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答不上来。对于陆子扬,她只能说抱歉,她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再不能拖累更多的人,趁着他们的错还不深,还能挽救,她应该立即纠正这个错。
她颤颤巍巍说:“平安……她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
陆子扬环在她肩头的手僵了一下,却嗤的一声轻笑:“那又如何?你就这么喜欢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平宁推了他一下:“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姐,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陆子扬冷笑:“所以你就该成全她吗?那你把我当什么,她喜欢我我就该跟她在一起,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不也这样吗?你喜欢我就要我抛弃亲人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是这样吗?”她忽然嘴硬起来,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贴着她脸颊的呼吸骤然停止了。陆子扬缓缓放开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陌生而冷淡的盯着她。
她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只能强行别开眼,避开他眼中的痛楚。
耳边却听到他寒冷入骨的声音:“平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深吸了口气:“你已经听见了。”
“所以你从来没喜欢我,都是我一厢情愿在逼迫你?”他眸子里的光芒一寸寸冷下去,染上了一片死灰,他狠狠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平宁,是这样吗?你敢不敢点一下头?”
不就是点头,有什么可怕?平宁吸了口气,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才发现脖子像有千斤重,怎么也低不下去。
她不是不后悔,只是覆水难收。
在陆子扬的注视下,她缓缓的,缓缓的,低下了头。
陆子扬忽然大笑两声,踉踉跄跄的转身,起初是大步大步的走,后来渐渐变成狂奔。平宁抬起头来,走廊上早就没了他的影子,只留下那杂错无章的脚步声,像是谁的心跳,忽然搭错了弦,便是一团乱音。
平宁把额头抵在墙壁上,缓缓的跪了下去。有多痛,就像久病的人缓缓的割开自己的静脉,到底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就像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说过:你早就应该知道,只有爱情可以令我们满怀希望而又失望的那么彻底。
只是一开始让她看到了希望,便迷上了这种滋味,于是忽略了失望到来的这一刻,所以才会这么痛,都是自作自受。
*
张晚晴没想到还能在俱乐部看到陆子鸣。
她以为上回之后,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没想到在包厢外头走廊上看到她,还能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今晚有客人吗?”
“没……”
“那还来我包厢嗑瓜子吧,我发现你那嗑瓜子的声音挺催眠的。”
他边说边笑,兀自推开三零八的包厢进去。
张晚晴怔了一下,对他的话又尴尬又兴奋,忙跟进去。
今晚他却没有直接倒下就睡,而是翻了翻桌上的零食,随手拆了包杏仁,一颗颗放在嘴里。她仿佛能闻到杏仁馥郁的香气。
只听陆子鸣问她:“你打算在这做多久?”
“嗯?”她一愣,还没转过弯来。
“你还是学生吧,早上看你和你的同学一起。”
“嗯。”她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染上一层难堪。
“还记得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出来混你不适合。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的语气低醇磁厚,就像是大哥哥一般。张晚晴心里一热,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她呜咽着,捂着脸,小声说:“我也不想,我没办法……”
后来在陆子鸣的询问下,张晚晴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事。她家是在河南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摔断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母亲改嫁,家里的农活全靠她和哥哥两个人承担。三年前她哥哥到北京来打工,为了攒钱给她上大学,结果在工地上被砸伤,经鉴定是三级伤残,包工头象征性的一次性给了他们家五万块。就那样,哥哥还舍不得做手术,瞒着她受伤的事情,把钱拿出一半来给她上大学。后来她知道了这事,就开始打工攒钱给哥哥做手术。一方面她不能辍学,不然辜负了哥哥对她的期望,另一方面又要争取一切时间打工赚钱,后来她听人说现在夜总会喜欢招大学生,清纯,讨人喜欢,赚的钱多,又不用出台,就来这儿了。
陆子鸣听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她笨:“你是真笨呢还是想不通?你不知道这地方就是个火坑吗?”
张晚晴当时涉世未深,自然不晓得。现在她明白了,想及时抽身,可又有了别的理由,让她不想离开。
她抬起头,痴痴的看了陆子鸣一眼。如果这真是个火坑,没人逼她,也没人推她,她自己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陆子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说:“得了,我看你也不是做这行的料。你哥那手术还差多少钱,我先借给你。”
“陆大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别听错了,我只是借给你啊。将来你毕业了找着好工作,再慢慢还给我。我顺便收点利息,就当长期投资了。”
她明白,他这么说,其实是怕她有负担,不肯收。可就是这样,她也不能白白收他的钱啊。
见她不说话,他已经掏出支票本和笔,在台子上写道:“你哥做什么手术?十万够不够?”
她慌忙拒绝:“陆大哥,我不用,我自己可以攒够的……”
“你怎么攒?把自己卖了去攒?你哥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他咬开笔帽,再不管她,唰唰唰在支票本上写下十万,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来塞进她怀里:“拿着吧,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还跟我瞎客气。”
张晚晴颤抖的手捧着那张支票,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蕴了泪,哆嗦着拿过他用过的那支笔,撕下一袋零食的包装纸,在背面写道:“陆大哥,我给你立张字据吧。这十万块是我问你借的,利息是多少?将来我一有钱立刻就还给你。”
陆子鸣愣了一下,利息什么的,他也就随口说说,压根没打算让她还。他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忽然同情心泛滥,先是早上去献血车献血,晚上又“助人为乐”了一把。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好人,更受不起她用这种感恩戴德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撕开包纸巾扔给她:“得了得了,别哭鼻子,我要睡觉呢。你玩你的吧,记得别开声音就行。”
张晚晴却执意在那张“欠条”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请他一定要收下。陆子鸣觉得好笑,摇摇头,像揣垃圾一样随手把那欠条揣进了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在沙发上躺下,翻个身真要睡觉了。张晚晴知道他的习惯,便不在吵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嗑瓜子,心里却心潮澎湃。
他外表上表现得跟所有纨绔子弟一样,花钱大手大脚,好像生来就高人一等。可是他却没有跟其他的客人一样,不把她们当人看,甚至随意打骂凌辱。从他第一次肯弯下腰来为她包扎,她就认定了他一定是个好人,而在慢慢的相处中,他虽然待她冷漠,从不肯正眼看她一眼,却也从没有为难过她。甚至今天早上肯陪她一起上献血车去献血。
献完血他们就分道扬镳了,护士给每个献血的热心人士都赠送了两袋牛奶,和一把印着红十字标志的纪念太阳伞。陆子鸣什么也没要,全都给了她。她却一路跟到他车上,坚持要他把东西收下。
“第一次做好事,怎么样也该留个纪念吧。”
他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接过太阳伞,扔到车储箱里,牛奶还是塞给她:“我不喝这种东西,你都拿去吧。”
这次她倒没拒绝。她猜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也是不喝这种袋装牛奶的。
张晚晴望着躺在沙发上的背影,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忽然听到他哑着声音叫“允晴”。
她愣了一下,以为是在叫自己。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却发现他闭着眼睛,眉头轻蹙,仍在睡觉。
应该是说梦话。
她屏息站在他身旁,等了一会,他果然又开始说梦话。
这会她靠近了,听得清楚。才知道他叫的,其实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允晴,别走。”
她的心猛烈的一颤,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
*
翌日清晨,雷允晴醒来,竟然惊讶的发现陆子鸣在房里。他正埋头在衣柜里找衣服,雷允晴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的皱眉掩着鼻子:“昨晚去哪了,一身的酒味。”
陆子鸣的动作一滞,回过头来看着她。
雷允晴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不习惯的下床来:“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陆子鸣却是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在衣柜里翻找。
他其实昨晚一点酒也没喝,有小丫头在他就都点纯净水了,可是看到雷允晴那嫌恶的表情,他就自嘲的想笑。
雷允晴见他在衣柜里找了半天了,于是凑过去说:“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吧。”
他退开来,说:“一些换洗衣服,我搬出去住一阵。”
“搬出去?”她有点惊讶的抬起头来。
“嗯,总是这样早上回来换衣服太麻烦,上班要赶不及。”
他这是要彻底和她分居了。
雷允晴心中一黯,问:“那你搬到哪儿呢?”
谁知陆子鸣眉毛一扬,笑睨着她:“我搬到哪里去,你会关心吗?”
她稍稍怔愣,随即低下头,撇开了话题:“最近天气预报有寒流,多带些厚的衣裳吧。”
陆子鸣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稍纵即逝。
没多久,她就帮他把衣服收拾好,问他:“放这只皮箱里吗?你打算怎么跟奶奶说?”
他却一脸无所谓:“没什么好说的,就说工作需要。放那吧,待会景瑞会过来拿。”
他走出更衣室,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和西装:“我先下去吃饭了。”
陆子鸣走后,雷允晴望着打开的皮箱,突然感到无尽的疲惫。
这样的婚姻,是走到头了吧,可还得苟延残喘的维持,彼此都累得不想说话。她不明白陆子鸣为什么始终不肯离婚,难道非得弄的像陆妈妈当年一样?
她一直在努力避免这种情况,可是生活无独有偶,仿佛来来回回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既定的那条路。
她揉揉眉心,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她走过去一看,是陆子鸣的手机。正待叫他,手机又响起来,是银行的电话。
她以为又是什么月初定时提醒,随手帮他接起来。
“陆先生您好,这里是XX银行。今天上午有一位姓张的小姐持有您签名的支票来我行柜台兑换了十万元现金。按照程序,五万元以上现金交易我们将通过电话通知您,请您知悉。”
清脆的女声,是银行的人工服务电话。
雷允晴茫然的抓着手机,电话里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过了很久很久,对方已经挂断,她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无法回神。
她知道他出手一直很大方,之前也曾送过乔佩一套房子。或者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更多。只是她头一次接到这种电话,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她慢慢的用手摸到耳垂,镜子里那一对山茶花白金粉钻耳坠在晨光下依旧熠熠生辉,仿佛他还在身边,耐心细致的为她戴上这对耳环。
就像是昨天她看见他和一个女大学生并排走向献血车,她从来不知道像陆子鸣这样的人也会去义务献血。原来,他也可以细致,温柔,富有爱心。只是从不对她展现。
总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那么多年的时光相处,她以为青梅竹马的岁月是什么也无法抵挡的,却原来终究还是输给了露水姻缘。
她望向收拾了一半的皮箱,他说要搬出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搬出去。
陆子鸣走后不久,景瑞就过来拿走了他的简单行李和衣物。雷允晴一个人望着空了一半的衣柜,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下更显的空。
她忽然不想在这待下去,叫司机周师傅帮她准备了车。车子开出大院,刚刚拐入梧桐马路,忽然从马路边不知什么地方窜出一条人影来,冲到了路中间,拦在了车头前,把司机吓得猛踩刹车。
幸好车子刚开出来还没加速,加上性能好,“戛”一声正好刹在那女孩子面前,不多不少,仅仅半米左右的距离。
雷允晴被震了一下,后背弹回到椅背上,皱起眉头看着车前窗外的人影。
周师傅惊慌未定的转过头来问她:“少奶奶,没事吧。”
“我没事。”她摇头,亲自下车向那女孩走去。
张晚晴其实自己也吓了一跳,脸色发白,惊惶失措的眸子盯着雷允晴,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惊悚的事来,可内心里就有一种不平,撑着她挺直了腰板,望着她,叫:“陆太太。”
闻声雷允晴又多看了她几眼。果然她没猜错,这个女孩是冲着她来的。
瘦瘦高高的个子,脸色苍白,下巴尖细,乍一看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她身上裹了件水红色的大衣,因为太瘦,大衣里显得空空的。雷允晴觉得有点眼熟,忽然想起昨天从车窗那惊鸿一瞥的影子。
原来是她。
雷允晴笑了笑:“你没事吧,同学,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张晚晴没想到对方这样和蔼,一时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她反复搓着手指,指尖都已经通红,战战兢兢道:“陆太太……可不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你有话要跟我说?”雷允晴很快的反应过来,接下了她的话茬,“可以,不过站在这里说不合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吧。”
她找她的内容实在没什么新鲜,不过雷允晴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用这么“惊悚”的方式请她“喝咖啡”。
这个女孩估计也实在没办法了,想见到她并不容易,无论是陆家,还是她出入的这些地方,保安都十分尽职,所以这女孩才想到这个办法吧。也不知她在这条马路蹲守了多久了。
雷允晴带她上车,司机周师傅来回打量着那女孩,令她更加局促不安。
雷允晴对他说:“在附近找个咖啡馆吧。”又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张晚晴。”
张……雷允晴忽然一怔,若有所思。
车子没开多久就有一家咖啡馆。这个点喝咖啡的人并不多,落地玻璃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也都是各自窝在沙发里打瞌睡。
雷允晴先推门进去,铃响后好一会儿才有服务生过来。雷允晴微笑着把餐牌推过去给张晚晴:“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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