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品太好也是一件幸运事,就在她准备转身那一霎,安锦正好看了过来,她一愣,随即抹掉了眼泪,凶巴巴地瞪骂:“敢偷看?!你算哪根葱啊!信不信我告你偷窥!还看!看你奶娘啊看!”又凶巴巴地冲过来,圆杉连忙否认,“不不,我一直都站在这里,是你后冲进来的。”一抬头,望见对方瞪直眼睛的模样,又耸下了肩膀,她为什么要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较劲呢?
“好好,是我不对。我这就走,这就走。”转身离开,后头又响起了声音,“慢着!”
她无奈回转身,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你陪我说说话。”哭得鼻尖都泛着红,妆也花了,很是狼狈,可是这话说出来却有着无尽的伤怀。
圆杉忽然有些同情,她不了解事实的本面,可从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之中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那个男人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一头扎下去呢?
她依着她,走到她面前,却被她一下子拉下,跌到地上,“坐着!”
“是是。”她无奈,“那……你想说什么呢?”
安锦抹了一把眼泪,一张脸花得像花猫一样,眼又红肿,实在很难将她跟最开始的她联系在一起。
“反正你都看到了,我现在很不开心,话一直压着,我不开心,所以要讲给你听。”她小孩子气地嘟着嘴,眉目之间一片单纯的神色,这令圆杉意外。
“你多大了?”
“啊?哦,我二十七。”
二十七岁,却变化无常。哪个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她还在走神,安锦便捏了她一下,“你专心点!我要说了!”
“好好好……”
月光清朗,风声柔和。三十四层高楼之上,有个像谜一样的女生令圆杉猜不透,看不透。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女生对她的影响将无比深远。
安锦忆起往事,神色变得欢愉,到了后来又变得寂然。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我姐的男朋友了,哦,我姐叫靳安娜,是警察哦。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是在很温柔地笑,他笑着给我姐理头发,两人看起来非常甜蜜。我忘了我那时多大了,只觉得他跟我所见到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走的路跟我们平常人走的不一样,可这又代表什么?他更加有魅力,更加成熟。我就是喜欢!
我跟我姐长得一模一样,为了他,我甚至特地学我姐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手段,日常生活里的样子。呵呵,我很傻吧?有一次酒气上脑,我偷偷摸上他的房间,呵呵,他也喝了不少,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幸福死了!可是一醒来,他告诉我,他会原谅我,但不会再看我一眼。后来……
后来在……我姐死了,但他曾答应过我姐会好好照顾我。我知道自己贱,可我就是很庆幸姐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他就永远属于我,可是……呵,你也看到了吧?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无论人前人后他都没有正眼看我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因为这张脸么?因为这张脸会让他想起自己有多么肮脏?哈哈……哈……”
语不成调,泣不成泣。
安锦低下了头,捂住了脸,压抑住的哭声令圆杉心碎。她缓缓伸过手,轻轻抚着安锦的肩膀,安慰道,“我不久之前也跟你一样为着一段感情迷失了自己,可是现在我站出来了。你呢?”
此后再无多余话语,过了很久很久很久,足够让寂静的荒野都变得明亮。
安锦抬起头,“如果爱情可以控制自如,那就不是爱情了。”
星芒笼罩着的脸蕴藏着无以限量的光辉,光芒万丈,难以估计的坚定。
她站直身子,望着圆杉,笑得很阳光。
她身上的脂粉气,似乎她可以忍受。圆杉想,也笑得很阳光。
“我叫靳安锦,谢谢你听我废话,我好多了,谢谢。”圆杉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安锦便高昂着头,就像她方才进来时那样走出去。
依旧像一只母鸡,却是一只高傲的母鸡。
圆杉不禁会心一笑,转头望向夜空,脑海里那番话一直在翻腾。
警察和黑道?那张脸让那个人想起自己有多肮脏?安娜又是怎么死了的?
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奇,原来一个人再怎样冷若冰霜也必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起来拍拍屁股,也是时候出去了,谁料一转身便对上一双冷得让她冻结的黑眼睛。
、他答应了
“陈子岭?”
对方走过来,一脸冷凝着的寒冬。
“有事吗?”圆杉无辜被瞪,心下冤屈。她救了他,却被他丢在一边。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自己撞枪口上了。
到底谁比谁有理?
“路圆杉,刚才你跟她见过面?”圆杉本想装傻不知道“她”是哪个“她”,可看着陈子岭的面色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冰,才打消了装傻的念头。
“是,那又怎么样?我跟谁说话不用得你批准吧?”
“当然不用,不过我劝你最好聪明一点。要是敢提,就是犯了我禁忌。会死,听懂没有?”
圆杉咂舌了,这是威胁?言下之意要她不要到处乱说?她路圆杉虽然没有多了不起,但什么该做该说她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清楚楚!他这样紧张,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陈总,我虽然没有多聪明。但没有看见你们黑帮倒台,我也非常珍惜我的性命,你无须担心。”
听着圆杉的保证,陈子岭阴沉着脸,就像午夜里那些徘徊在墓地里的鬼魂一样,阴冷得可怕。
对视片刻,他忽然松动了表情。就像以往她认识的那个他一样,“伤全好了?”
听了这话,圆杉扭头,“哟,亏得陈总没有忘记我这救命恩人呢?”
对方没有搭理,圆杉也懒得自讨没趣:“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替你办好的。今晚等我电话,行吗?”
飞扬的风尘划过圆杉面前,眼睛有些刺痛。低下头来眨了眨,再抬起头时阳台上只剩她一人。
那个逐渐融入到酒会里的身影被万千灯芒簇拥着,毛茸茸的毛边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来,竟有种令人想流泪的温暖和寂寞。
回到酒会,意外来了一个让圆杉很好奇的男人。
跟照片上的他一模一样,依然是随心所欲的穿着,无所谓的笑容和一副标准的痞子动作。
圆杉连忙走向杜卿婷,拉了拉她的手臂,“喂喂,那个不是你的良人吗?”
“谁?”杜卿婷回眸一望,便看见方浩天跟一个女伴聊得开心,她轻轻笑了笑,走了过去,“浩天,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声?”
方浩天回眼望来,无所谓地笑笑,“一件小事,不想特意吵了你。对了,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杉杉,呐,这是方浩天,我未婚夫。”
杜卿婷得体地介绍了双方,后对那女伴抱歉地点头,“Sorry;我们告辞。”
三人走远了,圆杉才伸出了手,眉目间浸润了笑意,“方先生你好,久闻大名。”
方浩天握上圆杉的手,挑了挑眉头,“你好,我才是久闻大名,常听到婷婷提起你。”
“是吗?方先生不会吃醋吧?”圆杉眼中忍不住荡漾出一片温润又调皮的笑意,穿过了满堂的灯光,停驻在方浩天的眼中。他一愣神,对方却道了声失陪走远了。
圆杉看见杜瑞博不断使眼色让她过来,她只好让杜卿婷和方浩天过着短暂的二人世界。
“杜叔叔,什么事?”杜瑞博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别跟那人走那么近!婷婷我是没办法,你呢?来来,这是人民医院的沈院长,这是沈公子。”又向他们介绍了圆杉。
圆杉微笑握手说着荣幸的话,却发现那个沈公子就是那天帮助她们的人,“是你?咦?想不到啊,原来是沈公子。”
“你们认识?”沈院长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又不动声色地跟杜瑞博交接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未等回话便说慢慢聊他们要去会会其他老朋友。
圆杉无奈,看着两人熟络得几乎要勾肩搭背的模样真是忍不住咬牙恨道非一般的黑!这些手段那么落后他们也好意思出招?
“路小姐,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沈明轩唇畔一浸薄凉的笑意,温和得就像一块剔透又莹润的玉佩。
“是啊,没想到还有机会再会。上次真的很感谢你,老奶奶情况还好吗?”圆杉举高酒杯,对方会意,一同酌了一啖。薄酒下肚她才想起老奶奶的事情。
“没事,不用担心。”
圆杉实在很不愿意这样子一直耍官腔,可又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这是两位老人家的意思,她也不忍拂开。余光瞄到杜瑞博和沈院长已经走得很远了,又瞄到杜卿婷和方浩天打得火热,再瞄到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靳安锦也跟些名媛说得起兴。
心里暗暗着急,她真的不懂应酬。现在这样太尴尬了,场子一冷下来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瞄就瞄到陈子岭从远处走过来,她相较于跟陌生男人的相处,她还是认为伴在陈子岭的身边会好过些。如意算盘一经打响,便忙说着失陪,一边转头就勾着陈子岭的臂膀说,“哎呀怎么才出现?”
一双琉璃般黑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把她看得心虚。可她又不想再跟那个沈公子继续说着些废话,唯有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般坚定。笑得脸容都扭曲,“江湖救急可以吗?下次你需要的话我无条件帮你。别松开我的手,别松开我的……”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完,陈子岭便毫不犹豫松开,“我不需要。”走远了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难得一笑,却让圆杉鸡皮都起了,“身体接触,勾手臂五十万,我的西装三百八十万。明天把钱打到公司。”
圆杉目瞪口呆,碰一碰还要给钱?还给五十万?他纸造的?他怎么不去抢银行?西装碰一碰也要给三百八十万,他怎么不去打劫总理家?!
明天把钱打到公司?四百三十万?!妈的,我给你我就是傻十三!
她也没那个闲心去看那个沈公子的反应,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笑死了。
看着杜卿婷、方浩天和陈子岭在一起聊得正起劲,她也没有感到意外。这些人,手腕聊得,交际是挣钱这构成的一部分。
回头看见杜瑞博独自一人走开,她忙跟过去,“杜叔叔!”
杜瑞博回过头来见是圆杉,心里便明白所为何事。他张扬地笑了笑:“杉杉啊,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她自然明白杜叔叔口中的他们是谁,而他们的关系太复杂,自己尚且理不清,又怎么跟杜叔叔讲得明白?
“杜叔叔,你就不要问了。我知道会给你带来不便,但我甚少这样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
杜瑞博见圆杉放软了姿态,也有些惊奇。倒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如此出息了,连自己的关系网都打探个清楚了?
她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咬咬牙,使出杀手锏:“如果这个忙杜叔叔你肯帮我,那……我妈那……”垂在身侧的双手竟握成拳头,那几个字顿在舌尖,就是无法开出花来。
杜瑞博也等着她这句话,她不忘腹诽:陈子岭,等这件事成了,看你们怎么谢我!为了你们,我真的亏大了!
做好心理建设,她继续说下去:“不成问题!我也明白这些年来我很任性,经常要你们担心。如果……如果……”她竟然说不下去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杜瑞博心下叹了口气,和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杉杉啊,我们不是逼你。只是想为你好,你也不必因为这件事委屈自己。”
“委屈?天伦之乐怎么算得上委屈,这些年我自己的自由日子也过得够了。要是你答应,我立马就订机票!”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杉杉,你妈妈肯定会很高兴。”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圆杉深知这结果,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杜叔叔,你这是答应我,帮陈子岭他们了?”
“乖女儿都这么说了,难道还不答应吗?”
、人马聚集
“太好了!多谢杜叔叔!”圆杉有些忘形地抱住了杜瑞博,脸上在笑,心里却没表情。
她知道这些年来,杜叔叔待她是极好的。她甚至会在心里偷偷称他为“爸爸”。可一旦面对面,这句称谓便凝固在舌尖,无论怎么用力都说不出来。
他们之间隔着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即便早已经与路政刚无关,可是……杜卿婷呢?她不介意,她介意。
“好了丫头,等会儿我就把这消息跟你妈妈说!”
“好的,杜叔叔,你快忙去吧!主人家不见了,客人们都在找呢。”
“丫头!事成就不要我了是吧?”
“哪里敢啊我,还不怕被我妈念叨吗?”
待他走远,圆杉才收了脸上的笑容。挨在墙上,看着吊灯,光芒刺眼得她有点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有身影罩在了自己的面前,一阵阴暗。她睁开眼睛,笑了笑:“陈总,我任务完成得可出息了。记得你说过的话,我要转实习点。还要,你欠我一个人情。”说到后来,她又有些恍然地摇了摇头,“不是,是两个人情。我救了你,又做好了这事。唔,不对,还是一个?我看见你们杀人,你说办好就放过我。啊,还是不对,那件事的要求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呢?我头都晕了。”
她捂住了眼睛,五指间有些湿意。喉咙却不停地发出震动,不停地说话。
陈子岭望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说话。她又说,“陈子岭,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给我用一用?可是,我没有钱给的。”
他盯着她的头顶,只轻飘飘地说了句:“真丑。哭什么?”
圆杉一听,更觉得委屈了。她是为的谁把自己下半生都搭进去了?可这个人却在这说风凉话!当初不是他们威胁她,她能答应吗?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吗?
想深一层,又更是怀疑他们这件事之后会不会说话不算话杀了她。便从低泣转变为底气十足的大哭了。虽是角落,还是引来大把的目光。
这里还是各界重量级人马的聚集地。可想而知陈子岭此刻的脸有多黑,不得不从牙缝挤出话来:“你再哭,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拖进房间里?”
这句话太引人遐想了,圆杉却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里面解决她会更容易。便停下了哭泣,红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冷酷的脸:“我是你恩人!”
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又怎样?”
你有种!
“给你十秒钟时间收拾表情。”
圆杉条件反射性地遵从。十秒过后,扬起脸笑得像朵花。
一愣,又想哭。她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会对他言听计从?!
跟在她身后,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不禁咬牙切齿。
刚走到出来,便看见大门被敞开来。
一张轮椅被缓缓推进来,上面坐的……圆杉惊住,迅速反应过来往旁边走快几步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