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属于第二类。
音乐制作人们普遍喜欢第一类,他们喜欢让音乐一响起就能迅速抓住听者的心,可颜采作为一个外行人,私底下倒觉得只有一首能值得不断回味的歌曲,才算得上好歌。
“这首歌值得被认可。”颜采自言自语地摇摇头,第一次,她对诸葛亮亮在音乐方面的欣赏水准产生了质疑。
蒋英崎回国那几天碰巧天气不好,秋末冬初,城市上空弥漫着厚厚一层雾气,许多航班被延误,一些国际线甚至被取消,蒋英崎准备搭乘的那辆也可悲地沦入停飞之列,因为改签只能由头等舱降为经济舱,而他又不愿意在又小又挤的座位里面窝上十二个小时不动弹,于是他索性换了一个纡回的路线:先从阿联酋飞新加坡,再从新加坡转机回国。
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决定,甚至他还计划好了要趁着转机的间隙去新加坡城最出名的小吃夜市品尝一份地道的海南鸡饭。奈何天意难遂人愿,待他在新加坡降落后,一股不大但也绝对不小的台风又从太平洋姗姗飘来,在南海旋而不散,这让他不得不选择将纡回的路线再次扩大,最后他花了三天的时间,从新加坡飞东京,才从东京成功转机回国。
“我感觉像难民一样绕了整个亚洲一大圈还不得国门而入。”回国后的第二天,蒋英崎将颜采约到一家以中东菜出名的餐厅,一面吃着号称国内最正宗的百里香橄榄沙律和调味鹰嘴豆泥,一面向她展示他带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阿拉伯长袍。”他站起身在颜采面前抖开一条全黑色的长袍:“这种长袍用那边的说法叫做Abayas,买这么一件还附赠那种蒙住了全脸,只露出眼睛的面纱,不过我对他们女性的打扮不敢苟同,好像他们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蒋先生,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能聊一聊别的事情,比如说一起打电话到报社去辟谣什么的。”颜采答应来赴他的约,完全是端着要将事情解决的心情坐在这里,谁知到蒋英崎从一开始就滔滔不绝,让她根本插不上话。
“辟谣?”蒋英崎满脸不解:“辟什么谣?”
“我想我在电话里已经讲得够清楚了。”颜采道:“环球星报的记者答应我,只要我们确定那则新闻是假的,他们立刻就会刊登道歉声明,你在国外也许不知道,过去那几天我过得有多腥风血雨,还好我父母从来不看八卦新闻,不然这事传到他们耳朵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哦,你指的这件事。”蒋英崎坐回凳子上,靠上椅背,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在身前交握,眼带笑意道:“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那很好办,为什么一定要打电话去辟谣,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难道你还想亲自去一趟他们编辑部吗,你日理万机,会有这个时间?”颜采狐疑地看着他,对方表露出的眼神让她觉得忐忑,蒋英崎却身子前倾,继而握住了颜采放在桌面上的手。
“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何不能将谣传变为事实。”
颜采心中一惊,本能想收回手,蒋英崎却五指张开,与她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请放手。”
“颜小姐,试试看和我在一起怎么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另一只手收回到身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朵玫瑰,一朵金光灿灿的玫瑰。
“我在中东的时候一直想着回来要送些什么东西回来送给你,显然上次那枚蝴蝶效应并不能真正打动你的心,所以这次我让那边地道的工匠用两个晚上的时间帮我做了这个。”
那玫瑰做工极其精细,完全是手工将一片片金箔贴合,造型惟妙惟肖,甚至连花瓣上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颜采盯着蒋英崎的脸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对方有开玩笑的神情。
“你觉得我会答应?”
蒋英崎表情不变:“你不考虑看看?”
“蒋先生看来你不了解我,再怎么考虑,我也更喜欢忠于自己第一时间的想法,我对你并没有那方面的感觉。”颜采动动手腕,将手从蒋英崎的桎梏中抽出来,拿起一边的包,起身要走,蒋英崎却前迈一步挡在他身前,说道:“那好吧,你现在不同意,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收下这朵金玫瑰的。”
颜采与他对视一会,绕开他,出了包间的门。
她不是没想过蒋英崎会向她告白,以颜采的聪明才智,早就察觉出了那么一点点苗头,因为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意思,在她身上浪费一丝时间都嫌多余,可等到事实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她说出早就酝酿好的答案时,也免不了波澜一下。
颜采想起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在莫小妍的订婚典礼上,蒋英崎望着她,目光透露出来的只是单纯的敬佩与欣赏,这不该是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有所企图的目光,对男人来说女人分为两种,倘若他想将一个女人拉到身边来当情人,就断不会用敬佩的眼神,因为他们如果真的敬佩你,只会把你摆在与自己同等的位面上平起平坐,而不是随便找一家饭店然后把你剥光了压在身子下边进进出出。
天边夕阳正好,颜采走过两条街,手机响了,她以为是蒋英崎打来的,看也没看就挂掉,但没过几秒,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是不厌其烦地响起,这回她认真端详银幕上那个名字,才发现蹦蹦跳跳的是许久都没有联系过的莫大小姐。
“让我想想,你不是跑到法国置办嫁妆去了吗,现在就回来了?”颜采声音冷淡间带着股揶揄,莫小妍半个月之前为了婚礼前的准备工作亲赴时尚之都Paris,请说要专门请那边皇后区的顶级裁缝师为她和阮晨缝制礼服,颜采一直觉得这个浩大的工程没有两三个月压根就完不成。
莫小妍雀跃道:“颜采你快到我家来,我有急事找你。”说话她咔嚓一声,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颜采默然盯着电话半晌,颓败摇摇头,打车前往城东的豪宅区,仿佛探监一样一连过了三道关卡,才在一溜烟巡逻保安的注目礼下,按动了莫家的电铃。
莫小严一身真丝睡衣过来开门,头发在脑后盘成个疙瘩,用一枚蝴蝶结样的发卡别住,颜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惊道:“你整容了?”
“只是开了个眼角。”莫小严露出你“太大惊小怪”的表情:“摄影师觉得我两只眼睛分得有些太开了,这样婚纱照拍出来不好看。”她侧身让颜采进门,颜采穿过长长的玄关,然后站在在客厅门口一阵无语。
密密麻麻的箱子在客厅里堆成小山,到处都是散乱的洋装和高跟鞋,几本杂志在颜采脚边摊得大开,安吉丽娜?朱莉与莎拉?杰西卡?帕克穿着华丽到刺眼的礼服透过铜版纸直勾勾盯着她,不远处敞开的一个大纸箱纸里躺着一件婚纱,一件梦幻到任何有公主情节的女子看见了都会为之落泪的婚纱。
当然,这些女子里绝对不会包括颜采。
“很美对不对,当我看见它时我就在想,嫁给阮晨就穿它了。”见颜采的注意力放在婚纱上,莫小妍走过去昂首挺胸将它从盒子里抱出来压在胸前,踮起脚尖在屋子里开始转圈。
“你该知道我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颜采后退半步,那婚纱裙摆上繁复的蕾丝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莫小妍抚着裙摆上的花纹:“你别小看这些蕾丝,花纹可都是师傅用手勾上去的,你知道光是钩花就花费了师傅多少时间吗,四个师傅勾了整整一个月。”
颜采实诚道:“是,然后你穿过一次之后这件花了四个师傅一个月时间的‘蚊帐’就会被扔进小黑屋里永世不得翻身了,我说得对不对。”
“颜采,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嘛!”莫小妍眉毛倒竖:“赞美一两声会怀孕吗!”
“莫小妍,如果你告诉我这么大老远的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让我欣赏这件婚纱的话,我保证下一秒就让你尝尝生孩子的痛苦。”
莫小妍眼珠子一转,表情立马堆上了笑:“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不介意的话,借我一样东西怎么样?”
“找我借东西?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是我有你没有的。”
“当然有,我想借你那枚蝴蝶效应。”
颜采愣了愣。
许是察觉到颜采的狐疑,莫小妍摊开手,甩出一个极为合理的解释:“我为了找能和这件婚纱搭配在一起的首饰花了不少功夫,项链耳环都齐了,就是手指上总觉得少了什么,订婚戒指上的钻石虽然够大,但是上杂志总觉得不够亮眼,你该知道的吧,过几天《GENT》杂志就要来给我拍登刊的婚纱专题摄影了。”
颜采当然知道这件事,当初可是她在文瑾和莫小妍之间牵的线搭的桥,不过真正让她觉得好奇的是,莫小妍能搞来一套这么繁复的婚纱,但是却搞不来一枚专柜里都有卖的戒指。
“你以为那个戒指随随便便就能买到么。”仿佛从颜采疑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莫小妍翻了一记白眼,那可是限量的,国内货源就那么多,卖完为止,先到先得,反正等我去专柜找的时候他们是告诉我售罄了,国外的专柜倒说可以等定做,但是周期太长,明显来不及,我才想着直接借你的来用。
“等等等等,关键点不在这里。”颜采抬起手:“重点是,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枚戒指?”
“我猜的。”
“行了吧,你还以为你是白素贞掐指一算就能趋吉避凶?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真的是猜的,你现在不是跟蒋英崎在一起吗。”莫小严似乎看见裙摆上有一小块脏东西,抽出张湿巾来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擦,嘴里却没闲着:“专柜经理告诉我最后一枚蝴蝶效应被蒋英崎给买走了,男人买那东西铁定是拿来送给女人的,既然你和他在一起,那蒋英崎不送给你还能送给谁。”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颜采觉得头有些痛,在前额揉了揉。
莫小妍诧异地抬起眼:“这么说,你是没有那个戒指了?”
“不,你猜对了一半,我有。”
“啊,这我就奇怪了?”莫小妍开过眼角的大眼睛在颜采身上晃荡了好几个来回,忽然用羞涩且不可置信的表情爆出一句让颜采想将人掐死的话:“没有在一起,难道你们的关系是……炮友?”
28、表白风波(4) 。。。
“你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颜采一面翻着白眼,一面惊讶居然会有成人词汇从莫小妍的嘴里冒出来,在她过去二十多年的认识里,莫小妍提到和任何性有关的东西都会有种常人所望尘莫及的羞耻心,她盯着莫小妍看了好一会,才说:“你做过了,对不对?”
莫小妍扭开脑袋,脸颊飞速烧红了两块:“什么,什么做过了。”
“书面语一点我会管那个叫做爱,往通俗了讲就是上床。”颜采走到沙发旁坐下,两只手抱在胸前:“怪不得你会那么迫不及待要嫁给阮晨。”
能让莫小妍这类人由婉约派转为豪放派,颜采压根就想不出除了被他那个未婚夫压在床上正法以至于彻底了解那档子事后,还有什么会将她改变得如此彻底。莫小妍矜持了一会,终于闭上眼将头一点。
“我记得你很排斥婚前性行为。”莫小妍曾经无数次对婚前性行为嗤之以鼻,在她最传统的家庭教育观里,那些还未定下终身就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属于挖个坑往里跳顺道还在自己脑门心浇一盆狗血的自虐行为,如果最后还和那个男人一拍两散,那么狗血就会换成汽油,顺道还能附带一个打火机。
“阮晨不是不靠谱的男人。”莫小妍扭捏半天,放下婚纱,跪坐在那团巨大的棉花糖里:“我本来想等到结婚那天的,但当时那个气氛我也拒绝不了,而且……颜采你肯定也会有那种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可是脑子里就是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我要嫁给他。”
有,当然有,颜采想说,她在莫小妍身上看见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时对林子捷,自己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可是后来呢。
后来,就发生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即便现在已经释怀,都必须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去回忆,它们终究像一根生根发芽的刺扎在心里,拔不掉,只能等时间来磨平。
她说:“敢于为了男人而违背自己的原则,莫小妍你比我想象中勇敢,不过,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莫小妍终于成功借到了戒指,很大一部分可能性是因为颜采实在没勇气戴着那枚蝴蝶效应出门,与其扔在抽屉里浪费,倒不如轰轰烈烈上一回杂志发挥余热,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颜采在莫小妍从巴黎带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发现了一枚黑钻耳钉。
对于这枚耳钉的来历,莫小妍想了半天,才勉强确定这应该是她在那边出席某个珠宝设计师新作发布会的时候,主办方送给她的赠品,对方的原意是想透过她赠送给阮晨,但是莫小妍明白以阮晨的风格不可能接受这种礼物,就随手忘在了一边。
既然对方不要,颜采果断顺手接收,耳钉的设计很讨巧,不是常规的圆形,而是拉长的菱形,棱角分明的模样给人一种锐利感。
“我觉得不会有人适合戴这样的耳钉,对中国人来说,黑钻总不太吉利。”莫小妍在颜采离开之前说了句肺腑之言。
颜采想的却是在那个夜晚,她伏在乔宇川背上,细心端详他耳朵的画面。她同样不怎么喜欢戴耳饰的男人,但她却意外地觉得,这枚耳钉如果放在乔宇川的耳垂上,会无比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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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总,这是前台刚刚送来的。”
米兰达将一个白色长条形的精致礼盒放在桌上,旁边附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礼盒上硕大的金色H字母闪闪发亮。
“Hermes本季最新款的白丝巾,这小块破布至少值八百美金,而且到处都缺货,蒋英崎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文瑾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杂志,指着那个礼盒不住摇头:“败家,实在是败家。”
这样的疯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每天早晨,蒋英崎的助手都会带着各式各样的礼品送到公司前台,指明交给颜采,也不等回话,扔下东西就走,让颜采想退都找不到人,再加上最近公司的业务实在繁忙,颜采抽不出空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礼物主动送回去,所以就理所应当堆积在办公室里泛滥成灾了。
用价值连城来形容这堆东西毫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