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和走到门口见冯翊没跟上来,回头喊她:“让跟走。”说完就推开门出去了。
冯翊只好说:“爸您消气,出去陪他转转,他八成是舍不得电子对抗团那地方,毕竟他打从毕业起就一直呆那儿呢……”
说完她追出去,而徐建国对林玫说:“舍不得那儿,就舍得自个儿媳妇了?不像话……”
冯翊跟着徐廷和出来,看着徐廷和那方向是要朝着大院儿外面去,连忙一把拽住他:“别啊,多大的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再说为这个跟爸闹翻的话,也不值当啊……”
“那是咱爸!”徐廷和停住脚,回头。
“还知道那是咱爸?”冯翊重音放爸字上,以前没试过劝架,今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爸爸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好。虽然靠关系办事儿是不怎么好,但是,但是……唉反正只要知道长辈们干这种不好的事情都是为们好就好了……”
徐廷和被她这种歪理弄得有点无语,正要批判她,就听她继续举例不当说:“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路都是t大附属的学校里读的。要是爸不是t大的老师,哪儿那么容易进去读?”
“那不一样。”徐廷和忽然不想听她继续说,撂下一句话,抬腿就又要走。
冯翊赶紧又去拽他,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个辙:“别走别走,想听弹吉他!”
徐廷和听了,知道她这是给自己台阶下,顿了几秒,还是跟她回去了。
这时候冯翊脑子里也终于组织了些语言,絮絮叨叨的说给他:“其实这事儿就是爸不掺和,估计也能成。多厉害的啊,除非自己不想调……诶,说实话想不想调?”
问了这句,她就往前伸了头转回来看他。徐廷和正想甩给她一个“不”,她就又说:“不想调的话今儿就不会问想不想搬去大院儿里住了……好吧,看这么听话跟回来的份上,就行行好答应了吧。”
说完她自顾自笑起来,徐廷和却并没按照她设定的剧情跟着她一起笑。冯翊的笑容就有点僵。
徐廷和像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良久才开口说:“基层呆惯了,突然进机关去,还是研究所……落差挺大……”
这话让冯翊心有戚戚焉。
她从不莱梅舀了博士学位回来,满心欢喜想进个研究所或者地质队,然而别的招聘启事洋洋洒洒数千字,看来看去其实就俩要求:一要活的,二要男的。最后没奈何,只好应聘到学校当了老师。
像她这样资历浅薄的学界小透明,就算是想做课题研究,都申请不了经费。好不容易赶上学校给新教师机会,介绍去参加s大的课题,还让阑尾炎给搅合了。一瞬间有种想要仰天长叹的冲动。
于是她拍了拍徐廷和的肩膀,说:“十分能理解,嗯,应该是十二分。不过要这么想,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徐廷和低头看了看她搭自己肩上的手,说:“没觉得去了研究所里不能发光……是不是觉得不待大队里的兵当着特没劲?”
“他这是怕嫌弃他?好吧那得告诉他不嫌弃他。”冯翊脑子里迸出来这样一个想法,于是她说:“没有什么有劲没劲,喜欢的是这个,不是哪儿当兵。”
她声音忽然有点小,到了徐廷和耳朵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喜欢。
“什么?”徐廷和脚步一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冯翊决定勇敢一次。四下看了看没有来往,就站到徐廷和旁边,斜对着他,说:“说喜欢。”
说完她踮起脚,把自己嘴唇印徐廷和右边脸颊上。正要离开时,又被他揽了腰,跟着就听他说:“报告,请求把头向右偏转四十五度。”
兴许是刚才为了劝他费了太多脑细胞,这时候冯翊的脑子转数明显又不够了,半天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徐廷和也没给她时间来明白。
徐廷和只轻轻一转脖子,他的唇就覆了冯翊唇瓣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懵。他她唇上吸吮着,舔舐着,辗转流连,极尽温柔。
这时候她该怎么办呢?伸手抱住他?脑子里放点烟花?她不知道,她已经傻了傻了傻了。她觉得今天这个吻和昨晚那个完全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心态不一样。
徐廷和想要撬开冯翊紧闭的牙齿,而冯翊也正寻思着是否应该怎么回应一下他,他的唇舌却忽然离开了她,同时放开了环她腰上的手——旁边停着一辆小车,驾驶室车窗慢慢摇下来,魏茸茸趴窗口冲他们笑:“哟,挺甜蜜啊。”
冯翊因为这个吻本来就微红的脸,这一瞬变成了醉酒般的酡红。
她嗔怪地瞪了徐廷和一眼,转身进了小院子里。徐廷和也就瞪了茸茸一眼,跟着冯翊进去了。茸茸车里喊:“别紧张啊叔叔婶婶,就一个看见了,爸他们没来……”
进了屋里,徐建国正坐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徐廷和也早养成了看新闻的习惯,也坐下跟着看。徐建国偶尔发表点看法,徐廷和也跟着说两句。冯翊见了,嗓子里提着的这口气总算是可以放松了,到底是亲父子,总不会有隔夜仇的。
过了会儿茸茸停好了车也进来,看见冯翊和徐廷和就坏笑了一下,才跟爷爷奶奶打招呼。
冯翊向来不是关注国家大事的,看新闻也当看热闹,看完了就忘。徐廷和看她那儿玩儿手指,于是播天气预报的时候就领着她回了房间。
茸茸后面看着,联想到刚才外面撞见的香艳一幕,心想这两个不会这么早就要上去**了吧?不禁一个寒颤。
到了他房里,徐廷和过去舀起自己那把木吉他抱怀里坐下,问冯翊:“想听什么?”
冯翊带上门他旁边坐下,说:“不知道……什么弹得好就弹什么吧……”
徐廷和看着她笑了笑,就拨起了弦。拨了一阵他居然还就开口唱了起来。冯翊听过他唱的这歌儿,《yesterday》。他声音好听,唱出来的歌也就很好听。冯翊差一点就醉了——她明白歌词唱的是什么之前。
等徐廷和唱完,冲她一挑眉,有些得瑟地问她:“不赖吧?”
“嗯,”冯翊点了点头,“唱这歌还有什么深意么?”
徐廷和一愣:“就是首歌儿啊……”
冯翊看他这样子,相信确实是没什么深意,于是继续点头:“那就好,‘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还以为这是唱出的心声……”
“歌词又不是写的……”徐廷和抱着吉他,笑了,“发觉挺能吃飞醋……”
冯翊乜斜了他一眼:“听阿姨说们以前还有个乐队?桌子上那照片儿就是吧?叫什么啊?”
徐廷和只是应了一声嗯,没回答她的问题。
冯翊见他不答,推了他一下:“叫什么啊?”
徐廷和抬眼看了看她,有点不愿意说:“名字还是别说了,土得很。”
“说吧,不会笑们土的。”冯翊虔诚地盯着他,面露微笑。
被她盯得没办法,徐廷和只好把吉他放回原处,瞥了冯翊一眼,抬眼望着天花板,吐出四个字:“大院子弟。”
冯翊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一抖,跟着就站起来夺门而出:“先自己玩儿会,得出去……笑一会儿……”
、30第十章1
一晃又到八月底;眼见着就到九月这个开学月了。
提前几天;冯翊就到学校报到;领了相关材料;准备开学。这学期她的课排得不是很好,星期天上午还有两节她开的通识选修课。
她不是一个工作狂;这种占用双休日的安排;一向是她深恶痛绝的。而且连她都不愿意星期天跑来讲课;更何况是学生们。她觉得她都可以想象星期天这两节课的教室里上座率是多么的——惨淡。
冯翊这儿还没哀叹完;学院里的领导就出现她办公室门口,把她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院长就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冯翊也坐下。
“冯翊啊。”老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冯翊。
冯翊听他语重心长地叫自己名字,心里一紧:别是刚才自己那儿抱怨学校,让这位恩师兼头头儿听见了,这会儿要对自己进行思想教育吧……
于是她忙不迭点头:“您讲,您讲。”
老院长对她这恭敬的模样像是十分满意,点点头,说:“是这样,这一届新生地质学基地班的辅导员家里出了点儿急事儿,请了半个月假回老家去了,看来看去,咱们院儿里比较闲的年轻老师就一个,开学军训这段时间,代理一下他们的辅导员。”
冯翊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说的什么话,比较闲,那几个专职辅导员哪一个不是比自己更闲?况且辅导员这种角色,中途代理一段还好,学生们一进校正是需要辅导员关爱陪伴的时候,也最容易培养感情,一个代理的辅导员跑去凑的什么热闹?
冯翊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的考虑说给院长,并且建议院长让地质学普通班的辅导员代理。
院长却摆摆手:“看就挺合适。们要对学生负责,一个老师就带一个班。要是带着合适,学生们都喜欢,一直带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那个意思……”冯翊听着院长这话越说越不对,连忙解释。
院长抬手不让她继续说,并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又说:“年轻就该多尝试不同的工作。教学工作出色,和学生们相处得好,才说明是个合格的教师。要支持学院工作的开展,不辜负学院对的培养。”
说着,他从旁边抽出一个资料袋塞给冯翊:“小王老师之前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准备工作,这是他打印的纸质资料还有工作安排,舀着看看。还有学工网,上去看看。有什么不知道的,问问们办公室里那几个辅导员老师。去吧去吧。”
冯翊被院长这一通长篇大论说得一愣一愣的,院长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跟着就被院长送了出来。冯翊抱着那个资料袋往回走,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提起手里的资料袋看看,她一个苦逼的小透明跟没有事业编制的临时工没差别,暑假轮班还请了半个暑假的病假,这么“闲”,好像还就只有服从组织安排了。
这一届基地班的学生一共二十八个,十八个男生,十个女生。
请假走了的王老师已经分好了宿舍,十八个男生刚好住三间宿舍,女生则有四个和外班的两个女生混住一间。不过十多年前冯翊读书时就有一句话,地学学院是一家,各个专业各个班的学生互相都打成一片,混住寝室其实也没什么。
冯翊攒着眉头盯着王老师打印出来的学生名单和对应照片,半晌,自言自语起来:“学院把们交代给,都不知道舀什么跟们交待。”
按照学院的工作安排,一周后老生报到,十天后是新生报到,报到工作进行两天,第二天晚上安排新生和辅导员的见面会。
冯翊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作为学生参加过的见面会,她记得辅导员是要发言的。然而没出息如她,要怎么面对着才第一次见面的学生们来高谈阔论呢,这是个问题。
她想了想,她要比即将进校的这些孩子们大十岁,按照三年一代沟的说法,她和这些孩子们之间就有三个代沟。也许她该赶紧去恶补一下现的孩子们都喜欢些什么,这样才会比较有话题。
这样的事情,当然还是得问魏茸茸或者宋雅澜这两个小姑娘,然而冯翊一想到这俩小姑奶奶一贯的作风,就有点头大。
考虑到雅澜这个高三党早已经投入奋斗,只好硬着头皮给茸茸打电话。
听了冯翊的陈述,茸茸那边说:“婶儿,其实没必要问这些,只要知道些网络流行语,知道现网上说些啥就行了。辅导员那些傻逼都是谈吐间冒几句网络流行语,自以为自己说话很俏皮。不是说傻逼啊,只是说那些辅导员傻逼。不过要是这么干了也跟傻逼离得不远了。”
冯翊一头黑线,忽然觉得自己跟那帮学生可能并没有太大的代沟,唯一需要做好准备的,就是别心里想这帮正值青春年少三观还需塑造的学生可能私下里叫自己傻逼。
回家后冯翊又问了徐廷和,求教训话式发言的要领,结果让徐廷和结结实实地鄙视了一番:“当学生辅导员,要做平易近知心姐姐,不是垮着脸的母老虎。们部队带兵,也不是只知道训话黑脸,不然去了谁叫嫂子,都叫地主婆。”
徐廷和说这话时,冯翊就端着饭碗坐他对面冷眼看着他,等他说完了,她冷冷抛出一句:“这嘴以前怎么不这么贫?”
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漫上心头——要是早点让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会有这么嘴欠的时候,她一定不至于被他迷惑以至于把自己至少半辈子搭进来。
徐廷和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想辩白两句,又觉得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愈加贫嘴,只好埋头默默扒饭。
等到见面会当天下午,学生报到点工作结束,地质学基地班实际报到只有二十七个,有一个男生没有按时来报到。
这样的情况其实每一年都会有,无非是录取之后觉得还是不满意,想再复习一年,考取更好的大学。所以冯翊也就没有把这事放心上,快到七点时,去了学院安排好的见面会地点,三教107教室。
新生们也很积极,冯翊到时,离七点还有十来分钟,教室里已经坐好了二十七个,三五成群聊着天。
有几个学生看见进来的这位辅导员“王明辉”老师是个女的,有点诧异,甚至说:“怎么还有叫这名儿的女的?”
冯翊想,这就是代班的错,要是发给新生的资料上印自己的名字……好像,还是会被当成男的……
想到这一点,冯翊叹了口气讲台上坐好,底下的孩子们也安静下来,二十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毕竟是当了两年多的大学老师了,两百的大课都上过,这点目光算什么。她只是有点担心,万一这见面会让自己搞砸了,让这些孩子对大学有了不好的初印象,就真的完了。
打开电教系统,点开自己精心制作的ppt,当写着“欢迎新同学”的画面出现投影上时,冯翊对着下面笑了笑,说:“同学们大家好,老师先跟大家做个自介绍。并不是大家舀到的资料上印的那位王老师,姓冯,叫冯翊。因为咱们地质学基地班的辅导员家里有急事请了假,所以学院安排这两周暂代辅导员职务。ppt上有的联系方式,大家可以记一下。”
于是这些“小朋友”纷纷掏出手机存电话,冯翊坐台上看着他们,忽然就想起自己当年刚进大学的样子,抿着嘴笑了。却笑容刚刚浮上脸的瞬间觉得这时候应该严肃郑重一点,不应该一个台上傻笑,又迅速把那一丝笑意从脸上赶走。
她脸上这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