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见辛曈,这想法从她发现自己得病,医治无望的时候,就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了。”
门被关上,窗帘依旧没拉上,阳光正好,她却觉得有些冷,于是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辛曈这些天在为南合的幼儿园毕业典礼忙活,衣服,准备的活动,礼物,她都一样样地亲自去准备。
辛年年和卢航感情恢复正常,最近在忙实习,准备毕业就结婚。
要说怎么解决的?自然是某人借着准姐夫的身份,去见了卢航的父母。卢航父母是做金属器械一类小生意的,厉东一对他们来讲,不亚于是尊大佛,只要抱牢了大腿,还愁钱什么的不源源滚滚地来,加上卢航确实是爱极了辛年年,这段时间闹地不行,他们也实在累了,就随他便吧。
若是真的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只能到那时再解决了。
辛曈也劝了年年,卢航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当初她病好了,也考到如今的学校,不就是想和卢航在一起,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呢?
总有人觉得下一个才是最好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是不是真的能等到下一个呢?
不如,就抓紧现在好了。
南合长了个子,门后墙上标出了他每年的身高线,这个夏天一过,似乎又是长了不少的个子。
辛曈心里很是欣慰,每天心情都很愉悦,惹得厉东一直笑她。
每次给南合量身高的时候,如果数字多了,辛曈比南合还高兴。
“妈妈以后大概,不对,一定是家里最矮的人了。”辛曈说这话,神情到语气,倒是一点也不伤感。
南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妈妈,到时候南合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可以保护妈妈了。”
夏天最热的时间快要来的时候,辛曈接到了陆域的电话。
她挂掉了电话,神色有些黯淡。
“出什么事情了?”厉东一把切成小块的西瓜递了一块到她嘴里。
辛曈摇摇头,“是陆域,说是有点事情。”
“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去去就来。”
陆域电话里说了,他就在楼下。
厉东一不以为意,给她拿了件衬衫披上,“晚上外面有些冷。”
辛曈亲了他一下,“我走了,你去看看南合洗没洗好澡。”
小男生现在知道害羞了,洗澡都常常要求一个人洗了。
虽然有些失落,不过辛曈知道,早晚是要有这么一天的。
带着这么一点伤感下了楼,陆域已经在楼底了。
“辛曈,”陆域和她并肩走了几步,斟酌着开了口,“谢谢你最近去看爸爸。”
护工都和他讲了,辛曈几乎每周去一次,去的时候,许舜的情绪都出奇地稳定,有时候还会直直地打量辛曈半天,任辛曈给他剪剪指甲,读读书什么的。
要是这么坚持下去,许舜说不定都可以回家休养。
陆域听了,脸上却没有喜色。
现在这情况,怎么带他回家休养,谁照顾他?
医院虽然比不得家里,但在他看来,家里也不比医院温馨多少。
辛曈仰了仰头,片刻微微低下,“我只是替我妈妈做的。”
那毕竟是妈妈深爱过的人,虽然没能相守,但她若是知道他现在是这种境遇,大概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我来,是想说,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去见蔚然一面?”
“你知道的,我不想。。。。。。”
“辛曈,蔚然快不行了,大概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就当是可怜她,或者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满足一下她最后的心愿,也不行吗?陆域深吸了一口气,“她和我妈妈一样,得的癌症,只不过发病更早,起初拿掉了子宫,好了几年,现在癌细胞扩散了,我,我早该发现的,她什么也不和我说,从我执意要出国开始,她就已经不相信我了。”
他只道她不懂事,却不知道她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是她说的想见我?”
“是,”陆域点点头,“你答应了?”
辛曈看了他一眼,“我会去的。”
陆域眼睛亮了亮,“谢谢你。”
“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回去了。”辛曈点了点头,“再见。”
陆域浑身多了些轻松,脚步稍稍轻快了些。
辛曈和陆域并没有走多远,她往回走,楼道亮着灯,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妈妈!”南合还穿着小凉拖,“踏踏”地跑过来。
辛曈拥住他,刚洗过澡的小男生身上全是好闻的沐浴乳的味道,辛曈深吸了一口气,心下安定了不少。
“爸爸呢?”她牵着小男生往楼上走。
“爸爸洗澡了。”南合抢着去摁楼道的灯。
辛曈摸了摸口袋,“那我们只好等等了。”
没带钥匙,南合把门也关死了。
“南合,动一动,不要被蚊子咬了。”辛曈胡乱地教他甩甩胳膊,抖抖腿,小男生自学成才,已经手舞足蹈起来,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嘴里还自己哼着配了乐,发现辛曈笑的合不拢嘴时,更是来了劲儿。
厉东一洗了澡,就听见两个人在外面的笑声,围了条浴巾就赶紧开了门。
南合第一个冲到了卧室,剩下厉东一和辛曈,面对面。
“说什么了,想和我说说吗?”厉东一边擦头发,边问。
辛曈想了想,“晚一点吧,我去给南合把头发再擦擦。”
等南合哄睡了,辛曈才去了客厅。
厉东一坐在沙发上,辛曈坐过去,把脑袋搁在他腿上。
“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嗯?”厉东一拨了拨辛曈的头发,露出她小巧的耳朵来。
辛曈坐直了身子,“那个,许蔚然,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提起许蔚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尽力回避。
厉东一神色严肃了些,“她?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辛曈低下了头,“你就说一说嘛。”
“你知道她在哪里?”厉东一似乎是要站起身,手已经握了拳,青筋毕露。
许蔚然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存在。
第一次见她,以为她会是个很好的合作者,他们各自有目的,也不是那算是那种居于小节的人,至少识大体,懂取舍。
后来,是一连串的欺骗,卷进了多少人呢?他帮忙帮她夺了公司,她却不知好歹。
再后来是辛曈流产的事情,她让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甚至,带了些恨意。
辛曈赶紧伸手抚上他的心口,“我们说好的,那事不追究了。”
厉东一按住她的手,声音低地像是叹气,“我知道。”
“她,生了病,是癌症,挺严重的,我想去看看她。”辛曈轻声道。
“什么?”厉东一有些没回过神。
辛曈叹了口气,“我还不清楚,是陆域讲的。”
“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抽个空,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第48章
“你出去。”许蔚然对高丽说。
高丽放下手里准备换的被褥;眼神闪烁了下,而后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辛曈一眼,似乎是有些不甘心,走了出去。
辛曈表情依旧平静,走到许蔚然面前。
“看来还是哥哥的话有用;”许蔚然笑了;却怎么看怎么有些心酸的意味,指指床边的沙发,“坐吧。”
她头上没有带帽子,头发掉地已经不剩一根了,唇色苍白,眼下有些发黑;一点也找不到当初和那个那个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的女子的模样。
时间真是个充满讽刺又残忍异常的笑话。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生活就全然变作了另一个模样。
辛曈没有动,也没有坐下,淡淡开了口,“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哥哥,”许蔚然嘴角弯了弯,“妈妈以前常和我说,她和爸爸走了以后,这世上就只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相依为命。你看到了,我没多少时间了,你既然知道了那些事情,如果有必要,你能关照一下他吗?”
不只是她一个人和陆域血脉相连了,还有一个人啊,她曾经恨过,现在却不得不求她,托付她关照他。
辛曈愣住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还算有心?呵,算到最后,在乎的我人,就剩他一个了,我以前和他是不够亲厚,怨恨过他,气过他,却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许蔚然抬眼看了眼辛曈,“你不愿意?说来,他也为你做了很多事,就算是回报,这样也不行吗?”
“他是个成人,可以照顾自己,但如果有必要,我会的。”这是最大的让步,再不能多了。
许蔚然点了点头,“谢谢。”
“如果没有事情了,我走了。”辛曈心口闷到不行,喘一口气都费力。
“辛曈,”许蔚然叫住辛曈,“我欠你三个字,但我不会和你说。”
她故意找的她代孕,故意叫高丽骗她说孩子死掉了,也故意用毒品偷换了她吃的药片,没错,她就是坏,就是这样做了。执念太深,就算心里已经知道,这不对,却还是一个劲儿地要这么走下去。
“那很好,”辛曈回头看她,“因为,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死亡并不是可以结束一切的方式,做过的错事,留下的伤害,永远都在。
“呵,你变了很多,”许蔚然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你走吧。”
此生到此,再不会相见。
高丽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走远。
辛曈一出来,她就神色紧张地冲进去看许蔚然有没有怎么样,而后,带上了门,追了出来。
辛曈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都是你,都是你,”她没走近,就破口而出,“你和那个贱人,抢了小姐的一切,毁了小姐这一辈子。”
辛曈垂眸,手捏握成拳,而后展开,利落地给了高丽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响亮。
“你打我?你这个小贱人,敢打我?!”高丽捂住脸,一脸地不可置信。
辛曈捡起滑落的包,拍了拍灰,“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骗过我,刚才还侮辱了我妈妈。许蔚然今天这样子,你也应该想想,你要负责多少?”
绝望无助的少女,被灌输了那些仇恨的思想,终于从伤痛中走出,却周身生满了刺,扎伤了别人,也难免弄疼自己。
高丽呆滞住,辛曈走了几步,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去哪里?”
辛曈报了个地方,车子一溜烟开走。
“你来了?”护工指了指里面,“睡着了。”
许舜睡地很沉,睡相却不好,被子有半边拖拉在地上,辛曈走过去,把他的被子弄好。
“这些东西是给你的,辛苦你了,”辛曈关上门,“以后我不会来了。”
护工错愕,“不来了?”
“是。”辛曈把水果礼物放到走道的椅子上,“不来了。“
替妈妈做完了她的那一份,她已经心安。
许蔚然依旧如此,该放下了。
爱或者恨,都到此为止吧。
厉东一一直在等辛曈的电话,和她一起去给南合买幼儿园毕业的礼物。
结果没等到辛曈的,却等来了厉边城的。
车子开到了厉宅,结果看到了不少“新鲜”的面孔。
沙发的两个女人,不就是厉边城的第二任太太和她的女儿?
“这一定是东一了?”女人堆着笑走过来,“我是厉琪。”
厉东一侧了侧身子,“你好。”语气疏离客气。
厉边城脸色沉了沉,“这是你姐姐,怎么跟外人似的?!”
“是吗?”厉东一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如果他没记错,不久之前,厉边城还因为几张照片和可笑的信件,怀疑他的身份。
厉边城咳了几声,“我要你来。。。。。。“话还没有说完,厉晟和邓莉也来了。
“爸爸,你身体好些了吗?”邓莉把给厉边城准备的礼物放下,赶紧过去扶着他。
厉晟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爷爷。”
“正好,既然都到了,”厉边城坐到沙发上,“今天你们既然都到了,我就把家分一分,立个遗嘱,王律师,东西拿来。”
“爸!”邓莉赶紧过去拦住他,“你身体好着呢,立什么遗嘱。”
厉琪也走过来,“是啊,爸,我和妈妈来,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你这样做,叫妈妈怎么想?”
厉东一挥挥手,示意她们都闭嘴,“这事情我想了好几晚了,已经决定了。”
“这公司是东一当初一手挽救起来的,他功劳应当最大,王秘书,你说,按功劳,东一应该得到多少?”
王秘书正准备报出老爷子早就拟好的数字,厉东一已经出声打断,“我已经不是厉氏的人了,这些和我没关系。”
当初厉氏运营模式单一老旧,他就建议过放弃,重新翻盘重来,被厉边城呵斥了一顿。温馨见厉边城天天心情不好,求厉东一想想办法。
许舜的公司生产线一流,模式也是从国外引进,但是由于当初他妻子,也就是许蔚然的妈妈的“自杀门”事件,股票狂跌,公司信用也降低了不少,公司也面临两难境地。
厉东一决定采纳许蔚然的建议,合作。
许舜那时虽精神不好,但依旧精明,不敢随便信任厉东一,除非,厉东一成了他的女婿。
历氏发展到今天,可以说,绝大部分是厉东一的功劳。
“胡说,怎么和你没关系?!”厉边城示意王律师继续。
厉东一却不买账,“你们若是有兴趣,慢慢分,我走了。”
“东一!”厉边城颤巍巍站起,走到他面前,“你若是不回历氏,也别把历氏逼到绝路。”
厉东一笑了,“绝路?您好像忘了,生意场上,从来都是胜者为王。”他带有深意地看了眼厉晟和邓莉,“他们发我工资,我自然要为他们考虑,争取最大利益。”
他大步走出门,脸上的笑终于一寸寸冷了下来。
不过,就是如此呵。
打电话和辛曈约好了地点,厉东一开车去找辛曈。
“怎么了?”辛曈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
厉东一宽慰地笑了笑,“没什么,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商场很大,辛曈没直接奔到儿童玩具那一层,在这里等厉东一的时候,她已经自己逛了一阵子。
“我看好了一套衣服,陪我去看看?”
厉东一点头,难得辛曈主动要求要买衣服,自然应允。
结果,“去试试嘛!”辛曈叫售货小姐把衣服取了下来,推着厉东一进了更衣间,自己则坐在店里的圆沙发上等着。
厉东一把衣服换上了,推开门。
辛曈听见售货员明显倒吸了口气,抬起头,笑着放下手机,三步做两步跳过去,绕着左看看,右看看,“我就说嘛,肯定合适。”她垫脚飞快地亲了他一下,“真帅!”
她转身,“麻烦给我们包起来好吗?”
价格不便宜,辛曈却很兴奋地递上了银行卡,签了字。
“怎么想起给我买衣服?”
辛曈神秘地笑了笑,拉着他上了楼,“你猜?”
“你做错事情了?”厉东一头歪了歪,“要不,就是南合做错事了?”
每次这一大一小做错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