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抵就是如此;
过往许多年,她似乎忽略了高宴对她的情感;
“小青。”
林小青一抬头,苏卿言已经脱掉了婚纱,换上了一件儿淡色的旗袍,青花从苏卿言的侧腿勾勒而上,盘旋在腰际。
苏卿言在她对面坐下,那双眼睛似乎没了往日清澈。
林小青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回想和苏卿言从认识到现在,很戏剧;从学校到社会,看似老实的苏卿言,却走上了一条同普通女孩不同的路,也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林小青从来没有想过,苏卿言拿枪的模样;直到那天晚上苏卿言拿枪指着她,她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的不可能;就连那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归根究底还是来源于生活;苏卿言因为哥哥被害,才导致她原本平凡的人生开始颠簸起伏……
林小青的手指桌子上敲了两下,没有抬头,语气十分平淡:“想说什么就说吧。”
苏卿言看着她说:“谢谢你。”
林小青有些茫然,又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为什么?突然要谢我?”
苏卿言:“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林小青看着苏卿言一双眸子,苏卿言也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相互望着,半晌,两人都噗嗤一声儿笑了。
婚宴那天,苏卿言和林小青坐在角落里聊了很多;譬如,苏卿言和袁慕相识,再到家庭变故;又譬如,林小青和高宴从小到大的趣事,林小青提起自己和袁慕一起在学校的日子时,却是寥寥几句带过。
两个女人间就像是一笑泯恩仇,聊了很多事儿,有些事儿也突然想开了。
聊到末处,林小青问苏卿言:“你父母呢?怎么样了?”
苏卿言的笑容嘎然而止,喉咙一滚,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苏卿言的手紧紧拽着餐布,隔了好半晌才说:“走了,去了很远地方,如今我唯一留在这世界上的亲人,就是阿慕。”说着,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袁慕身上。
那样的眼神,就像林小青隔着来往不息的男女,在人群中定然望着高宴一般。
恩,感情真像是变化莫测的天气;早阴、午晴、入夜却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待到黎明,便又是乌云散去,日出东方……
林小青觉着肚子有些不太舒服,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她从卫生间出来,经过长廊时,一名服务生从她身旁擦过;林小青神经一紧,眉头一皱,下意识叫住女服务生:“等等。”
服务生背对着林小青,脊背一直,没有回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林小青转过身,盯着服务生的背脊问:“背对着客人说话,很不礼貌。”
女孩俨然有些紧张,却并没回头;林小青向前走了两步,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手腕却被女孩扣住;女孩偏头那一瞬间,刘海划过,那张熟悉青涩的脸林小青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袁萧萧;
林小青身子不稳,向前一倾,幸而她反应敏捷,借力使力,手臂一震,脱开了束缚,才没跌倒。
袁萧萧也没有多做纠缠,拔腿跑进了楼梯间;林小青手臂酸疼,有些没晃过神,刚才那个女孩……可不就是……袁慕的侄女儿,袁萧萧?
对于袁萧萧,林小青的印象太深刻,袁萧萧为了逃跑,痛下狠手一枪打中苏卿言;若不是袁慕在当中调节,袁萧萧和苏卿言一早便被送进了监狱;
林小青愣了两秒,想追,小腹却突然开始刺痛;
林小青知道自己是动了胎气,也不敢走动,就扶着墙蹲下身子,紧紧捂着小腹。
高宴半晌没看见林小青,端着酒杯东张西望;高宴皱眉看了看周围,心里腾升起慌乱情绪,随即摸出手机拨通了林小青的电话,但接电话不是林小青,却是苏卿言。
苏卿言拿着林小青的电话站起身子,对着高宴挥手;
高宴挂了电话,拧着眉头走过来,不客气的质问苏卿言:“小青呢?”
苏卿言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洗手间,还没回来。”
高宴顺着方向过去的时候,瞧见林小青蹲在走廊里,手指紧紧掐着裙子,疼的一身冷汗;高宴心头一惊,冲过去将林小青抱了起来;林小青冷汗直冒,惨白的小脸儿紧紧贴在高宴的胸口,抬起手指掐住了高宴的衬衫;
林小青红色的裙子上被血液浸湿,湿润血液蹭在高宴的袖子上,尤其显眼。
高宴的心脏跳到了嗓子口,脑子轰隆一响,赶紧抱着林小青往外冲;
李秘书过来的时候,看见高宴怀里的林小青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高宴便斯歇底里的冲着他吼:“叫救护车!”
李秘书不敢怠慢,赶紧摸出手机拨通了120;
袁慕正在应酬宾客,一回头却看见高宴抱着林小青往外冲;大厅里的人声开始嘈杂,大抵都被高宴的歇斯底里吓到了,高宴抱着林小青在人群中扯着撕心裂肺的吼着让开……
救护车不过几分钟便到了婚礼现场,然而就在林小青和高宴上了救护车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酒店突然轰隆一声爆炸,一楼二楼的窗户被震碎,火舌从窗户里爆出来……
林小青晕晕沉沉,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儿,只听见一阵巨响,和鼎沸的叫声……
林小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高宴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不过顷刻,方才那富丽堂皇的酒店便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高宴依然有些愣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高宴的衬衣被林小青抓的皱巴巴的,他低下头,习惯性的理了了自己的衣服;他将手指停留在自己的衣服上,晃了会儿神。
高宴沉默的坐在走廊里,直到李秘书赶来时,他才抬头看李秘书;高宴在部队时,不是没有见过爆炸,他也不是被吓到,他只是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林小青不是突然腹疼……他们,会不会就死在了里面?
李秘书拍了怕高宴的肩膀,安慰他:“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如果不是夫人突然到了医院……恐怕……”
高宴定了定心思,问李秘书:“现场情况如何?”
李秘书回答:“爆炸的只是每个角落的小范围,目前5死16伤,袁老板背脊被灼伤,昏迷不醒;苏小姐那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高宴继续问:“人抓到了么?”
李秘书摇头:“警方正在调查跟踪。”
林小青被推出了急症室,高宴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冲过去抓住了医生的胳膊,模样凶的骇人:“我媳妇儿怎么样?胎儿可好?”
医生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宴便一拳头打在了医生的脸上:“这点儿能耐都没有,当什么医生!”
高宴这股子邪火让医生很是无辜,男医生捂着自己青肿的脸,委屈的看着高宴,喉咙里好容易才挤出未说出的话:“母子平安……先……先生……”
高宴表情微微松,松了松拳头,心底有些许惭愧;
李秘书有些责怪的问医生:“那你摇头做什么?惊的人一身凉汗。”
男医生的表情更委屈了:“我摇头是因为这位夫人的身子很弱,如果不好好调理,流产是迟早的事儿。”
高宴一直坐在林小青床边儿,直到林小青噩梦惊醒。
林小青额头冷汗直冒,猛然一睁眼,发现已经在了医院;
刚才……是不是……爆炸了……还是自己的噩梦?
林小青张了张口,瞪着眼睛看着高宴;高宴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似得说:“没事儿,胎儿还在。”
“爆炸……刚才是不是……”林小青喉咙痛极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高宴没有回答,林小青拽着高宴的胳膊,情绪有些激动:“袁慕呢?他怎么样?”
高宴知道林小青会问这个,如实告诉她:“昏迷不醒,新娘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
咯噔——
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打翻在地,脆生生的裂开;
晚上八点,李秘书送来消息,新娘苏卿言伤重死亡;而袁慕,依旧是重度昏迷,没有醒转的迹象,医生说,十之八、九会成为植物人。
这个消息对林小来说无疑是个打击,几个小时前,还漂亮鲜活的人,就这么没了……
太意外,太突然,让林小青觉得世事实在太过无常。
第二天一早出院时,高宴陪着林小青去看了袁慕;隔着一层玻璃望着病床上的原慕,由于角度和距离,她看不见原慕的脸;
她紧拽着高宴的手,心里有多难过,她捏的就有多紧实;
这个时候高宴说不上是吃醋,连他自己的心情都异常低落;病床上的那个男人虽然是他的情敌,也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曾经的朋友;生命的珍贵,他高宴比谁都清楚;正如几年前,他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离去……他见多了死别,最终毅然选择退伍。
高宴为了不让林小青的情绪受到太大的波动,在西郊置下了一栋独立的复式别墅,环境优雅,远离市区;林小青在那里安心养胎,高宴也不多透露原慕的病情,只是告诉她暂时无生命危险。
林小青也知道高宴用心,自己也克制着不去多想,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保胎;现在看来,她肚子里的胎儿才是她的全部,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生怕腹中胎儿脆弱的流掉;
近一个月来,高宴都是早出晚归,林小青不知道高宴去了哪儿,林小青也不过问;陪着林小青做保胎的阿姨总是笑林小青对丈夫太放心,林小青只是抿嘴笑,她相信高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认定了高宴对她好,就是真心的好;高宴说会捧她一辈子,就是真的会将她捧在手心一辈子。
林小青抬头问高宴:“如果以后你厌倦了我怎么办?”
高宴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一如小时候:“从小到大我有嫌弃过你么?你小时候那么丑,我不一样宠着你?”
林小青摸着小腹低头傻笑,没有人能比高宴更了解她。
婚礼上的那场爆炸,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是袁氏内部矛盾的结果;林小青脑子里闪过袁萧萧的脸,她告诉警察,亲眼瞧见袁萧萧出现在酒店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场爆炸和她一定有直接的关系;
林小青不懂豪门恩怨,家产纷争,从头到尾不过也是隔岸观火。
袁氏集团乱成一片,袁慕病危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从医院弹开,但几乎每一次又神奇的弹了回去;袁氏的股票似乎也跌落起伏的让人心叹,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直到三月后,警方逮捕了袁慕的大哥,袁氏股东之一的袁晋安,和袁慕的侄女儿,袁萧萧;这件事儿在A市闹腾的沸沸扬扬,原来他们不仅仅是爆炸案的罪魁祸首,也曾走私多数量的毒品;这次更是想谋夺家产,不惜对自己亲弟弟痛下杀手……在婚礼现场埋下炸药。
爆炸案真凶被捕,恰巧袁慕也醒了过来;
大家都觉得这是巧合,却只有高宴知道,婚礼的那场爆炸案,不过是袁慕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这件事儿,高宴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虽然气愤,但更多的理解,袁家就好比一个小的战场,胜者为王,弱肉强食;
林小青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袁慕醒来,她悬着的那颗心也彻底放下;她扫了眼袁晋安和袁萧萧被捕的报道,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头,却实在说不出来;林小青揉了揉额角,果然是怀孕了脑子不够用,无奈放下报纸,撑着腰朝洗手间走;
林小青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下腹便一阵疼痛;她捂着小腹,疼痛感愈发强烈,不似往常的阵痛,那种从体下涌上的撕裂感,似乎要将她推向极端;最先发现林小青的是近几个月伺候林小青的阿姨,阿姨好在有经验,不慌不忙的指挥人将林小青抬进了房间。
好在高宴一早便有准备,家里提早备下了医生和看护;
高宴惶恐不安的盯着门,林小青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刺着他的心;高宴在门外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听见门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母子平安,是个女孩儿,小女婴紧抿着嘴,皮肤皱巴巴的,像揉成一团的小肉球,柔嫩极了;
高宴想伸出手抱女儿,却有些手足无措,生怕弄伤了她;高宴接过小肉球,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暖意洋洋,春风复苏……
小时候,高宴经常摸着林小青的头,不屑一股的说:“林丫头,你就是只小肉球!”
林小青一听小肉球,就哇的一声哭了,哭的那叫个撕心裂肺;高宴也是个纠结的主儿,将林小青惹哭,继而又去没脸没皮的哄;
高宴看着怀中的小肉球,思绪飞回小时候,似乎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当初的林小青;稚嫩、可爱……有着比白色还要干净的气质;
“高素素……”林小青有些虚弱,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高宴点头:“素素,素素长大后啊,长相随你,智商随我。”
林小青躺在床上,没好气的盯着高宴:“你这是变相嫌弃我笨?”
高宴抱着怀里的小肉球,欢喜极了:“你多笨我都不嫌弃,人家说怀孕傻三年,看来接下来的三年,我都费心费力喽——”
“高宴!!!”
谁说生完孩子就一定虚弱?林小青这一声河东狮吼穿透了玻璃,直窜出院子;别墅西面的围墙外,青翠的爬山虎架下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内后排坐着一男一女,女人打开窗户抽了口烟,吞云吐雾,声音嘶哑:“看来是生了。”
男人偏头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似乎能穿透过葱翠的爬山虎:“母子平安就好。”
苏卿言将烟头掐灭,丢出车外,也偏过头,只不过她的眼里只有袁慕;而袁慕眼里,似乎只有……林小青;
苏卿言不解,问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放手?”
袁慕的声音稳而有力,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不是放手,是遗憾,你不懂。”
苏卿言低头苦笑:“我怎么会不懂?你和我假结婚,真的就只是为了演出苦肉计,掰倒你大哥那一拨势力?你想演苦肉计,可不止和我结婚这么一个方法,你和我假结婚,最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林小青将你狠狠的从她心中踢走?袁慕,在感情上,你太没有运气。”
袁慕没有说话,苦笑。
苏卿言继续说:“不论怎么说,谢谢你;让那个走错路的苏卿言彻底死掉,从此之后,又有了一个全新的我;”
林小青母子平安,袁慕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下,那段可遇而不可求的感情也彻底压下;
袁慕将苏卿言送去了机场,送苏卿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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