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也做好相陪的准备。”
留下这句话,水蜂亚门转身离开。
听到那“砰”的一声关门响,几秒后病房里忽地涌入一大帮熟悉的人,大崎娜娜一脸焦急的奔到床边,见到冈崎真一的表情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似乎是被这群人的大动作惊回神了,冈崎真一感觉到自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
“手链……我的手链……还有我的手机……”他喃喃自语地的念叨起来,手脚胡乱挣扎着,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开始跟着失控,就差没揪着别人的衣领咆哮了。
本城莲赶忙护着大崎娜娜往后退了退,“真,别激动,你的伤——”
“在这里,”高木泰士脸上罕见的露出忧虑疲惫的神色,他低声说道:“真,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要冷静下来。”
幸好,冈崎真一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看起来神志清醒不少。
“泰,这条手链有gps个人定位功能,水蜂先生应该还没有走远,你快去交给他。”冈崎真一一边用颤的嗓音飞快说着,一边掀开被子。
“你做什么!”大崎娜娜红着眼睛,哑声急道:“真!你伤的很重,医生说你不能随便乱动——”
“走开!!”冈崎真一挥开大崎娜娜伸过来的手臂,大声吼道:“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啊!泰!”
“……我知道了。”
“我跟你一起去。”寺岛伸夫见自己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拎起包同高木泰士一起离开。
用讲道理的温和办法根本说服不了这家伙!
“真!你好好看看自己!伤成这个样子能做什么!鸣的事情交给水蜂先生,你在这里老实呆着,不然我就叫医生过来了!!”本城莲采取一棒子敲打的政策,厉声说道。
冈崎真一全身一僵,他倔强的咬着嘴唇,双手微微颤抖。
本城莲见状不忍,他递给大崎娜娜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平静的说道:“我去打点热水,你好好冷静一下。”
屋里头又少了一个人,冈崎真一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在起伏。
“……奈奈她,很担心你,”大崎娜娜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观察冈崎真一脸上的表情,在经过同本城莲戒毒疗养的经历后,她对捕捉身边人变换的情绪异常敏感,试探般的道:“她都怀孕八个多月了,马上就要生宝宝了,所以不能来看你,但她非常担心你……”
大崎娜娜见冈崎真一身体放松了些,柔声说道:“我打个电话给她,你和她说说话,好不好?”
她说着拿出手机,正要拨打小松奈奈的电话号码,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问是冈崎真一的病房吗?我们是东京日报的记者,听说您已经醒了,我们想对您进行一下采访,了解车祸的状况,外面有不少传言说您是酒后驾车……”
大崎娜娜对这帮见缝插针的记者真的已经忍无可忍,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们很多次不要打扰病人康复,该死的没有人性的家伙!!
“真,我去把他们打走,你打电话给奈奈吧,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踏进病房一步!”大崎娜娜说着将手机放进冈崎真一的手中,气势骇人的朝门口走去。
在进行了几句激烈的口角终于把记者们打走以后,她关上门,转身一看,房间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冈崎真一的身影,大崎娜娜惊恐的奔到窗边,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让人大惊失色的场面,她又慌忙跑到洗手间,一看冈崎真一又不在,真的是吓得脸都白了。
“莲——真他——”
听到脚步声飞快远去,冈崎真一立刻推开衣柜门,不顾背后剧烈撕扯的疼痛,抓起衣架上本城莲的衣服和帽子胡乱套在身上,一摸果然现车钥匙在口袋里,他压低帽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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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蜂鸣在一片细小的嗡嗡声中醒来,她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后排车座上,汗水打湿的衣衫黏在身上又冷又重,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在眼前时不时晃过,如果不是感觉到身体残余的痛苦,大概她连呼吸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被乙羽织夏对待到这个份上,水蜂鸣多多少少对她扭曲的情感有一些理解了,在这生命里最长的两天,痛苦的时间虽然短但绝对难忘,假昏迷,真清醒,她倒是看开了很多,有些事情,何必在意。
她只要在无法忍受的时候闭上眼睛,想一想那天晚上冈崎真一轻轻拍抚过她的后背,她回忆着他的声音,告诉自己要坚强。
别怕……我在这里……鸣……不要不安……不要害怕……
之后就会好很多。
“你要带我去哪里?”
水蜂鸣的声音嘶哑疲惫,却透着股让人心凉的平静冷漠。
“啊拉~姐姐醒了?”乙羽织夏淡笑的眼眸轻轻望了她一眼,低声温柔的说,“我啊……虽然真的很想一直和鸣姐姐在一起,可惜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呐,就让我们和这个丑恶的世界做最后的道别吧,鸣。”
水蜂鸣听完怔了片刻,她顺着乙羽织夏的目光仰望那黑夜中伫立的东京铁塔,那灯光美丽旖旎,繁华而绚烂,她却半点不觉得这景色有多迷人,只是心冷寒,突然坠落。
“放开我……”
她一边虚弱无力的挣扎着,用她还能活动的手臂,肩膀,双腿,甚至是脑袋和牙齿,“疯子!要死你自己一个人去死——放开我!!放开——不要——”
她抱紧了楼梯的栏杆死活不肯撒手,乙羽织夏就抓着她的头使劲往上拽,她再痛也不敢放手,就那么折腾了好一会儿,乙羽织夏不耐烦了,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榔头,水蜂鸣见到那东西就吓得打了个哆嗦。
鸣姐姐……知道吗?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音乐,尤其讨厌能演奏它的乐器,每次看到鸣姐姐用纤细美丽的手指抚摸它们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把它们通通砸成粉末……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姐姐再也唱不了歌,弹不了琴……
她还记得她是如何面带微笑,一根一根的敲碎她的手指,那样的恐怖胆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看来得让你老实一会儿……”乙羽织夏皱着眉喃喃说着,她腹部中枪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裳,她却像什么都没感受似的,眼里迸的光芒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偏执。
她已经将人生的全部赌在这里,达不到目的,便誓不罢休。
水蜂鸣完全绝望了,她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想要抵抗,想要逃跑,却无路可走。而在此之前,她是不怕死的,甚至还找过律师写了份遗嘱,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死。
“真一……救救我……救我……你在哪里……”
我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了你,是你拉着我的手,让我重新感受到光明的温暖,我不想死,是因为幸福越久,越害怕分离。
我曾经想过那么多那么美的未来,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躺在摇椅中抱着胖嘟嘟的猫昏昏欲睡……即使老的走不动路……也要一直牵着手……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真一……
好想见你……
、第51章谎言
很长很长的时间;冈崎真一都在回想那个夜晚;东京铁塔将近300米的高度,从下自上冰寒入骨的风,他不敢往下看,也没有时间去想这样有多危险;一不小心,可能手一抖,脚一滑;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跌的粉身碎骨。
那个女人简直不要命了;她是怎么带着昏迷的鸣爬上去的……
冈崎真一深深吸了口气,他的血和汗混在一起;打湿了衣衫黏住了皮肉,每一个动作都用力到筋肉暴起;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几乎使他感受不到背后撕裂的痛苦,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他足够小心谨慎,足够悄无声息,他以为她不会发现。
他看到那个女人将他的挚爱搂在怀里深深亲吻,他看到她的双手肆意抚摸着她的脸颊和身体,他看到她的手腕戴着他送给鸣的水晶链;他还看到水蜂鸣惨青的脸色,看到她被剪的一团糟的头发,看到她无力垂落的双臂。
不许碰她!!离她远点!!把你恶心的脏手给我舀开!!!
可是,尽管他的内心在如此疯狂的咆哮,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他不知有多么恐惧害怕,可是时间和情况却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分心。
他忘记眨眼的死死盯住那个女人,动作极慢极稳的攀到相近的另一根铁棱上,好像这里不是将近300米的高空,他只是要修理自家房顶的阁楼,快了……就差一点……
“呐,你说,鸣姐姐,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却要和一个下贱的娼妓在一起呢?”
凄厉的风中她的声音鬼魅一般钻入耳孔,那个女人咧开嘴角回头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和疯狂的瞳孔,充满了鲜血的颜色。
冈崎真一吓得浑身僵直,呆呆的看着她,就那么一瞬间,一刹那,他的眼前掠过残影,细小的流风带起额前的发丝。
冈崎真一的身体如野兽一般猛地扑过去,他的一切反应都来源于本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竟然拽住了水蜂鸣的手腕,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一脸震惊的摔下去,这里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他立刻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只听到那让人毛骨悚人的撞击声,骨头的碎裂声,还有最终结束时沉重狠绝的声响。
冈崎真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在那片黑暗里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他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拉着的这个人身上,冈崎真一死死拉住水蜂鸣的手腕,他的肋骨和腹部抵在冰冷坚硬的铁棱上,挤压的他呼吸困难,冈崎真一没有想过水蜂鸣的肩膀或者是手腕会不会被他扯脱臼了,也没有想过问问她疼不疼,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记要呼喊。
他只是死死的拉住她,绝不松手。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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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到极致是种什么样的感受,现在的冈崎真一已经记不得了,他甚至连那一天两个人是怎么被救下来的都忘记了,他似乎是沉湎于一场深深的冬眠里,一切都变得暗淡,一切都被冰冻。
“……是的……右手腕……桡骨……尺骨……完全骨折……左手腕骨龟裂……肋骨有三处完全骨折……其他还有十二个地方是复杂性骨折……完全康复要六个月……”
“但是,严重的是患者的大脑曾遭受过重击……”
“……两只手的骨头全被打碎……好在关节无损……只要做手术应该会有痊愈的可能……”
“抱歉……照这样下去……患者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不……以后恐怕不能做相对精细的动作了……尤其是乐器之类的……放弃吧……过重的东西最好不要……”
冈崎真一维持着空洞麻木的状态,不管是谁,对他做了什么,他只会呆呆坐在她的病床前,好像随着她的沉默被抽离了感情和灵魂,整个人很快就形销骨立。
直到有一天,叫做仓野平的律师来到了他面前。
“您就是冈崎真一先生吧……初次见面,我是水蜂小姐的律师,仓野平。”
“两年前,鸣小姐找我立下了这份遗嘱……在遭受意外的情况下,限期是一个月……”
“这是财产转让书,请您仔细看过……鸣小姐的一半财产都会移动到您的名下……签字……”
“啊,还有……这是鸣小姐留给您的信……那么……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
面无表情的律师平静冷淡的说完话,一秒多余的时间都没有留下,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冈崎真一的手指忽然轻轻一颤。
“胡说……你胡说……”
一个月没有开口讲过话的人,他的声音嘶哑的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又像哭伤了的喉咙,小刀划过的玻璃,失去水分的树叶,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你胡说……鸣没有死……你胡说……你胡说!!!”冈崎真一声嘶力竭的大喊,狠狠的将摆在面前的文件摔到对面的墙上,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留给他的那封信,用力到指尖发白,“你胡说……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你看……她不就在我身边吗……”
冈崎真一再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苦,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深深的挤压碾碎,又横冲直撞,难以忍受的伤和痛在他心脏烙下持久细密的折磨,几乎将他撕裂的体无完肤。
那些不敢回忆的画面,不想记起的声音,就像被打开的潘多拉盒,汹涌而出,将他湮没。
“不要离开……求求你……不要走……”
“我爱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求求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爱你……不要走……”
'给真一: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没关系,我想我不会有遗憾,因为我曾经那么认真的、全心全意的爱过你。
你肯定不知道,我对你的第一次心动,是在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我好像看到一只迷茫不安的猫咪,有着精致美丽的皮毛,却对这个世界始终抱持着怀疑和警戒,小心翼翼的藏起真实的自我。
你独自站在街灯下,好像没有吃饱饭似的,看起来那么瘦弱,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有气无力的低着脑袋,可是你却仰起脸望着没有一颗星的夜空,露出了孤独寂寞的神情。
然后我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美好,你惬意放松的弹贝斯给我听,你说为我一千一万个愿意,你撒娇耍赖装可爱,笑吟吟地凑过来勾引我,你害羞紧张的抱着我,你说这一定是爱,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要我在你怀里哭泣,到你身边去,你说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在那个雨夜无助绝望的哭泣……
你还说,“我爱的人也爱我,对我来说是个奇迹。”
我想,这个奇迹已经发生了。
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真一,请记得我吧,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带你去过的地方,和你一起笑过的那些日子。
然后,请忘记我吧……
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忘记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忘记我曾经,深深的爱过你。
不要哭啊……你知道我最舍不得你伤心难过,如果看到你的眼泪,即便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大概也会踌躇的为你停下脚步。
那样的话,恐怕我就会被孤零零的留在人世间,飘飘荡荡,只能默默地看着你,我不能对你讲话,无法安慰你,也不能拥抱你。
真一,你还记得我说过,就算黑暗会带来痛苦和毁灭,太阳仍然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吗?
它总会过去的。
无论是伤痛也好,绝望也好,随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