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辛格将军的汇报即将结束,最高统帅部部长凯特尔想要暗示施陶芬贝格准备好接下来的汇报,却发现施陶芬贝格竟不在那里。他想起在进入会议室之前,施陶芬贝格曾经对接线员说自己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如果打来要马上叫他。于是悄悄退出了房间,准备把这名年轻的军官找回来。不过遗憾的是,凯特尔并没有找到施陶芬贝格,管总机的上士说,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凯特尔无可奈何地回到会议室,这时,豪辛格正在结束他的汇报,当他说到“如果我们在贝帕斯湖周围的集团军不撤退,一场灾祸……”时,轰地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
会议室被炸毁,房顶倒塌,墙皮剥落,窗框横飞,橡木桌被掀到了空中。站在100码外的施陶芬贝格看到爆炸引起的浓烟烈火,以为里面的人都被炸死了,匆忙和他的副官钻进等在那里的一辆汽车,趁乱通过三道岗哨,向机场驶去。
当天晚上,正在慕尼黑的家中小住的蒂洛听到了一则令她大吃一惊的新闻。
“今天有人企图谋害元首,除了轻微的烧伤和擦伤,元首的身体并无大碍,他已经投入到工作中来。施蒙特将军、布兰迪上校和参谋长助理伯格身受重伤,约德尔将军、科腾将军等人受了轻伤。爆炸发生后不久,在戈林元帅的陪同下,按照惯例,在下午听取了墨索里尼的简报,我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万岁!上帝的恩赐让他躲过一劫。稍后元首将对德国公民发表演讲……”
听到这条爆炸性新闻的时候,蒂洛正在卧室里看温舍写来的信。自从维森菲尔德阵亡之后,温舍就开始给她写信了。开始时几乎每天一封,诺曼底战役开始后,也基本保持着三天一封的频率。信的篇幅并不长,只是寻常的问候与作战生活的描述,有时还会有趣闻和笑话。温舍从来不提维森菲尔德阵亡的事,只是按部就班地写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就像当初两人还是恋人时一样。在瓦腾堡的时候,蒂洛根本没有心思看这些信件,直到她从丧夫之痛中慢慢走出来,并带着恩斯特回到慕尼黑小住时,才有时间一封封看温舍寄来的信。
关于元首遇刺的新闻在广播里循环播放,蒂洛没有来的一阵心焦,她放下信件下楼走到了客厅里。她刚刚到达,就见玛利亚女公爵一改往日优雅端方的做派,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海因里希的肩膀,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海因里希,你对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参与这个行动?”
玛利亚女公爵的脸色灰暗,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没有,妈妈。”海因里希平静地说道。
“你敢发誓吗?对着伟大的奥托一世(注)发誓!”
“我发誓,我没有参与到任何有关刺杀希特勒的行动中。”海因里希举起手发誓道。
玛利亚女公爵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蒂洛快走几步,坐到了母亲身边,她轻轻搂住玛利亚女公爵。柔声问道:“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有人预谋杀害希特勒,并企图发动一场政变。可是他们失败了,希特勒不仅没有死,还马上发起了镇压行动。盖世太保已经在四处抓人了。”玛利亚女公爵有气无力地说道,管家克雷尔递上了一杯加了冰块的茶,玛利亚女公爵破天荒地将它一饮而尽。
“我已经听说巴伐利亚的一些贵族参与了此事,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被逮捕了。”玛利亚女公爵看着海因里希说道,“我怕你也参与其中,幸好。。。。。。”
“巴伐利亚的贵族?”蒂洛说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希特勒不死,德国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盟军和俄国人一定会将我们瓜分的!只有他死了,我们才有机会与盟军议和,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海因里希愤愤不平地说道。
“住口!”玛利亚女公爵声色俱厉地说道,“我命令你,以后决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妈妈,这是事实……”
“我不管是不是事实,我只关心你的安危!”玛利亚女公爵突然间压低了声音,“以希特勒的个性,他必然要让对他不忠的人不得好死,说不定还要扯上许多无辜的人。现在人人自危,你也给我老实点!最近不许出门了!蒂洛,你也一样!”
“是的妈妈。”海因里希虽然不甘,但不愿忤逆母亲,只得答应道。蒂洛也在一旁点头表示服从。
“乱了,全都乱了……”玛利亚女公爵喃喃说道,她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可怖的血雨腥风。
注:伟大的奥托一世 Otto I “der Grosse”,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第一任统治者。
Chapter 218 遥远的承诺
正如玛利亚女公爵所预料般,德国国内的局势在当晚便乱了起来。刺杀希特勒的主谋施陶芬贝格及另外4名同伴被逮捕,并马上被执行了枪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毅然决然地高喊:“我们神圣的德意志帝国万岁!”施陶芬贝格的尸体被埋在刑场附近,但希姆莱仍然感到恨意未平,他下令把尸体挖出来焚烧,并把骨灰撒入污水中。施陶芬贝格的父亲也被枪决,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则被送进了集中营,生死未卜。
气急败坏的希特勒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血腥报复,在他的指令下,大约7000名“涉案男女”被捕。其中不少人在盖世太保的酷刑虐待下屈打成招,然后马上被定罪。还有一些确实参与了刺杀行动的人则坦然地面对刑讯,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理念,微笑着面对死亡。
令蒂洛一家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海因里希在刺杀发生的第二天晚上被盖世太保带走了。全家人焦急地不知怎么办才好,鲁普雷希特公爵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关系,要把自己的儿子捞出来。不过在这种非常时期,全国上下人人自危,谁还敢管别人的事?幸运的事,第三天下午,海因里希回到了家中。他没有受刑,只是神色有些疲态。他说自己只是被例行问话,而且前一阵子他一直在荷兰,没有和国内的任何人联系过,盖世太保找不到证据,也就把他放了回来。正当大家庆幸不已时,海因里希沉重地说盖世太保为了恐吓他,带他“参观”了一些嫌疑犯。那些人或是被钢琴上的金属丝吊着,或是被铁钩子勾着,有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还奄奄一息。他们身上伤痕无数,鲜血淋漓。海因里希认出了其中几个人,都是他和蒂洛从小的玩伴。已经被凌虐得不成人形。说到这里的时候,海因里希紧紧抿起了嘴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蒂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天晚上,最新的消息传来,10名将军为了逃避逮捕和起诉而自杀身亡,这个数字恐怕还要继续攀升。盖世太保也已经奔赴前线及防卫区抓人。鲁普雷希特公爵唉声叹气地说希特勒这样做简直是在断自己的后路,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玛利亚女公爵及时制止了。在希特勒还没有感到尽兴之前,说话做事必须小心再小心。
7月20日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除了海因里希被盖世太保带走的那次,鲁普雷希特公爵一家没有踏出维特尔斯巴赫庄园半步。外界的一切消息都由管家克雷尔传递。小恩斯特仿佛也感到了情势的紧张,这几天来安静了许多,总是乖乖窝在母亲身边,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人们。人民法庭在这一个礼拜中无疑是全德国最忙的政府部门,他们审判了一批又一批疑犯,判处了一个又一个死刑,其中不乏国防军的高级军官。血雨腥风侵入了帝国的每一处角落。希特勒的暴怒一直在持续,他甚至不顾往日情分,将怒火蔓延到曾经的心腹大将上。10月份,隆美尔元帅的被逼自杀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7·20”事件后续镇压的结束。希特勒在理智尽失的状态下做出了许多令元老心寒的行为,这无疑于为第三帝国的毁灭从内部注射了一针催化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让我们继续回到7月底的慕尼黑。最初的一波镇压在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人们得以喘息片刻。仲夏时节,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处的林木。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地附在苍蓝的天上。在蓝天白云下,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花园无疑是一副多彩多姿的画卷,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蓬勃地生长着,绚丽缤纷。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腥镇压,这里无疑于世外桃源。
就在7月底的某一个清晨,一名年轻英俊的军人敲响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大门。
“先生,请问您找谁?”管家克雷尔已经认出了面前的男子,他敛住了神色,不动声色地询问着答案已经心知肚明的问题。
“您好,请问蒂洛小姐在吗?”来者彬彬有礼地问道。
“马克思·温舍?你怎么又出现了?”正要出门的海因里希在看到来访者的一瞬间气愤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让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男人。哟,这家伙居然已经是中校了。
“温舍?”蒂洛闻声也走到了门口,意外地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她注意到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蒂洛,你还好吗?”温舍完全无视海因里希的冷眼,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蒂洛身上。她清瘦了不少,眼神中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看来维森菲尔德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在前线吗?”蒂洛疑惑地问道。她迅速观察了一番温舍,发现他除了额头之外,并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她的心略微踏实了些。
“我特地抽身回来看看你。”温舍说道。
“她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需要你的看望。”海因里希插嘴道。
“哥……”蒂洛拽了拽海因里希的袖子。
“我不管了,你们随意。”海因里希又瞪了温舍一眼,气呼呼的出门了。
“请进来吧。”蒂洛轻声说道。温舍很幸运,今天鲁普雷希特公爵夫妇去拜访一个朋友了,否则以她父亲的脾气,温舍休想进庄园的门。
“蒂洛,”温舍刚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最近好吗?”
“如你所见。”蒂洛微微笑了一下,她看到恩斯特正迈着小腿往她这边跑,谢维娅紧跟在后面,生怕他摔倒。
温舍顺着蒂洛的目光看去,他的目光和恩斯特对视。恩斯特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叔叔。他看了温舍几秒钟之后,裂开嘴咯咯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扑到了温舍面前,扎进了他的怀里。
“恩斯特少爷!”谢维娅着急地叫道,她偷偷瞥了蒂洛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慈爱地看着儿子。
温舍一把抱起了恩斯特,仔细端详着他。这孩子越来越像蒂洛了,他没由来地喜欢这个小家伙。恩斯特似乎也很喜欢温舍,腻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谢维娅嬷嬷,您不用管他了。”蒂洛说道,谢维娅了然地离开了客厅。
“你受伤了。”蒂洛看着温舍说道。
“不碍事。”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我很想念你。”
“……”
“维森菲尔德的事,我很遗憾。”
“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恩斯特,快松手。”恩斯特对温舍脖子上的骑士十字勋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这和父亲脖子上的一样,让他有了一股亲切感。
“没关系的,让他拿着玩吧。”温舍干脆把十字勋章摘了下来,放到恩斯特手里,恩斯特又咯咯笑了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
“蒂洛,你以前不这样和我说话。”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蒂洛,你知道我对待感情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温舍的眼神在蒂洛的脸上流连,他的眼光一刻也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但我仍然想告诉你,只要你同意,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温舍,你已经结婚了。”蒂洛的眼睛有些发酸,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温舍,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地毯。
“你不需要提醒我,蒂洛。我从来没忘记过这一点。”温舍苦涩地说道。
“你应该照顾的人是你妻子,而不是我。”蒂洛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
“我唯一想照顾的人就是你。”
“别说了温舍。”
“请给我一点时间,不需要太久。我愿意弥补我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恩斯特,到妈妈这儿来。”
“小伙子,你妈妈在叫你。”恩斯特颇为不舍地离开了温舍,蒂洛将儿子手中的十字勋章还给了温舍。
“如果我能从战场上回来,我一定会履行我的承诺。”温舍深深地看了蒂洛一眼,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马克思!”蒂洛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她把恩斯特放在地上,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温舍。温舍同样用力地回抱了她。
“马克思,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蒂洛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一颗泪珠淘气地从眼眶中跳了出来,落在了温舍的肩章上。
“蒂洛,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温舍动情地说道,“请原谅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蒂洛说道。
“那么我争取。”温舍突然间意识到了蒂洛对他未曾磨灭的感情,他重新看到了曙光。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看着眼含泪水的蒂洛,想要亲吻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
看来,还是需要时间。温舍心道。他恋恋不舍地与蒂洛告了别,离开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明天,他要重回法国的修罗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见到蒂洛。但是此时此景,却是让他由衷地开心的。
Chapter 219 法莱斯口袋
诺曼底登陆战役结束之后,盟军司令部利用有利形势,未待其部队完全集中,便于7月25日在法国西北部展开进攻,企图把德国人击退到卢瓦尔河和塞纳河对岸。到了8月10日,盟军第12集团军群从南面将莫德尔元帅率领的德国B集团军群的基本兵力重重包围。德国近20个师陷入法莱斯、阿尔让唐地域的所谓“法莱斯口袋”。盟军在此地区至少有28个师对敌作战,并且完全掌握了制空权。盟军司令部决定以美国第3集团军从勒芒地域,加拿大第1集团军从法莱斯以北地域对阿尔让唐实施南北对进突击,合围深陷“法莱斯口袋”的德军。
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