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A市的发展还没有现在这么迅速,没有地铁,连公交车的班次也很少,我骑着单车带着她在三环公路上,从城北到城南,有时候,在这儿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后来,我不甘心现状,于是抛下她,去美国发展,先是半工半读的读完了斯坦福大学,导师很看重我的才华和能力,他一直扶持我,直至我的事业走上正轨。我几乎快被成功荣耀冲昏了头脑,根本不记得还有她的存在。一忘就是四年,当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才惊觉还有这样一个一直在我身边却被我遗忘的一干二净的人。然后,我就拼命的对她好。我以为这样,所有的过错都会被掩埋。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魏如霁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完整的开头和结尾,她一直以为是那个女人先负了他,现在看来,有因必有果。大概是报复吧,以为怀了别人的孩子可以把前男友伤的体无完肤,殊不知,在这场战役中,每个人都是输的一败涂地的一方。
“当初的她,背弃父母家庭,忍受巨大压力,也要和我在一起。可是毕竟当时太不成熟,经不住外界的一点点诱惑,如果时光倒退,我恐怕还是会重蹈覆辙。”
苏璟言神色平淡,“谁不是诱惑和欲望下的屈服者?”
魏如霁是,她也是。
魏如霁当初贪恋和向往的是成功和荣耀,而她奢望的却是萧予墨许诺一生的清欢。
当初,已被岁月磨蚀得看不出棱角,唯有掌心的脉络留下滚烫的印记,沿着崎岖的掌纹,到达的只是一个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璟言,无论你接不接受我的补偿,我都会尽量弥补你。”
苏璟言微笑,略带玩笑之意,“太便宜的我不要。”
魏如霁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望进含笑的那双眼眸里,良久,释怀一般,“璟言,谢谢你。”
脚下的潮水温凉,在扑打上的脚面的瞬间,舒适的令人难忘,她陪魏如霁在海边沙滩上站了许久,只是静静的站着,不说任何话。时间漫长的恍若一个世纪般遥远,远到魏如霁心里的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好像渐渐淡去,被岁月慢慢抚平。他所需要的,正是一个像苏璟言这样可以帮助他忘记伤和痛的女子。
或许,这已是爱。不自知的爱。
苏璟言回良辰的时候,双脚湿哒哒的,鞋里也进了不少沙子,格外的硌脚,萧予墨皱着眉,眼底全是猜忌和探寻。
“跑外场也能把鞋子弄湿?记者会上发生了什么还是上海路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疑问的语气,陈述的态度。
苏璟言找了套衣服往浴室走,轻缓的声音在空荡的浴室传来冷冷的回音,“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随即,苏璟言将花洒的开关开到最大,她不想听见任何刺耳的声音,那水声,瞬间淹覆了所有。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一如既往的冷,苏璟言毫无食欲,吃了几口,便勾起椅背上的大衣,抖了抖,然后拿到浴室,准备清洗。
萧予墨眯着眼,紧盯地上的那张白色名片,是从苏璟言大衣里掉落的,他弯下身去捡,苏璟言方好从浴室出来,他笑了一下,捡起名片,夹在修长指间,他走至怔愣着的苏璟言跟前,冷漠而阴郁的笑说:“魏如霁是你今天采访的人?”
他的言外之意她如何听不出?那么多记者在场,他怎么就单单给了你名片?
苏璟言夺过他指尖名片,不耐的说:“萧予墨,你要真那样想,我也没办法。”她叹了一声,极累一般,累得无法仰头与他的眼眸对视。
“苏璟言,你是一个已婚的人。”
她的眼皮重重眨了一下,语气有怒意,面上有波澜不惊,“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之后,她进了卧室,一言不发,默默的关上了门。
萧予墨靠在沙发上,发泄一般的调着电视频道,从足球比赛到篮球比赛,从新闻道到财经,从电视剧到娱乐,正欲关机,可电视频幕下方的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鲜少看八卦娱乐,所以主持人的面孔显得格外陌生。他只觉,聒噪的发紧,耳边轰隆隆的是一个名字,“魏如霁”。
电视机里依依不挠的说着魏如霁今日下午缺席记者会,欠各大媒体一个解释。
萧予墨关掉电视,仰头看着天花板,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脑中思绪却异常的发堵。
苏璟言今天下午究竟和谁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他大概清楚了。苏璟言在美国的那两年,和那个男人曾闹出不小的绯闻。当初,萧予墨也是偶然看见那些报纸上的画面,那个绯闻女主角他再熟悉不过,他以为,无论如何,苏璟言都是爱他的,这一定理仿佛真理一般,亘古不变。他以为,苏璟言只是使小性子,想激他去找她。
可现在看来,空穴来风,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魏如霁,长居美国,会突然回国,绝对有隐情。而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苏璟言。
萧予墨知晓或许苏璟言和那个男人真的没什么,可心底的那份嫉妒硬是渗进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胞。
过去的两年,或许是那个男人陪苏璟言度过的每天每时每分每秒,即使什么都没有。
这已是最好结果。
可萧予墨仍是发了疯的嫉妒。
眼前茶几上,苏璟言的手机震动了,萧予墨盯着不罢休的手机,那闪烁不停的正是魏如霁的名字,他皱着眉接通了电话。
“喂,璟言?”
“你好,我是萧予墨。”萧予墨这样的人,他永远只会说“我是萧予墨”,他永远都不会说“我叫萧予墨”。这个人,不同于常人的笃定和自信。
“你好,麻烦请璟言接一下电话。”
萧予墨勾唇,毫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太太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打扰了,再见。”
那边已是挂断的忙音,萧予墨放下手机,自嘲轻笑,他这算什么幼稚行为,宣誓所有权?
他看了看那紧闭着的卧室门,有些不甘,于是疾步走去,叩响房门,语气阴郁,“苏璟言,开门。”
卧室门如期的被打开,苏璟言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几条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哭过,可她倔强的转身,不愿让萧予墨发现。萧予墨擒住她纤白的手腕,将她推到在身后的床上,狠狠的发泄一般地吻。
“萧予墨……你疯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刚哭过后的颤音,“放开我!”
萧予墨根本被妒意冲昏了头脑,只蹂躏着身下的苏璟言光滑洁白的肌肤,他一路吻至锁骨,那像蝴蝶一样的蹁跹在白皙皮肤上,一动,那蝴蝶仿佛就要振翅欲飞。抓不住的无力感,只有彻底占有,才会感受真实的存在。
黑暗中,房间倏然更加冥静。只听见那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和心脏的跳动声,窗外大片寂静的黑暗沉沉入梦,缝隙间射入丝丝缕缕月光,白汽穿过那一束光线,飘渺姿态依稀可见。
苏璟言的心,随着萧予墨的每一次律动和占有,而紧绷,然后,彻底断裂。
那么强烈的心跳声,涌动着当初的美好,像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一样,泅渡而来。最终,却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美好从眼前淌过,消逝,一切都成云烟,一切都成虚无。
不信任的两个人,只是靠着那两本证书维持着最后一点的不舍和不甘心。
苏璟言落下泪来,只有一个感觉,疼。
“萧予墨,放手。”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走不出那些美好。
每一个陷入回忆中无法走出来的人,都只是因为自己不舍得走出来,心在抗拒改变,宁愿继续沉溺在幻觉之中,迟迟不肯清醒,抓着记忆的尾巴,坚守自己死不放手的坚持,却不知痛苦和快乐都需要等量交换,有多少的固执,就有多少的装转痛苦。
萧予墨和苏璟言都是如此。
不断的伤害,马不停蹄的逃避过去,放掉了长长的美好记忆,只剩下悲与痛了。
、15、他要,她就给。
萧予墨近来变本加厉,每晚都非把苏璟言折腾得几近晕厥。苏璟言知道这个人一直在生闷气,可就是倔强的不想和他说话,男人和女人之间统共有三种关系:性关系、爱情关系、婚姻关系。
苏璟言想笑,他们明明是夫妻,却不冷不热,他们明明是曾经的爱侣,却互相伤害,唯一不变的,只剩下再单纯不过的性关系。
他要,她就给。并且是不得不给。
魏如霁有意无意的打电话给她,约她吃饭,她也不断的在婉拒,毕竟和魏如霁那样身份的人走在一起,也会被媒体拿来评头论足。而苏璟言无法承受舆论的巨大压力,那会使她精神崩溃。
萧予墨几乎每天都去接她下班,从来没有过的。苏璟言偶尔也会嫌烦,冷着声说:“你还怕我和谁远走高飞吗?”
萧予墨只会皱皱眉头,并不回答。仿佛苏璟言只是一个人在胡闹。
周四的时候,萧予墨和苏璟言依旧冷着,到了下半夜,萧予墨从她背部往前环抱着她,慢慢吻着她的侧颈,她睡得迷迷糊糊,只顾偏头躲避开他的吻,他把她轻压在身下,使她趴伏在床上,他将她的背全然纳入胸膛,吻着她的耳垂,轻言:“明天我去C城视察,要不要一起?”
“不要。”她潜意识里呢喃,“我要工作。”
萧予墨一愣,都忘了明天是周五,苏璟言不放假。再过几天,就是苏璟言二十四的生日了,不知道赶不赶的回来,遂问:“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还早着呢,我要睡觉。”她将被子扯扯,再次沉然入梦。
萧予墨轻叹一声,放开怀中的苏璟言,起身,在窗边站了许久。
第二天早晨吃早餐的时候,苏璟言见客厅一个小型行李箱,啃面包的时候忽然就咬到了舌头,疼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萧予墨抬了她的下巴,见她痛苦模样,便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半晌,苏璟言才拂开他的手,低了头说:“没什么,咬到舌头了。”
萧予墨扶了扶前额,见她迟迟没有要问他的意思,便淡淡说:“我去C城视察,大概八九天的样子。”
“哦。”苏璟言默默点头。
萧予墨不在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异常快,周六晚魏如霁约她一起吃饭,她本想拒绝,可魏如霁却说:“璟言,你不断地在拒绝我。”
苏璟言心下不忍,笑说:“这一次我接受。魏先生,别给我乱扣帽子。”
“我来接你?”魏如霁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都是喜悦,星星点点的跳跃着愉快。
“别!我怕上新闻头条,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好。文昌路的翠玉阁。”
苏璟言拎着包,急急忙忙的坐上地铁2号线,晚间地铁的人极少,在十一月份竟生出丝丝冷意,出地铁口的时候,一阵凛风刮在她脸上,冻的白净的脸通红。
魏如霁在翠玉阁的包间里等她,她由服务员小姐领到包间。她见魏如霁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打趣道:“魏先生等急了?”
“没有,我的忍耐力你不是不知道。”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暧昧不明的当着服务员的面丢了这么一句。
服务员小姐笑了笑,以为他两是夫妻,便讨好地说:“二位夫妻感情真好,翠玉阁有道菜是鸳鸯鱼,来这的年轻夫妻都会点上一盘,二位要来一盘吗?”
苏璟言正欲开口解释,魏如霁抢先说道:“好啊,璟言,你还要吃什么菜?”
苏璟言胡乱拿着菜谱点了一通,一心只挂在了那道鸳鸯鱼上。
这家翠玉阁的鸳鸯鱼是出了名的,听说吃了那道菜的夫妻都会合合美美,永不分离。她和萧予墨没有来吃过,难怪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当初,她央着萧予墨带她来吃,可萧予墨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记,说:“我们不吃也会好好在一起。”哪知后来……。
服务员先端了盘鸳鸯鱼上桌,魏如霁挑了一大块没有鱼刺的肉,白嫩柔软,沾着汤汁,递入她面前的小碟中。她举着沉甸甸的圆木筷子,迟迟动不了。
“不喜欢吃鱼吗?”魏如霁吃下一点鱼肉,心情颇好,“很鲜滑。”
“嗯,不喜欢。”她撒谎,极轻的点头。
魏如霁眼底那星点四溅的白光逐渐暗沉,强笑着说:“那吃点别的菜。”
苏璟言动动筷子,扯扯僵硬的唇角,泻出一抹苍白的笑。
吃完饭,魏如霁温润一笑,问她:“苏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那话语里,分明透着小心翼翼。
“既然魏先生如此诚恳,那么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接受。”
魏如霁的唇角泛起温暖涟漪,那样的温暖,是苏璟言无以承受的回报和奢侈。
车子开到良辰小区门口,魏如霁眯着眼看了小区大门旁的一块极大的大理石上,嵌着四个金光闪烁的大字,几乎刺伤了他的眼。
“良辰公寓”。良辰。
那是苏璟言和那个男子的家。
“我走了,再见。”苏璟言抓着包就往车下走,魏如霁叫住她:“等一下。”
“嗯?”她微转头,狐疑的看着他。
“如果当初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事情发生,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直白明了。魏如霁在赌。
苏璟言的笑意逐渐消失,搭在门扣上的手缓缓收回来,她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语气有些凝重和严肃,“我已经爱不起了。”
她的神情落寞孤单,许久,低下了头,拨弄着指甲,状似无意,“魏如霁,我们就一直呆在原来的地方不好吗?”
魏如霁凝视着她的侧脸轮廓,犹如皎月洁白,他眼底灰暗,慎重地说:“苏璟言,我宣布我们的协议就此作废。”
苏璟言匆匆忙忙的抠开门扣,跑出了魏如霁的视线范围。
那身影慢慢浓缩成一个极小的黑点,很快便消失不见。魏如霁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沉,迅速而彻底。他痴痴注视着那“良辰”二字,嘲讽轻笑,“苏璟言,看来我爱上你了。”
苏璟言一路跑回来,心脏剧烈跳动着,她倚着门,大力的喘息,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是萧予墨的电话。
接了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萧予墨直接切入正题,熟练而又流利地说:“书房书橱里从左往右数第二排第三个。”
苏璟言打开书房里的灯,半跪在地板上,细细的找。
是份报告书。
“找到了。”
“念给我听。”那头萧予墨的口气强硬,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苏璟言慢慢吞吞的翻开,大段大段的文字,全是专有名词,看得眼花缭乱,头脑稀昏,可还是乖乖的念给他听了,“让群众过上更幸福美好的生活,是推动科学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检验真理科学发展成效的评判标准。我们认真实践亲民爱民理念,始终身怀善待百姓之心,切实增强厚待百姓之力,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