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行人都被吓呆了,其中一人竟然哆嗦地掏出了手机,嘴里喃喃道:“杀人犯!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圆杉竟然朝他大吼,“我求求你报警!把这女人关进去!”
被指着的海湄傻了,这才注意到方才救了自己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她勉强掀起嘴角笑了下:“谢谢。”
圆杉倏地扇了苏正琪一巴:“闲事莫理!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
苏正琪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圆杉,“你究竟跟什么人群在一起了,变成这个样子?!”
“苏正琪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朝他吼完后,眼泪不知不觉又涌了上来。她赤红着眼睛瞪向海湄,“程无双你不得好死!”说完便拨开不知不觉间已经聚拢围观的人群跑了出去,苏正琪见状,不放心地跟了过去。跑了几步又折回去朝海湄道歉,“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脑子有点不清楚,我代她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海湄现在根本就没有理清状况,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着。有人知道了她的本名是不是就知道了她的过去?她心神不定地接受了道歉,苏正琪便去追圆杉。海湄愣在原地,看着他奔跑而去的背影,满心惊疑。路圆杉是这个年轻人的女朋友?那子岭呢?他知道吗?
海湄的眼神瞬间便变了,可又不过一瞬,便回复到原本的模样。
事实还没弄清楚,她都不可以轻举妄动。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向众人说明道:“很抱歉,打扰各位的时间了。我女儿她精神有问题,希望没有为大家带来过分的惊吓。”她回过身子,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右手紧紧握着皮包。
圆杉一直跑一直跑,双腿就像灌了铅那般沉重。她不知道现在除了奔跑还能干什么,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缓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前臂一阵火辣的痛。她索性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不痛,才能不恨……她把她推出去的那一瞬间竟然不觉得后悔,只觉得快感淋漓,除了痛快和解恨她再没别的感觉!
双手不知不觉便紧握成拳。程无双,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满足?!
圆杉咬紧牙关,忍住了泪,只是一双泪水朦胧的眼睛盈满恨意。她缓缓站直身子,步向一旁的橱窗,她站在窗前,仔细地整理仪容仪表。不多时,玻璃上映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圆杉头也不回道:“苏正琪,你不要管我了。”她把最后一根头发从衣服上拨走,转身道:“好吗?”
苏正琪疑惑地盯着她,“我觉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一样。”
圆杉笑了,笑意苦涩,凄凉得让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我也觉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自己。”
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这般落魄失魂的模样,他不放心地牵了她的手,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熟练得让本人丝毫不觉不妥:“我不放心你,先去咖啡馆喝杯东西暖暖身子吧。”圆杉就这样被他牵着走,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陈子岭的手掌哪个地方有薄茧。而这双手不同,粗糙,可是很温暖。好熟悉的感觉,她闭上眼睛,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在后头跟着,由他带着她走。静静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繁华闹市的声音渐渐在她心里湮没,这样平凡普通的感觉真好,她什么都不用去想。他停下脚步,她睁开眼睛。
“师兄,谢谢你,我好多了。”
他看着她没有出声,最后放开了手。
“姑妈挺想你的,有空就去多看看她吧。”
“我会的,师兄,今天谢谢你了,不管怎样,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苏正琪点点头,两个人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圆杉开口道别:“我先走了,师兄再见。”
“好。”他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偏离他的生活。其实他又哪里有立场去骂她为什么变了一个样子?他不也是吗?他还在发呆,手机震动,他叹了口气接了起来。对方骂骂咧咧了几句,他恭顺地点头,“我知道了辉哥。”
放下手机,他真觉得自己好他妈可笑呵。
苏正琪,你多骄傲,现在却成了这个屁样子!
陈子岭来电。圆杉看着这个名字发呆,最后把手机扔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她完全没有心思跟他说话。明知道这是迁怒,但她不知道除了迁怒还能怎么面对他。
可是手机的震动声一直在响,低鸣声更加折磨她。她受不了了,刚拿起手机来电便断了。
她想了一天一夜,想她跟陈子岭的关系,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
最后她屈从于现实的温暖。现在陈子岭根本不知道海湄就是她的仇人程无双,而海湄又是他的养母。她又何苦逼迫他做选择?权当一切都不知道吧。只是,她再也没有可能去盛光。反正她一早就把实习当吊儿郎当过了,窝在家里就窝在家里,她怕什么?
打定主意后整个人很疲累,她便沉沉睡去了。
这边厢的陈子岭却一大早就接到通知,海湄有条片子在网上流窜。他打开细细看了,心头突突地跳。
她,还是知道了……
他看着“精神病女儿竟亲手把母亲推出车道”这个标题内心一阵不快,他拨了一个电话便毫不犹豫地大骂,火气怎样都压制不住:“废物!视频不知道清理吗?!三十分钟后我不要再见到任何一个网站有这条片!”也不等对方应下便挂了通话。他揉了揉太阳穴,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见圆杉接,心里不免有些急躁。他害怕她做傻事,害怕她舍弃他。
她应该还不知道那段视频已经飞快地流传开来,他能做的只有把一切消息都封死。或许只是自欺欺人,但是他仍然希望把持现状。
晚上到公寓的时候陈子岭看见一团在床上窝着的“东西”,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夸张地做大手势,仿佛大灰狼一般扑向了小红帽。
圆杉一下子便惊醒过来,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放松下来。她还有些困,但还是打起了精神,提起笑容道:“唔,终于回来了啊。”
陈子岭把被子掀开,二话不说教训道:“都说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不是叫你不要把整个脑袋都捂住吗?”
圆杉痛苦地皱眉,“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嘀咕了,我要睡了,你快洗澡睡觉!”
陈子岭低笑出声,他舒展开眉眼,留恋地看着她:“你不要这么着急。”虽是这样说,但动作永远都比嘴皮子功夫要快。他一下子便抱起了她往浴室走去。
圆杉慵懒地窝在她怀里,双手松松垮垮地环上他的项颈,“我好累。”
“做完运动就精神了。”
圆杉清楚这个男人有多固执,当决定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便绝不松懈。更何况是他一向热衷的运动?可是她没有办法笑着如常,他跟程无双的脸总是在她面前交替出现。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还不行。
“陈子岭,放我下来,我真的好累,头痛。”
陈子岭停下了脚步,转身把她摊放在床上。他替她盖好了被子,扬了扬手机:“我打给阿肖。”
圆杉噗地笑出来了,她扯了扯他的手,五指把他的食指环住:“我休息一下就行了,你小题大做干什么?”陈子岭对这些小动作很受用,他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好休息,我做完事就来陪你。”
她点头,“快去吧。”
陈子岭洗漱完并没有急着上床,他在阳台连连抽了几支烟。圆杉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她抗拒他,是因为海湄的事。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消化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发觉自己有点受不了她对他的冷漠。再过几天就是跟王俊仁会面的日子,离成功越近,他就越害怕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被披露出来。
天幕一片宁静,连星星都没有看见。他低下头看着指尖那一点在夜里显得尤其突兀的猩红,看它成灰,再消逝。最后把它掐灭了。
他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一个不觉意便吵醒了圆杉。
他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从后头环抱着她,却被她挣开了。
他愣了愣,有些愠怒。
圆杉没有睡着,当身后这个男人抱住自己的时候她心里有种淡淡的抵触。明知不应该,但怎样也抑制不住。她佯装被吵醒,嘟哝道:“唔……一大股烟味,离我远点。”
陈子岭一张脸陷在黑暗里,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好久好久以后,圆杉才听得见他的声音,细不可闻的一声,“好,我离你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一下子又啪啪啪啪地写了好几章,终于都写到这些地方了TT
、真相扒开
圆杉没有再过问蓝堂的任何事了,反而天天抱着雅思的资料在啃。陈子岭每一次回来不是在书房见到她就是在床上见到她。
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两个人总是努力地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排除在外,只是隔阂却在无形之中一点一滴地累加起来。两个人都在装若无其事,可是真的会没事吗?
陈子岭眸色渐深,他倚在门边看着她。静静地,却又张狂地。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武装起来。圆杉从开门声响起后就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前方那束炽热的目光太过强烈,让人想忽视都难。她装作才发现似的,不经意地抬起头:“回来啦!怎么不叫我?”
陈子岭目光重重,也不走过去,还是抱臂在原地打量她:“舍得跟我说话了?”
圆杉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抱歉哈,这段日子一直在看书,都忽略你了。来来,亲一个。”陈子岭挑着眉等着她的靠近,圆杉却在他的脸颊轻轻印上一吻就了事。陈子岭抱着她,“这么敷衍?我多久没碰过你了?”
圆杉缓缓抬起了手,但又放下了。她偎在他脖间,“陈子岭,我就在你背后,我不跟你比肩了,好不好?”他内心一阵涌动,亲昵地吻了吻她的秀发,颔首应道:“好。”
圆杉阖起了眼睛,再次抬起了手,把他轻轻抱住。
翌日,陈子岭简俊以及王俊仁的会面。
几人间什么客套话也不说,王俊仁便直奔主题,“两位当家,不若我们合作,怎样?”
陈子岭面无表情,闲散气定,静待下文。
“我会上位,到时我们两个社团把整个中国甚至乎亚洲都踩在脚下,如何?”
简俊亦明人不说暗话,直来直去要快活得多:“然后把我们除去,是吗?”
王俊仁忍不住笑意,拍掌道:“爽快!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我们合作以后,把各自的事都了结以后再公平竞争,怎样?”
陈子岭勾唇,眉目满是睥睨,“结成同盟以后,彼此都要支援。”
“那是一定的。”
简俊站起身子,伸出了手,“成交。”
黑道的天下,就这样三言两语便被敲定。不久之后将要重新洗牌,谁是王,谁是囚,好快便有定局。
车上,简俊心情好得嘴巴子都咧得老高:“王俊仁就是爽快,我们必须要快他一步。否则就被他吃死了,他也不过是看中了香港那块地。”
陈子岭闭目养神,也不禁接话道:“香港的社团哪里会是这么简单,反正我们志不在此,闲事莫理了。现在陆天胡那只老狐狸应该还在四面讨好群英吧?”
“呵呵。也是时候要做事了,我等会就吩咐下去,女人要出动囖。而且我们还有路圆杉的钱,打点关系买通消息也足够了。”
陈子岭睁开了眼,没有说话。
简俊侧头瞟了一眼,闭上了眼睛:“视频那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想前路要怎么走。”
“我知道。”他望向窗外,景物飞速地向后,似乎就是他跟她之间的写照。有些东西,已经回不来了。一旦埋下猜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长成一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他从不过问她为什么要去考雅思,正如她从不过问为什么他回来的时候衣上总沾有香水味。
她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总是眼一闭上就浮现程无双的脸。她背着他偷偷地吃安眠药,这种情况仿佛就回到了以前。她却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陈子岭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无力去改变,只能借酒浇愁,又或是听着她的呼吸声一路到天明。
渐渐地,他发现她安眠药的数量在增加。他只能打电话咨询阿肖,最后悄悄地换成维生素。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侧头看着这抹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无声地笑了,凄凉又空洞。
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子岭已经好些天都没有回到公寓了,圆杉每晚都躺在床上看着太阳升起,又落去。
她打电话过去,却是女人的声音。于是她挂掉了,继而整个人都摊在地毯上,睁着眼睛又等了一个昼夜。
她东翻西找,把属于陈子岭的东西都搬到了床上,只有熟悉的气息在,她才心安了些。可却无意间看见了一幅照片,照片上的陈子岭年少,笑得极是灿烂。她还来不及笑便哭了,这几个人的脸怎么叫她忘记?
这个事实仿佛当头棒喝,叫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流泪。真相扒开,血肉淋漓,她的心上再不能开出花了。
泪眼朦胧之间,她死死地盯着这张照片,细看每一个人的脸。
她的视线停顿在周志的脸上,这个人,她认得。当年她躲在草丛里,亲眼看着这个人被警察捉去,后来新闻还播报说他沉尸海底。
她听陈子岭说过关于周志的事,如果他知道他敬爱的大哥就是被她害死的,他会怎么样?
可是陈子岭,你又能怎么样?
你们两母子,对不起我的事情太多了。你的养母累我家庭碎裂,害我被噩梦纠缠十数年。但心里再苦再痛,都抵不过我现在的心碎啊。
力气仿佛被谁一下子便抽空了,她再无力气支撑,跌倒在地。随后捂着嘴巴,死死地捂着嘴巴,痛哭流涕。
陈子岭,陈子岭,你竟然会是那个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很多条性命!否则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她捏紧了照片,皱褶落在陈子岭的脸上,彷如破碎的镜。再也没有办法修复了,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最初了。
她死死地咬着指节,不让自己恸哭出声。可是心里好痛,痛得像死了一样。鲜血渐渐染红了嘴角,圆杉张口大哭,哭声连绵震耳,这一辈子再没有最痛了,这种痛感太深刻,真的是难受到要死去……一个又一个的冲击把她折磨到疯!脑袋渐渐缺氧,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虎口,仿佛要把这一块肉都剜去!
“陈子岭!陈子岭!你叫我怎么办?你说啊!!”圆杉站起身子,全身没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