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爸爸和思绮阿姨在一起呢,染染喜欢吗?”琦琦继续逗着她道,话刚完便收到沈漠一个警告的眼神,“叶琦琦。”
叶琦琦头一回,呛道,“干嘛,你女儿陪着你和乔小姐你们仨都开心快乐了,还不许人家韩暖陪着自己爱人开心快乐去呢。”
顾宸正在沙发上逗着自己女儿,闻言抽空朝叶琦琦望了眼,“叶琦琦,染染还只是个孩子。”
“小时候没学好长大了才是大问题。”叶琦琦转向顾宸,“就像你,就小时候没学好,现在一身毛病。”
顾宸无可奈何地朝沈漠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韩暖有些尴尬地望向叶琦琦,“琦琦,染染只是个孩子,她哪里分得清什么,就是全凭自己喜好而已,你也别对她太苛刻。”
叶琦琦望向韩暖,面色却柔了下来,不似刚才对着两个男人那样呛,“韩暖,这不是苛刻不苛刻的问题,孩子得从小教她分清是非曲直公平公正的。”
说着望向撅着嘴的染染,捏着她的小脸蛋柔声道,“染染和爸爸和思绮阿姨在一起玩得开心的话就要让暖暖阿姨和别的叔叔玩得开心知道吗,要不然呢,染染就要和爸爸和暖暖阿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能让你爸爸和思绮阿姨一起很开心,却不让暖暖阿姨和漂亮叔叔在一起,知道吗?”
染染瘪了瘪嘴,摇头,“听不懂姨姨在说什么。”
顾宸忍着笑,“叶琦琦,染染才三岁,你就别和她绕了,她哪能听得明白这些,你对沈漠有什么不满直接和沈漠说就行了。”
说完便被叶琦琦狠狠剐了一眼。
韩暖也有些憋不住笑,“琦琦,你不要和她说这么高深的话,小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
沈漠却是将染染往怀里一抱,“叶琦琦,有什么话你直接和我说,我听着呢,别拿我女儿当传声筒。”
叶琦琦撇了撇嘴,“你自己心里明白。”
逗了逗染染,“染染要是喜欢爸爸和暖暖阿姨就要一直喜欢下去,不要让别人把爸爸和暖暖阿姨抢走了。思绮阿姨不可以,漂亮叔叔也不行,知道吗?”
染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韩暖也听出叶琦琦话中玄机来,听着反倒有些尴尬,“琦琦,你别误会,我和沈先生只是雇佣关系。”
叶琦琦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朝沈漠瞥了眼。
沈漠面色淡淡,似是没看到她的眼神,直接越过她向顾宸告别,带着韩暖和染染便离开。
一路上染染特别乖巧地窝在韩暖怀里,回到屋里也是很乖巧地拉着她去铺床睡觉,懂事,又似是带了那么一点小心翼翼,看得韩暖心酸。
韩暖和染染睡,沈漠住另外一个房间,回屋里洗漱完后打了声招呼便先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去上班,刚在办公桌上坐下便看到了昨天吴海平放桌上的档案袋。
盯着那档案袋望了眼,手压上那只袋子,停顿了一下,拿起,又放下,收回手。
手刚收回,却又忍不住望过去,抿唇想了想,沈漠伸手抽出里面的资料,一份病历报告率先跌落在了桌上。
沈漠拧了拧眉,望向那份已有些泛黄的病历报告,伸手拿起,病历日期已经是三年前,最早的日期在三年前的八月份,一份脑癌确诊报告。
指尖不自觉地从那个日期上轻轻抚过,沈漠两指在下颔处轻轻摩挲着,眼里带着些许若有所思,而后摁下助理外线,“海平,查一下,三年前我让你汇入韩小姐账号那笔钱是哪天。”
十分钟左右后,吴海平的外线电话打了进来,“沈总,八月十七号。”
“好的,谢谢。”摁断电话,视线落回病历报告上,盯着上面的数字,八月十六号,韩暖离开的前一天。
、22
手轻轻拿起那份泛黄的病历,沈漠盯着病历报告上的字。
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不意看清,却还是依稀能分得清上面的“恶性”二字,旁边甚至还有医生专门批注的“建议尽快动手术”字样。
“我……想把染染留给你,她毕竟是你们夏家的长孙女,你能不能看在我替你们夏家……生下她的份上,给我……给我……”哽咽的声音只,之后是仓促而急快,“能不能给我一笔钱当做补偿!我不要孩子。”
“为什么?”
“她跟着你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跟着我也只有吃苦挨饿的份,而且带着她……我以后要嫁个好点的人家也不容易。我因为生孩子的事已经耽搁了一年时间,我一没经验二没能力,要出去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也不容易,我总得有一笔钱伴我度过失业期。”
“沈先生,可以吗?”
“多少?”
“……三……三十万。”
当年她离开前一晚的对话不其然地在脑海中划过,已经过去三年多,他竟意外地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她拿这笔钱,是用去动手术的?
长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沈漠抽出里面所有的资料,找出她完整的病历报告。
从八月十六那天拿到确诊报告,之后一个月内的报告陆陆续续,不连贯,真正连贯的日期是从次月十四号开始记录的,十七号开始动手术,之后的一整年时间里,几乎记载了她每一天的身体状况,动手术的时间,准备,可能出现的后遗症。
最后一份病历报告上,“术后恢复情况良好,出现选择性失忆征兆”,却被笔轻轻划过,之后没有过多的笔墨详赘,病历上的主治医生已经换成温磊。
这份病历是侦探社从医院弄来的,韩暖手中应是没有这么一份报告,如若不然,也不会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将病历放在一边,沈漠抽出其他资料,细细翻看了起来。
其他资料相对这份病历来说简单许多,和上次那份资料相差不大,手术出院后,韩暖进了二附当了一名中学老师,与浩远侦探社两大老板黎浩及许若情关系亲密。
在家庭相关调查资料上,与上次那份也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韩暖哥哥韩风,三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罪刑严重,被判处死刑,一月后执行枪决。
沈漠抽出那份专门介绍韩风情况的资料,上面详细列举韩风念书学校,工作等情况,和韩暖兄妹关系很好,四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批捕,案子在拖了将近十个月后审判结果下来,死刑。
沈漠往判决日期望了眼,捏着资料的手指不自觉一捏,宣判日期,八月十六,行刑日期,九月十六。
八月十六,她拿到病情确诊报告的那天,那天她抱着染染在育婴室里坐了一整天,也哭了一天,他过去时她还愣愣地坐在那里,一脸泪,双眼红肿,当时他只觉得她古怪,却没往深的去想,没想到竟是这事。
九月十六,她动手术前一天。
她记得和他相识的点滴,记得和他发生过关系的那一夜,独独不记得自己生了个女儿,是否因为当时受的刺激过大,又动了脑部手术,才潜意识里选择逃避来遗忘这一切?
沈漠盯着手中资料,两片薄唇微抿着,长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我就想着有一天他能平安自由就行了。”昨天吃饭时韩暖的话不其然地从脑中划过。
浓眉不自觉地拧了拧,这话的深意,似是并不知道她哥哥已经不在了?
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回手中资料,沈漠盯着望了许久,摁下助理外线,“帮我找下市医院脑科医生温磊电话。”
“好的。”
挂了电话,沈漠又拿起其他资料看了看。
因他当时让吴海平着重调查韩暖这三年的情况,资料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情,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了,便是连韩风的案子,也是被一笔带过,并没有很详细的资料。
沈漠给吴海平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侦探社那边说这已经是能查到的最全的资料了,韩风的案子被人处理过,刻意压了下来,很难再查到。”
吴海平回他,顺便把温磊的电话给了他。
沈漠打电话约了温磊,温磊有些意外,因今天上夜班没时间,两人改约在了明天上午。
沈漠下班回家,便见韩暖和染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在画板上涂鸦,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同样弧度的酒涡,同样的笑容,明眼人一眼便瞧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韩暖一个人没察觉,或是察觉了也不敢去承认。
经过昨晚叶琦琦那番胡说八道后,染染眉眼间尽是动人喜意,和韩暖玩得开心。
韩暖眉眼也是带着笑,侧着头抓着染染的小手在画板上勾勒着,披肩长发从肩上滑落,遮住小半张脸,浓密的黑发遮挡着,已经看不出头上有动过刀的痕迹。
韩暖所有心思都在染染身上,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沈漠。
沈漠倚在门口望着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没有出声打扰。
林嫂正好从厨房出来,看他站在那里,也就出声问候,“沈先生,下班了。”
韩暖闻声抬头,看到他时已露出一个浅笑,“下班了。”
然后又低头继续陪染染涂鸦。
两人自从昨天那顿晚餐后,气氛融洽不少,既然她昨天已经厚着脸皮让他不许再给她摆脸色,她也不能给他摆脸色不是。
沈漠走向沙发,在另一端坐了下来,伸手拿过染染手中画板,看了眼,望向染染,脸上已经绽出温柔笑容,“这是染染画的吗?染染好聪明。”
染染被赞美得笑开了花,小小的身子往韩暖怀里一靠,仰着头望向韩暖,“是暖暖阿姨教我画的。”
沈漠望向韩暖,韩暖有些赧颜地笑笑,“染染想画画,就教她涂鸦一下。”
沈漠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绘画天赋。”
韩暖不以为然地撇嘴,“这哪叫天赋,随便涂鸦而已,都是以前我哥教我的,他那才真正叫天赋,画出来那叫一个赞,可惜没人慧眼识英雄。”
沈漠眉眼一动,望向她,“怀哥现在还继续画画吗?”
韩暖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没有。”
“那他现在做什么?”沈漠继续随意问道。
“也就随便找点事做呗。”韩暖也答得随意,似乎不想深谈。
、23
沈漠几乎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她的那份调查报告,那一沓厚厚的病历,那份关于韩风的死刑判决书。
第二天一早,沈漠再次约了温磊。
两人本来是约中午的,沈漠没什么心思在工作上,改约了他在上午。
温磊看沈漠约得急,虽是一晚上没怎么休息,还是赴了沈漠的约。
餐桌上,一叠韩暖的病历报告被递到了温磊面前,“温医生,能说说韩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温磊往那沓病历望了眼,皱眉,“你派人调查她。”
沈漠望他一眼,“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如果这是了解她这三年近况最快捷的方式,我只能这么做,要等她主动提起,估计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说着抽出最早那份病历,望向他,“她当初患了脑肿瘤,恶性?”
温磊点头,“是,所以必须手术,防止癌细胞蔓延。”
“那现在呢?”
“当时发现得及时,属于早期发现,做了脑瘤癌肿切除手术,但是手术效果不理想,很快又出现复发现象,进行了第二期手术切除,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放射治疗和中医治疗,治疗效果意外的好,出院时已经基本痊愈。”温磊应道,“当时是建议她每半年回来复查一次,去年还回来复查,今年没有回来过,是否有复发现象,没检查过一切不好说。”
沈漠抿了抿唇,抽出另一份资料,“那她失忆是怎么回事?”
温磊有些讶异地望向他,而后往病历上望了眼,看到上面被划掉的“失忆症状”等字眼时,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忘了自己的女儿。”沈漠淡应,“她是我女儿的母亲。”
温磊望向他,手捂过鼻子以下部分,撑着不语,脸上却并没有意外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失忆。”温磊终于开口,望向他,“她手术前一个月内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整个人整天失魂落魄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不确定那是否和她离开你的女儿有关。”
温磊望他一眼,缓缓道,“但是那段时间是她家里情况最遭的时候,她母亲在那之前的一年里发生过严重车祸,曾几度被下过病危通知,肇事者醉驾逃逸,深夜发生的案子也找不到目击者,他们家经济情况一般,找不到肇事者也没有任何赔偿,半年多治疗下来几乎倾家荡产,韩暖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肇事者,一时冲动独自跑去找人,却差点出了事,幸亏被她的哥哥韩风及时赶到,却也因此闯了大祸,韩风将对方砍成了重伤致残,可能当时手法比较残忍,被法院裁定为故意伤害罪,量刑上属于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被判处死刑,一个月后执行枪决,也就是她第一次手术前一天。她大概是无法接受这么个结果,而且还是因为她当初的鲁莽间接导致了韩风的死,自己又无能为力救韩风。”
停了停,温磊望向沈漠,笑了笑,“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有可能在韩风被关押那段时间她在帮你生孩子,后来又放弃了那个孩子,各种巨大打击和强烈的内疚自责自厌下,潜意识里只能选择遗忘来逃避这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她当时的肿瘤刚好压迫住了重要脑组织,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了意外,导致她失去一部分记忆。”
“手术清醒过来后她的家人发现她忘了韩风被处决的事,记忆停在了一个很奇怪的节点上,恰好停在了她可能出车祸的某一天早上,当时她的身体状况也非常不稳定,为避免刺激过大影响到身体,她的家人就编织了一个她车祸昏迷的谎言瞒着她哥哥的事,她想不起那一年的事来,时间点上又恰巧都合适,所以她一直没有任何的怀疑。”
沈漠垂眸静静听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着,没有言语,在她怀孕那段时间她曾向他索要过一笔钱,而且三天来头往外面跑,一出去就是几天没回来。
他虽然不常回到那里去看她,却也知道她经常出去,只是当时因为和她不算熟,甚至说对她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误解,也就不去理会,只是觉得给她安排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她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难怪那时她比他还急着要打掉孩子,也难怪她的身体会弱得经不起人流手术……
在她家几乎倾家荡产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亲自向学校施压且提供她的“犯罪”证据迫使学校将她通告开除,让她四年的学习却换不来一纸大学文凭,也迫得她毕业三个月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也难怪那一夜会在那种地方遇到绝望崩溃的她,才会在冲动下出手救了她,甚至代她喝下了那杯下了药的酒,才有了那一夜的纠缠……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带着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