺饿的。
韩沐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一个人江措也不放心,以后我们还经常一起吃饭吧。”
雷允晴很自然的把这个“我们”理解成江措、她、韩沐辰三个人,又或者她和江措两个人,于是很乐意的点了点头。
吃过饭韩沐辰开车送她回酒店,在车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聊到租房的问题,雷允晴说自己还没搞定,韩沐辰不由分说,就要带她去找房子。雷允晴连连推脱不用,又说这种事交代给房产经纪人就行,让他早点回去陪着江措。
谁知韩沐辰一口咬定房产经纪人办事不放心,毕竟是将来要住的地方,环境和出行都要考虑周到,交给外人办始终没自己挑的满意。
雷允晴拗不过他,毕竟还坐在他的车上呢。韩沐辰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又回到浦东,强拉着她一起去中介看房。
工作人员一听两人要找房,立刻热情给他们介绍起来。问雷允晴的需求,她倒没什么讲究,环境舒服上班近就好,当然室内要干净整洁,装修差一点都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再找人整整。
结果经纪一听,就狂给两人推荐大户型,连大平层都搬出来了,估计也是瞄见韩沐辰身上那套西装和腕上那只表。
雷允晴忙摇手拒绝:“用不着那么大的,空间多了也是浪费。”
经纪连连摇头:“夫妻俩住宽敞点,舒服,你看这房型,面朝江景,还带室内SPA,平常在家就能享受。”
一句话说得两人面面相觑,连韩沐辰白皙的面皮上都泛起了红。
雷允晴解释道:“我们不是夫妻,我一个人住的。”
就是这样,要找个上班近的也难。陆家嘴这一块是寸土寸金,加之汤臣一品、世茂花园等豪宅林立,要找个经济又舒适的,月租没个万把都过不去。
韩沐辰倒是不在乎钱,雷允晴看了几个,咬咬牙推着韩沐辰走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你还当我考察民情呢,搞这么奢侈的地方叫我住,一个月房租就抵我的工资了,何况我还没拿到工资呢。”
韩沐辰懂她的意思,点点头:“要不你先搬来跟江措一块儿住,我可以先去住员工公寓,房子的事我再叫朋友帮你留意着,他们专搞这个的,也许手头有适合你的好房源。”
雷允晴哪肯:“再怎么着我也不能拆散你们夫妻生活啊,我还回酒店。房子的事请你费心了,我自己也在看看。”
一零四,做贼心虚
说是这么说,雷允晴也没寄太大希望,早就做好了搬到偏远地方,每日地铁上班的准备。
谁知没两天韩沐辰就电话通知她,房子已经找好,果然离她上班的地方步行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且小区环境十分幽静安全,室内装修精致,家具几乎全配,她住在十七楼,从卧室里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不远处尽收眼底就是蜿蜒如白练的江流,从这样搞的地方望去,缓慢而平静的在日光下,闪烁出丝绸一样的光泽。
雷允晴当然满意,也不免惆怅:“这样的房子租金一定不便宜吧?”
谁知韩沐辰对她说:“这是我一朋友的房子,平时也是空着。听说我要租,死活不肯收我钱,后来我说是我一朋友,绕了几个弯的,哪能不要钱,他才象征性的收了四千块租金。”
这种地段,这样的房子,四千块租金,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雷允晴当然知道这都是托了韩沐辰的人情,当下感动的说:“这个人情我欠着你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提。”
韩沐辰当然微笑点头。
搬家那天也是韩沐辰和江措小两口帮她。她本来就没多少行李,一共一只皮箱,放在后备箱,从酒店退了房就算搬走了。
到达新居后,江措又陪着她到附近卖场购置了一些日常用品,韩沐辰充当全程司机和跟班,毫无怨言。
无人的时候,雷允晴就悄悄和江措说:“行啊你,真有本事,能把韩大少训练成新好男人。”
江措淡淡一笑,嘴角却有几分苦涩。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确是好的没话说,一般男人都很不耐烦陪老婆逛超市,尤其是在生鲜区买菜什么的,总是远远的站着。但只要她提出来,韩沐辰从未拒绝过,穿着一身与超市气氛不符的名贵西装,随意往手推车旁一靠也是风流倜傥,不是没有虚荣心的,起初她也觉得有这样一个老公,带出来溜溜那都是很长脸的。可惜面子上过足了瘾,里子到底舒不舒坦,也只有自己知道。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个透明人,这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四年上千个日子,她以为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当她觉得孤独觉得冷的时候,把手一伸过去,手掌却从他的胸口整个穿了过去。原来在她身边的只是一团空气做的壳子,原来他的胸膛里根本没有心。
那感觉太过可怕,每次想起来仍然浑身汗毛直竖。
当然这只是她一人的感觉,在外人面前,人人都盛赞她的幸福,找了个好老公。
她也不会把这种自寻烦恼的事说给韩沐辰听,免得两人发生误解。一直不吵架的婚姻对她来说也是个定时炸弹,因为就怕不吵则已,一旦吵起来便无可收拾。
晚饭雷允晴就在新家里亲自下厨,招待两位好友。新买的厨具崭新泛着银色的哑光,江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给她打下手,两人仿佛回到几年前初时的时候,虽然谁也没有指天立誓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最好的事情,总想第一个和对方分享,遇到困难,也总是习惯性的把对方当成“垃圾桶”吐槽个痛快。在她们七八年的友谊征程里,从此携手共进退,相互温暖扶持,也相互狼狈为奸
她不禁想到陆子鸣。他们相识二十年,结婚五年,这五年里,他们分享空间,分享温暖,分享喜怒哀乐,分享了所有,却不能再继续分享今后的人生。
也许有时候,朋友真的比情人要可靠些。
如果现在可以许愿,她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吃过饭,江措又把韩沐辰先赶回去,说自己好久没和雷允晴聊天了,今晚要留在这和雷允晴一起睡。
韩沐辰倒没取笑她,很体谅的自己走了。
雷允晴租的这公寓虽然有两间房,但只有主卧里有床,另一间她打算整理出来当书房。况且江措找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也就做好了夜话的准备。
江措帮着她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整套床上用品铺好,又看她漫不经心的套上新枕套,翻身躺倒在床,然后一个滚,俯在雷允晴刚撂到床上的枕头上,吻着一种干爽的簇新织物的味道,狠吸了两口。
雷允晴笑笑,找出自己的睡衣扔给她,也躺倒在床上。
两人嘻嘻哈哈说了些以前的趣事,雷允晴戳了她一下:“难得我这个垃圾筒免费借给你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赶紧倒啊,过了明天就要收费了。”
江措咯咯笑了两声,笑声却没什么精神,翻了个身趴到床上,闷闷的说:“我怀疑韩沐辰在外头有人了。”
“嗯?”雷允晴还是漫不经心的,眼皮一瞌一瞌即将进入睡眠状态。
江措继续闷闷不乐的说:“也许是我一直太粗线条了,虽然他以前就有点心不在焉,但这次从北京回来,我明显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劲,经常看他对着报纸一个多钟头不动,还停着最初翻的那一个版面,下班经常晚归,我打电话到他的公司问过,他最近根本没有什么忙的项目要加班,晚上一个人关在书房的次数也多了,有几次我给他送咖啡进去,他还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表情好像想隐藏什么……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事,而且不是寻常的事,或许是某个人要出现了,一个让他如此在乎的人。”
雷允晴听完她的一系列表述,确认她是在向自己证明她和韩沐辰的婚姻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存疑)的危机,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坐起来:“你确定不是最近大姨妈来访,所以焦虑不安,或者是电视剧看多了,产生交错?”
江措很是惆怅的看了雷允晴一眼:“真的。我知道我一说你们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