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厅堂的大钟因为时值半点敲了起来,她从楼梯那里走下来到了大钟前面。很有年代感的钟表,凑近了听还能听到在转动时发出齿轮摩擦的轻微响声。
可能是因为她内心平静,也喜欢这样规律且古老的声音,便在那里默默地听上了一阵子。最后实在是有些冷了,才打算喝点水之后回到房间。
转身的刹那,轻轻瞥到了旁边的日历上显示的日期。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
第012章 圣诞(二)
第二天,江梓安不到七点就起来了。
顾亦铭似乎起的比她还要早许多,所以当江梓安下楼来到顾家一楼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顾家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桌上有为她准备了的早餐,食物和昨天差不多,看起来刚买没多久,还是温热着的。
江梓安坐在桌子上吃着东西,电话打给了专门负责出租房屋的商铺。
现在的她需要一个住处,不用很大,够住就行。她需要住在那个房子里,直到最后她把所有的真相查明再走。
负责房屋出租的服务人员让她等上一段时间,找到合适的房源之后会再联系她,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看还没到中午,江梓安也不着急着离开,心里想着反正早走晚走都一样,就拿着客厅的遥控器看起了电视。
看到h市电视台的时候,她特意停在了那里等着财经部分的早间新闻播报,上面正要说关于凯源集团的事情。
画面上的柯思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张沐正挽着他的手对着镜头,新闻的播报员正在播报着他们的婚讯。
想起昨天柯思源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那个看似小巧其实和柯唯一样多虑的小姑娘,她变得有些郁闷,最后她还是切换了频道,随便地看了一个电视剧。
比负责出租的人员更早打来电话的人,是江梓安的父亲江彬。
她没想到江彬居然会主动联系她。
江彬在电话里面说,过段日子就打算回国定居,拿着当时凯源集团收购江汀剩下来的钱,也够他花下半辈子的了。
他还说具体的房子也找好了,在城市的另一个别墅区内,距离柯家有一段距离,让江梓安找不到住处的时候就先去居住。
“梓安,爸知道你回国是为了查真相的,但是顾家肖家的势力太大,加上柯家已经把你赶出来了,还是好好地过日子吧,没必要再为了这个去耗费时间了。”电话最后江彬劝道。
“爸,你不要忘了,当时过世的的是你的女儿和你曾经的妻子。”她关闭了电视,语气也严肃了很多,“而且那么多年您一直对我都置之不理,现在也无需您的照料了。”
“我一定会查清楚。”
江彬听完这句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还是那句让她照顾好自己,就挂了电话。
江梓安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却没想到这个时候顾家的大门这个时候打开了。
不过才十点整,还没到下班时间的顾亦铭走进了顾家,身后还跟着他的助理王聪。
王聪看到江梓安的时候先是一愣,但是也来不及多想,把顾亦铭送到之后就先走了。
而走在王聪前面的顾亦铭的面色苍白,看起来并不舒服,江梓安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走到顾亦铭的面前对他说:“我爸刚刚说已经找到房子了,顾亦铭,我该走了,谢谢你收……”
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顾亦铭闭上了眼睛,极度无力地在她面前瘫软了下来,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
顾亦铭就这样极其突然地晕倒,体重全都加在了江梓安的身上。她先是吓了一跳在原地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把握好站姿以至于没有摔倒。
她被压得很不舒服,费力地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才发现这时候的他已经发烧了,温度高得惊人。
松开扶住他额头的手,男子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脖子那里,原本因为室内空调没开而略微觉得有些寒意的江梓安,脖子处感受到了一阵滚烫。
把自己要离开这里和非常感谢他的话咽下,驾着此时已经烧得不清不楚的顾亦铭上了二楼的卧室,又像她生日那天一样把他驾倒在了床上。
下楼在他的公文包里一阵摸索,终于摸出了他的手机。
上面设置了锁屏密码,她想了想后手在上面轻轻点了四次,轻而易举地解了锁。
在通讯录那里,她查到了最近的医院的电话。
医生是在半个小时后才赶到的,在门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拿着药箱进了顾家。看到江梓安的时候还笑着打了声招呼,说之前就是他替江梓安吊的水。
老医生看了看顾亦铭的情况,测完了体温之后拿出了带来的药水,配药的动作很是娴熟,还一边问着江梓安:“你是顾总的女朋友吗?”
江梓安摇了摇头,说不是。
老医生笑了笑,想起那天顾亦铭看着因为受寒而生病的她的紧张神情:“那天你身体不舒服,他很担心你。”
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江梓安听完他那句话后嘟囔着嘴巴站在一旁“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整个人不是很在状态。
不出一会儿,顾亦铭的点滴就已经摆设好了,老医生扎针结束后对原本还在发着呆的江梓安说了关于拔针的事项,交代清楚后因为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就先行离开了。
医生走后的顾家又变得寂静,她端着把小椅子坐在了顾亦铭的床头,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好像睡得很沉,也像是前段时间完全没有睡够,所以现在怎么都醒不了。
守在了顾亦铭的床前看着他的睡姿,眼前的他看上去很脆弱而且失去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所有气势,也没有那么的冰冷。
看上去像一个孩子,一个缺乏关爱的孩子。
这样的顾亦铭,又怎么可能是那三起案件的主谋?
“手机的密码,是生日,那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呢。”她撑着下巴注视着顾亦铭,心情有些低沉,“可能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早上走的那么早,是去公墓看顾佳音了吧,听说十年里每到这个日子都会去那里。”
她低敛着眸子,撇开了目光坐远了些,在那里发起了呆,等待着点滴结束。
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俩,又一次地独处,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她等到了点滴掉完。
撤了点滴,她不想再去打扰顾亦铭,打算留张纸条给他,说自己走了,就放在顾亦铭的床头。等他清醒过来,应该第一眼就能看到。
纸条写好后,起身要走的时候,顾亦铭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知道了她的意思,嗓子带着沙哑地对她说:“我会送你离开,这几日先住在这里吧。”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胡话,刚一说完又闭上了眸子睡了过去。
……
顾亦铭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那时是晚上七点多,整个顾家又变得寂静。
披上了外套他出了房间,走到楼梯口那里轻轻推开了顾佳音房间的房门,一切都被收拾地很是干净,连同某个人行李也不见了。
看来江梓安到底是没听自己的话,提着行李还是走了。
关上了门,朝着楼梯下面走去,大门那里正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他以为走了的那个人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进了顾家,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门口,弯下身此时正在换鞋。
她没走。
看到顾亦铭醒了过来,江梓安拎起了手上的东西走过去,顾亦铭才看清楚里面是一些食材。
“我拿了你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出去买了些东西,前几天你照顾我,这几天算我还你。”
“等你病好,我就走。”
她摇了摇手上的袋子,走到了厨房那里开始弄了起来,顾亦铭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那里,开了电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看起来她的动作还算娴熟,吵吵的声音听起来也没觉得烦躁,反倒是给这原本安静的房子里增加了声源。
仔细算起来这大概也是这十年来,他所过的第一个不再是一个人的平安夜。
……
然而一个小时过后,当顾亦铭坐在饭桌上的时候,才发现江梓安做的东西味道并没有多好,当然可能也和顾家东西不全有关,好在可以果腹,再加上顾亦铭生了病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也还算吃的过去。
到最后顾亦铭看着收拾碗碟的江梓安,想到了不久前他拜托沈念查她身份的那件事,当时沈念对他说让他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就会告诉他江梓安到底是谁。
于是,他问了江梓安一个问题。
“一个月的时间,留在这里,我可以提供给你查明真相的一切帮助。”
“如果这算一笔交易,你愿意吗?”
江梓安回过头,看着顾亦铭,他的神情认真,她想了想问道:“那既然是笔交易,我需要做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与她直视。”住下来,我还你十年前的真相,你替佳音留在这里,一个月就够。
第013章 圣诞(三)
沉默了半晌,才在她的话语中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听起来似乎是笔不错的交易,我会考虑。”
回复他的语气很是轻松,这般答复完顾亦铭,她又转过身继续收拾起了桌面。
顾亦铭的发烧因为没有彻底好透,到了夜间,还有些轻微的低烧。
他打电话叫医生又来了一次,来的还是那个老医生,熟稔地操作,对他进行了第二次的输液。在顾佳音房里的江梓安本来不想打扰,但是最后听到了声音还是溜进了顾亦铭的房间。
已经打好了点滴,正欲离开的老医生笑着和江梓安打着招呼,收拾好了东西后怕江梓安忘记,又对着她嘱咐了一遍昨天说过的话。
顾亦铭整个人有些晕,但是眼前的人却看得很是清楚。不远处的医生正缓缓地说着注意事项,江梓安正在很认真地听着。
然而可能是真的有些太累了,也可能是药中含了催眠的效用,就这样听着老医生的话语,他在这温暖且有些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了。
送走了医生回来的江梓安,就看到顾亦铭卧在那里睡了过去。
似乎每次都能见到他安然入睡的模样,这次她没有再像昨日里那样守在床边,反倒是蹑着脚步在顾亦铭的房间里面打量了起来。
房间很大很宽敞,配色简单且直白,和顾亦铭的风格很像。卧室连接着的私人书房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桃木桌,上面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
那里最醒目的,还是在实木桌上的那组照片框。
曾经都还在的人都在照片上面微笑着,看起来很是温馨,和现如今只剩下肖舜於和顾亦铭这两人的萧条孤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拿起照片端详着,照片上的顾亦铭还是个英俊的男孩子,正幸福地依偎在母亲怀中。她翻过照片,看见上面还写了日期,是在1992年。
她记得那年自己家也是一派祥和,四个人的小房子里,其乐融融。
放下了相框,继续在小书房里面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个角落,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角落,居然在那里,还有一个很小很隐蔽的房间。
她看着外面床上的顾亦铭,他睡得很沉。
好奇心使然,她便趁着这样的空档走了进去。
房间很是黑暗,还有着一股很久没有打开发了霉的气味,她一只手掩着鼻子另一只手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了那里的小灯。
开了灯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洗胶卷的小暗室,乱七八糟的照片被夹在了那里,大多都是顾亦铭的童年照。
暗室中间的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的都是一些录像带,有的则是放了一些被收拾整齐的报纸。
她来到录像带面前,看着上面的目录,打开了其中的一卷小录像带看了起来。
画面的画质并不好,看起来似乎还是八十年代的质感,模糊的银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四岁的男孩子,头戴着生日的帽子,全家都在替他过着生日。
屏幕上的三个人,一个一眼就认出是顾亦铭,另外两个,就是江梓安不久前在客厅的画像上面看过的顾亦铭的父母——肖韵之和顾巍。
画面上看起来这一家三口很是幸福,完全没有外界所传说的那么不和谐,江梓安甚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沈郁会成了这样一个家庭里面的第三者。
她对于顾家的了解程度实在是太少,沈郁和江彬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现在的她想要了解更多。
又一次地走到了门口探了个头出去看了看外面床上的人,发现顾亦铭还在沉睡中,也不会轻易地醒过来,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下一个影带似乎是肖韵之单独录给顾亦铭看的,上面的标签也被磨了很多次,像是被顾亦铭拿出放了很多次一般。
她拿来看,却没有想到这居然是肖韵之路给儿子的最后一则录像。
肖韵之温柔地对着镜头笑着,可是那笑容里面还透漏着太多的感触,望着前面的摄像机的肖韵之还带着或多或少的绝望,说的话语也有让人心慌的感觉。
她说:“亦铭,妈妈我陪不了你多久了,你快要十八岁,可是妈妈真的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天肖的一切除了你爸爸拿走的那少许的股份,其他的都是你的,和外公好好地生活,离开你的爸爸。”
这个录像应该是肖韵之死前留给顾亦铭的遗言录像,看起来太过诡异。画面定格的最后一瞬,看的江梓安有些心慌。
关上了录像,她站起了身,把拿出的东西收拾好。放回架子上的时候,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前面的书桌上的报纸丛中。
报纸里有一个剪切的部位,正写着天肖集团的肖舜於独女肖韵之于1995年3月2日在顾家割腕自杀,经由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随后的那张报纸便报道了在肖韵之死后的第二年,顾巍就迎娶沈郁的新闻。
新闻上把h市的市长塑造成了一个八面玲珑的负心之人,说着既得到了天肖百分之十的股份,成了一个大股东,又最后如愿以偿地娶了自己真正爱的女子,真的可谓皆大欢喜。
看着这一切,她像是明白了这个房间存在的意义。
原来这么多年来,顾亦铭都在这样一个角落里面默默地收集着一切,他说他想要报复,可是终于等到他能报复这一切的时候,却有人比他先下手了。
十年前那三起案件的始作俑者,将所有的人扯进了一个圆圈,有的永远离开了,有的活在这里。
可是十年过去了,这个人她依旧没想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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