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白色的药片静静地躺在她掌心中,白韶柳知道这药对他的身体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还是将它吃下,轻声道:“去医院没用的,我过几天就会好了。”
许柊儿轻哼一声,无所谓的说:“反正身子是你自己的,爱病成啥样算啥样。”
白韶柳的眼神黯了黯,想起之前看到的照片,低声问她:“柊儿,你很喜欢他么?”
许柊儿没反应过来,问道:“谁啊?”
“那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
听他提起刘煜昭,许柊儿就更不开心了,自己前段时间虽然总是在白韶柳面前情不自禁的想起刘煜昭,但是好歹没说出来过啊,但是白韶柳就不一样了,几次认错人不说,还干脆就把她当成替身,实在是过分!可是她如果说出来自己因为他认错人不开心的话,那么他就肯定会认为她是在吃醋,她可不愿意让他认为自己是在吃醋。
虽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从他叫出阿萝开始,就已经吃醋了。
许柊儿决定好好报复一下他,便黑着脸回答:“喜欢啊,特别喜欢!”
白韶柳的脸色是意料之中的苍白,她满意地点点头,又补上一句:“我以前都差点和他结婚了呢!”
白韶柳的长睫迅速地垂下,嘴角的笑容变得勉强,沉默了许久,才对她说:“你会忘了他么?”
许柊儿口是心非的说:“当然不会!”
白韶柳的身子猛地颤了颤,低头咳嗽起来。
许柊儿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抬起眼看着她,黑玉般的眼底带着隐隐暗红,声音无比清晰的说:“柊儿,我不在乎你忘不忘得掉他,毕竟你们已经分开了,你……嫁给我好么?”
许柊儿怔住了,因为她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嫁给我。’这三个字,就连刘煜昭都没有说过。
白韶柳紧紧抱住了她,低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我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不会再惹你伤心,什么都听你的,每天都给你做饭……只要你别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
许柊儿的大脑有些短路,听着他满是悲伤的嗓音,心忽然就紧了起来,差点儿就答应了他说的话。
可是理智让她忍住了,结婚毕竟是终身大事,她不能因为他的苦肉计就稀里糊涂的当一辈子替身,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伸出手指,一边数一边说:“你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没有聘礼,没有戒指,没有车,没有房,我怎么嫁给你?”
白韶柳凝视着她的眼,低声道:“如果我都有了,你就嫁给我,是么?”
“那得在考虑考虑,不过你若是开着宝马来,我答应的可能性会大一些。”许柊儿此时也不忘抬高自己的身价。
“好。”
许柊儿没明白过来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开,悠悠道:“我去煮点饺子吃,你要来一份么?”
白韶柳轻轻地应了一声,许柊儿转身走出屋外,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看着厨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白韶柳的视线忽地就有些模糊了。
曾经的她,也对自己这样好过……
、第30章 前世·苗女
几声低咳惊扰了睡梦中的女子;她猛地睁开眼,跑到水桶旁边;看着被她背回来的男子。
男子的的眼睛依旧闭着;眉皱的很紧;一阵阵地低咳着;不断有细碎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在他苍白的脸上形成一种妖冶的红。
她又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做;只能用手晃着他的肩膀;喊道:“你醒醒,你快醒醒!”
男子本就身受重伤;被她这一晃,咳得更厉害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
初晨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泛疼,眼前的影像模糊地不清楚,周身是浓烈的酒气,身上的伤口像是被千万把刀子狠狠地剐着,一寸寸的钻进骨头里,疼的他颤抖起来。
“你还好么?能听见我说话么?”
恍惚中,他听到了女子的呼声,带着有些急切的语调,缓缓传入耳朵里,他张了张口,想说话,喉咙却干哑的厉害,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痛……”
女子听到他说痛才想起来他一直在酒里泡着,当初把他放进坛子里的时候她根本没想那么多,而且他当时的样子根本喝不了东西,干脆就把他泡了进去,以为药酒多少会有点作用,却忽略了酒水的烈性,他身上那么多伤,碰水都会难受,更何况是酒?
眼见他颤抖的厉害,女子来不及多想,拿起地上摆放的木凳子,狠狠地砸向水缸,‘砰——’的一声巨响,水缸应声而碎,缸子里的酒水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暗红,伴着浓烈的酒气,男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女子急忙将他扶住,拖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的衣服都被酒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衣服的破损处,能清晰的看见他翻卷的皮肉,和已经被泡的发白的伤口。而他依旧颤抖着,眉宇间一片痛苦。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不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竟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她有些慌了,急忙找出被子盖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鼻翼间淡淡的幽香让他的思维清醒了一些,女子道歉的话一遍遍地在耳边回荡,他意识到了自己还活着,可是身子却痛的动不了分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在什么人手里,可他却从这个女子的口中听出了内疚的意思,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要对他做什么,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他轻咳着,声音已经几近低喃,“去找些三七来。”
女子知道三七是止血良药,但是犯过一次错误的她不敢再犯第二次错误,谨慎的问他:“是碾碎了外敷么?”
男子轻声道:“不,内服。”
“好。”
女子飞快地跑出屋去,院外的树林里有很多长成的三七,她连根拔起几株,匆匆回到屋中,掐下其根部,洗去上面的泥土,放到锅里煮了起来。
不到半晌便煮成了浓烈的汤药,她急忙盛到碗里,端到了那名男子面前。
兴许是酒气散去的缘故,他身子的颤抖缓和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虚弱的提不出一丝力气。
女子看到他这副样子,伸手将他扶起,让他靠在枕头上,舀了一勺药汁吹凉,缓缓递到他嘴边,低声道:“我喂你。”
男子微微一怔,这名女子种种奇怪的举动让他琢磨不透,他知道是她将他带回这里的,也知道是她把他泡进酒水里的,他不知晓这名女子的身份底细,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若是平常,他根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动他分毫,更别提如此接近他了,只是如今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有更多的想法,只能微垂下眼,缓缓喝下她递到口中的药汁。
女子见他将药汁喝下,原本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不少,一边喂着他,一边说:“昨天晚上我找蛊虫时,看到你倒在林子里,就把你背了回来。当时天色太晚了,我又困又累,头脑也有点不灵光,见你流了那么多血,怕你死了,就把你泡到了药酒里,想缓解一下你的伤势,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看着男子的反应,男子只是沉默地喝下她递过来的药汁,长睫微垂,面色未有丝毫改变,女子松了一口气,问他:“我叫阿萝,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阿萝皱了皱眉,将药汁送到他口中,不满的说:“刚才明明说话了的,现在又装哑巴,你们妖怪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妖怪?!
男子心惊,这才看到自己垂在床下的半条蛇尾,自伏羲死后他们妖类都是遭人唾弃的,三界之中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凡人见了妖,胆子小些的扭头就跑,胆子大的或许会放手一搏,全都是势不两立的情形,根本不会存在现在这种情况。
刚才身子痛的厉害,而这名叫阿萝的女子又未曾露出丝毫害怕的样子,竟让他忽略了自己是半妖的状态,她究竟有什么目的、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都全然不知。
他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阿萝,暗红的眸底浮现出阴戾的神色,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陡然变寒。
看着他一寸寸冰冷下来的目光,阿萝猛地一颤,手中的药碗险些拿不稳,想起婆婆告诫她的话,才意识到自己引火上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想起妖怪会吃人,还以为他饿了,急忙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你不可以吃我!你要是饿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吃的,保证比我的肉好吃!”
“救?”男子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知道他的行踪,他知道常羲还在找他,也知道自己族里出了奸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愿意放过一个。
他的掌中缓缓凝力,准备扣向女子命门,却低估了自己伤势的严重,猛地低下头,咳出一口血来。
阿萝自然没有看到他在暗里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一见他咳血便将刚才的危机感全部抛在了脑后,急忙扶住他,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问他,“好些了么?”
男子敛去眼中的杀意,手却不着痕迹的搭向她的脉间,嘴角犹带着猩红的血沫,映得那美玉般的眸底一片妖冶的颜色,轻声道:“你不怕我?”
阿萝的魂险些被他摄取,她低下头,怯怯道:“我怕你吃了我。”
男子的手指忽地收紧,阿萝吃痛,喊道:“你抓疼我了!”
此刻的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如果说错了一句话,他就会要了她的命。
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缓缓松开了手。
看来阿萝不过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都丝毫不觉,而自己现在这副虚弱的身子,动一动都难,就算杀了她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反而白费力气。倒不如就先在这呆着,趁机好好恢复一下元气,而这名女子就是很好的掩护。常羲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凡人呆在一起,到时候自己恢复过来,再杀了这名女子也不迟。
心下有了计较,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淡淡道:“我没有名字。”
阿萝经过刚才的惊吓,几乎已经忘了名字这茬,但听到他的话时,还是愣了愣,问道:“你没有名字?”
“嗯。”
阿萝一脸好奇,“那别人叫你什么?”
男子微闭上眼,神情有些疲惫,“他们都不叫我。”
阿萝不明白这个‘不叫我’是什么意思,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不满道:“你骗我,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的。”
男子低声道:“我又不是人。”
“哦,对,你是妖怪。”阿萝想了想,问他:“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啊?”
“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啊!”阿萝撅起嘴,对他敷衍的样子感到很不高兴,伸手扳开了他微闭的眼睛,愤愤道:“别睡了!”
她这一举动又让男子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讨厌别人碰他。
阿萝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怵,讪讪地收回了手,“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大蛇好了……”
男子没有理会她,似乎是对她的称呼感到无所谓。
阿萝觉得他很没意思,将放在床头的半碗药给他喝下,拿着碗走出了屋子,却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大蛇,你醒醒!”
男子睁开眼来,等着她下面的话。
阿萝笑了笑,带着些讨好的语气,问他:“你识字吗?”
男子不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过了眼去,阿萝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抓住他的胳膊,激动的说:“那你教我识字吧!”
男子动也没动,又闭上了眼睛。
阿萝有些着急,晃着他的胳膊哀求他,“大蛇,你就教教我嘛,婆婆留下的书里好多字我都不认识,我要学蛊术,大蛇……”
她叽叽喳喳在男子耳边说个不停,他被她烦的厉害,根本休息不得,干脆就睁开了眼来,对她说:“只教你十个,去拿书吧。”
“好!”
阿萝一脸满足,跑到一旁的屋子里找起书来。
嘿嘿,一天识十个字,五天就能将字全部认完了!
很多文字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它们,以为文字只有不到一百个而已,殊不知文字的数量之广,多的她这辈子都认不完。
、第31章 前世·西溪
阿萝将书递到白韶柳面前;藏蓝色的书皮上没有文字,满是被岁月磨损的斑驳;那些许尘土的味道让男子微微皱眉。
阿萝看到他嫌弃的表情;急忙用袖子在书皮上蹭了蹭;抹去上面的灰尘;才把书塞到他手里,翻开第一页;干笑着说:“嘿嘿;我刚才想了想,十个字你要教我的话得花好久的时间呢;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不好让你太累,干脆你先读第一页给我听吧。”
其实阿萝并不是很关心自己是不识字;她只是关心这本书里所记载的蛊术,急于求成的她便想让男子念给她听,然后每天照着他念的做一点,说不定就能练成蛊了。
男子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地瞥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后,对她说:“你确定要我念这本?”
阿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神色认真的说:“嗯,就念这本,我就找到了这一本。”
“好。”男子微垂下眼,看着书上的内容,缓缓开口,“怅望西溪水,潺湲奈尔何。 不惊春物少,只觉夕阳多。 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人间从……”
“等等!”阿萝虽然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可是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她打断了他的话,问他:“你念的是什么?”
“诗。”
阿萝不满地说:“你念诗做什么啊!我要你念这书上的内容啊!”
男子淡淡道:“这书上写的就是诗。”
“什么!”阿萝一脸惊讶的问:“这书上写的不是蛊术么?”
男子只想快点完成她的要求,好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便对她解释道:“苗人本就没有文字,蛊术也都是口口相传,没有蛊书这一说的。”
阿萝的满心欢喜就这样变成了竹篮打水,失落的厉害,嘟着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子已经没有兴趣再看她,微阖上眼,转过了头去,低声道:“我想休息了。”
阿萝听见他说要休息了,有些急了。自从婆婆走了之后,她就天天呆在这屋子里面对一群毒虫,也没个人和她说话,早就无聊透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陪她说话,她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只是念念她听不懂的诗,她也是开心的。
她抓着他的手说:“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