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唧唧歪歪说什么呢?”郭海不耐烦道:“有话出去说,在这聊天合适吗?”
苏挽看着头顶悬挂着的一个个神态各异的兽骨,还有眼前一道道血红色的厚重垂帘,小声说道:“丧尸闻到活人的血肉气息不是应该行动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咱们才到入口,恐怕这大殿里面别有洞天。”
文峥用匕首挑开第一层垂帘,露出石桌上面的镂空石鼎,当中供奉着一团形似心脏,看着黑乎乎的腥臭肉团,石桌下面趴伏着一具五体投地形似跪拜状的人形骨架。
“这是祭坛?难道每一道垂帘后面都有一个祭坛?”苏挽用刀鞘碰了碰脚底匍匐不动的骨架,“这人不会是趴在这一动不动饿死的吧?要不怎么会是这个造型?”
“你管他什么造型,我看这个部落里的人都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一个个疯言疯语的。”见不着丧尸的踪迹,郭海也不像刚进入骨殿那样谨慎了,随手掀开一道道垂帘朝后走去,“这帘子后面也没什么稀奇,全是一个石鼎配一架死人骨头,哪有丧尸,苏挽,不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苏挽忍不住提高音量,“每个经历过末世的人都不可能错认丧尸的声音!”
“有时候你们女人就爱瞎紧张。”郭海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穿过了五六道连供奉都一模一样的垂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暂时不会出现异变的时候,在第七道垂帘的后面,传来了哗啦一声类似于锁链缠绕的清脆碰撞声。
“我操,什么玩意!”
“郭海,怎么了?”文峥快走几步,追到垂帘后面一看,原本匍匐枯骨的地方趴着一个半死人,被锁链捆在石桌下面动弹不得。
说他半死,是因为这个人全身的血肉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黄褐色的皮脂层包裹在骨架上,灯光打上去,甚至能看到他内脏的阴影;说他是人,是因为这个半骷髅状态的骨架不仅能缓慢移动,连头骨上方凹陷位置深陷的两颗浑浊眼球在光源的刺激下都能灵活翻转,还有那牙齿都脱落干净的干瘪嘴皮中更是不停地在发出声音。
“他在说话?他说的好像是部落语!”苏挽侧耳听了很久,辨别出这个半死人嘴里发出的微弱声音是和帕奇同样语调的部落语。
“个狗地方,搞什么鬼!”郭海被地上突然活动的‘骷髅’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
“苏挽,他是R体!还记得一开始进入骨殿我说的那种熟悉的味道吗,当初董一鸣变异体。液挥发后,整辆中巴车里都是这种味道。”说起董一鸣,文峥的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部落里会出现R体,说明这里存在感染源,我们不能久留,必须尽早离开。”
“怎么走,你们还记得出去的路吗,当初我被送来的时候花了两天一夜,全部蒙着眼。最可恨的是指南针不好使,否则也不用这么烦了!”苏挽说着,心有不甘地看了手表一眼,忽然发现自从进入峡谷就一直失灵的指南正在做着高速运转。
“文峥,你快看!”她把手表举高,“这指针很奇怪!”
“是磁场,高强度磁场!”文峥抬眼望向垂帘后方,“这里面一定有更古怪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还要继续往里走吗?”苏挽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害怕了。莫名其妙出现在骨殿里的感染者,让她想起了在垃圾坑道里的恐怖遭遇。
整个骨殿不过走了小半路程就出现了一个被束缚着的R体,万一接着走下去,出现更多具有活动能力的R体怎么办,她不能当着郭海和文峥的面暴露祥云。
更可怕的是那个将感染者困在这里的幕后人,他又是什么目的,留着感染者传播病毒?苏挽越想越觉得心惊,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不自觉地朝文峥身边靠了靠。
被彻底忽视的半死人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嘴里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锐音,拖动着铁索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锁链太短,只能挣得哗哗作响。
半死人这一声尖啸发出之后,骨殿深处立刻传来一声类似于回声的震动音,却明显比刚才的尖锐音沉闷许多。
“是丧尸。”文峥和郭海交换了下眼色,“不能再往里走了,今晚准备不及,只凭咱们三个太危险,先回去再说。”
“艹,我刚来部落的时候,还以为混进了世外桃源,现在看来全是错觉!”郭海随着文峥一路小跑往外撤,“回去和那几个说一声,以后睡觉可要轮番值夜,别梦里让人扔进来喂尸都不知道!”
三人绕过一道道垂帘朝外跑去,郭海刚刚拉开殿门,忽然间殿外火光冲天,火把老人阴沉着脸站在齿丛入口,身后站着一排同样带着愤恨目光的部落族人。
火把老人上前一步,冷冷看着从殿内走出的几人,“我们倾全族之力赤诚相待,客人竟要擅闯圣殿,意图盗取我族至宝。”
“谁说我们是来偷东西的?”苏挽扬声质问火把老人,“你们这里有什么值得偷的?”她找了一圈,没看见珍珠和帕奇,这两个人是不知情还是不敢露面,知道她来过骨殿的应该只有帕奇一个人,她不相信帕奇会这么做。
“谁说的?你们本族人开口指认,还能有假?”
火把老人一抬手,倪松便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尖酸笑道:“苏挽,做了还不敢认吗?不是偷东西,你们大半夜的到人家圣殿干什么?不请自来是为贼也,你可别说是在观光旅游。”
“倪松?!损人不利己,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苏挽还以为是帕奇不小心说漏了嘴才引来火把老人,哪想到竟是倪松出卖了他们。
“损人不利己?”倪松又是一笑,“这里面好处大着呢,你们着急出去,我和小艾却不打算离开了。外面有什么好,吃喝不着,除了怪物就是怪物,整日提心吊胆无法安睡。难得有这么一处庇护所,傻子才会往外走。我既然打算留下来,自然得要为族中出力,好让他们看清你的嘴脸。”
郭海以无比怜悯地眼神看着倪松,“你可真够无耻的,就你这样也配叫爷们?有能耐真刀真枪的干,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
“末世之中,能活下来就是真本事,这是你们教给我的!”倪松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笑意,“我们三人已经决定留下来,至于你们的去处,就由族人决定好了。”
苏挽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倪松那张脸,却忌惮部族神出鬼没的麻醉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靠在文峥身旁抱紧方文。
“把他们带下去,等我与族长商量后再做处置。”火把老人一声令下,族人便押着苏挽三人朝谷底另一头的地洞走去。
、62地牢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郭海阴阳怪气地喊了嗓子后,自己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你说我出趟基地容易吗,先是叫苏挽甩了一把;紧接着又叫吕萌坑了一回。哎;叫外面人算计还好说,叫自己人骗,那滋味,真他妈够喝一壶的。”
苏挽搂着方文坐在铺盖上;看着地洞顶上扣紧的铁栅栏发呆。
自从昨晚让火把老人带人堵个正着,他们三个就被关进了山谷尽头的地洞。这处地洞面积不大,撑死了十来平;里面一股子动物身上的骚性味,看着不像关人的牢房,反而更类似于猎手储存活兽的地方。
苏挽揪掉身上沾着的兽毛,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她已然沦落到和野兽同监的地步了。
不过想来也是,部族人一向团结友爱,连活人祭祀都一个个争先踊跃地抢着送死,怎么还会有人触犯族规,所以地牢之类的羁押地,恐怕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外来人才临时调用的。
虽然痛心于田艾珺的选择,可让苏挽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火把老人已经按照盗窃犯将他们看管起来了,为什么不把三个人的随身物品收走,甚至连检查赃物的过程都略过了直接将人推进地洞里。火把这么做,是自信他们逃不掉,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部落人的轻敌只会给自己这方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如果是后者,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决定了处决方式,所以才不在意?
苏挽叹了口气,将后脑抵在冰凉的石壁上,帮助自己保持清醒,“文峥,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搜身也不把咱们的武器带走,只随便找个地方把咱们关起来。”
“也许是看不起吧。”文峥半截身子坐在阴影里,单手按在尚未结痂的伤口上。
“看不起?”郭海猛地弹跳起来,“你说这些连中文都听不懂的部落人看不起咱们?”
“在他们眼里,连狼都打不过的敌人不足为惧,更何况部落人手里有麻醉针,轻易就能把人放倒,谁会惧怕曾经被自己降服住的猎物。”
“操,就那破针,我当时要不是光顾着杀狼没顾上背后偷袭的人,能让他们占着便宜吗!”郭海将枪托狠狠砸进地面,“我手里要是能换把大家伙,非活突突了他们不可!还有吕萌那个死女人,亏我还想着看在她流产的份上以后有机会多关照关照,老子好容易起了一丝善念,就被人浇了个透心凉,真可怜我那熏黑了的狼心狗肺!”
苏挽听他骂自己狼心狗肺,忍不住扑哧一笑,“真行,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有人承认自己狼心狗肺的,别人都是努力装好人,你这自己就把老底揭穿了。”不过郭海的话倒是点醒了她,她手里还有二十颗手雷,如果运用得当,想走出地牢也不难,只是过程难免要血腥些。
“自己揭穿又怎么样,我师傅当年就说我一身匪气,我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年头好人难做,做人太讲原则很容易吃亏的。”郭海冷笑着说道。
“原则么……”苏挽合上眼,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她就是太在乎原则总想着事事顾全,才会让自己走的格外辛苦,也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担了不少仇恨。
从昨晚进入地牢起,她把自己和田艾珺倪松相处的过程仔细回忆了一遍,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丁点对不起那两个人的地方,哪怕逃亡初期她很厌烦田艾珺夫妇,也没丢下他们一走了之,反而还在照顾文文的同时顺手扔给他们不少物资,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让他俩恨成这样,哪怕他们是打着为先前抛弃行为报仇的旗号也太过分了。
“文峥,我这里有两颗手雷,出去的话,你有几分把握?”苏挽睁开眼的一瞬,彻底将田艾珺倪松两个人从自己心里刨去了。
“手雷!”郭海眼睛一亮,“苏挽,你这装备够齐全啊,我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在基地坑道里没把你得罪狠了,要不我现在恐怕连进沙漠喂狼的机会都没有。”
“你放心,我这个人不爱见血腥,即便再恨,也不可能朝一群老弱病残下手,这也是我的致命伤。”苏挽淡淡笑道:“不过我相信,你们是不会在乎的吧。”
“你终于决定放下他们了么。”文峥似是早就料到苏挽会有所动作,话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是,既然别人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苏挽说完,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眯眼看着文峥隐藏在暗影里的侧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竟然对她手里能拿出手雷没有丝毫意外,难道他早知道自己在基地通过罗成买军火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挽浑身一激灵,如果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文峥的掌控之下,那苏教授的事情他又猜到了多少?她不敢再想,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以免被文峥看出端倪。
文峥掸掉裤子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不用那么麻烦,会有人放我们出去的。”
“你说的人是谁,倪松还是吕萌,”郭海只当他说笑话,“你不会告诉我他俩玩的是无间道吧?”
“那个人已经来了,你何不自己问他。”
文峥的话音刚落,地牢顶端的铁栅栏就被打开,紧接着从台阶上走下了一个让苏挽和郭海都始料未及的人。
“火把?!”
苏挽见着一身装束与以往大不相同的火把,心底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挽,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火把收起了问罪时的阴沉面孔,眼含笑意地看着苏挽。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胸口别着一枚大红色的胸章。
“这身衣服……”苏挽心里一惊,任她再没常识,也一眼认出了火把胸口那枚胸章,是某位前最高指挥官的头像。
“很惊讶吗,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出了我。”火把叹了口气,细细捋顺衣服上的褶皱,“这身衣服我收藏了四十多年,没想到还有再穿上的一天。”
“火把,你真的是华夏人,可你为什么会在部落里结婚生子?”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皓月基地,”文峥笃定地看着火把,“或者我该和你说说它前身的名字,红。色。围城。”
“红。色。围城……”火把老人念着这个名字,带着无限伤感回忆道:“当年我们那批高知份子,为了做出更有利于人民的贡献,主动响应国家号召去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谁也没想到一走就是一辈子……”
“你是说,是基地利用当年那场学。潮。运。动巧立名目把你们骗去的?”
苏挽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初入基地时三类接触员艾米丽说过的话,皓月基地从一座简陋的凿开式墓穴群蜕变为完美地下城,足足经历了一百多年的不断完善建设,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该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
“是,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所谓更广阔的天地,就是和殉葬品一样困死在地下一辈子,一辈子不能和亲人相见,一辈子远离故土!”
火把老人涨红着脸,神情激愤地说道:“我们抗争过也努力过,可却敌不过上层的强权施压,在陆续有人因为犯罪受到处罚后,大部分人都沉默了、放弃了,可是我没有!我假意顺从潜伏在地下三年多,终于借着管道坍塌的机会逃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家,我也想要回家,”火把老人胸口剧烈起伏道:“只是我没想到逃出一个牢笼,走进的却是另一个牢笼。我在沙漠里迷了路,被前任族长带回部落,一待就是四十年,从此再也没能走出过峡谷。”
苏挽不知该怎么安慰火把老人,如果换她先是被祖国欺骗,接着又在好容易逃出生天时被原始落后的部落人带进峡谷困守半辈子,估计早就郁郁而终了。
“老头,你说这么多,不是来叙旧认亲的吧?”郭海突然出声问道。
火把不愧是一个经历过半生磨难的老人,他没有对郭海的出言不逊表示不满,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会放你们离开,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