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没有人说话,好半天苏城艰难地开口:“锦涵……”
“你走吧。”锦涵打断了她的话。
苏艳妮的表情很难堪,人家夫妻俩吵架,按理说自己是不该在这里的,但是锦涵却坚持要她流下来,想必也是不想和苏城多说。
苏城估计也觉得现在还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在生气,等你什么时候静下来了,我们再谈,现在我们先回家好吗?”
“家……我哪里还有家?”她终于回头看着他,表情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苏城,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对着苏艳妮使了个眼色,苏艳妮起身,拉着绵绵,走了。
锦涵看绵绵出去了,继续说:“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孩子……”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怀孕了。”
“你觉得呢?许倩都能给你带孩子了,我还能拿怀孕这种事情添乱么?”
“我和许倩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她低下头,回答:“你和许倩,也许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是你所做的这一切,都让我没办法再继续相信你,我是个不被承认的妻子,这让我连想要争取什么,都要显得畏畏缩缩……”
“我会公开的,”他打断她的话,着急地说:“我会公开我们的婚事,很快,这一次就算我爸妈不同意,我也会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所以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他看着她,眼神殷切,他是在心底存着希望的,就算知道自己已经犯了错,他笃定她还爱着他,不会不念及这些情面,他苏大总裁又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委屈只要求得了一个全字,那委屈也是值得,他也不是不痛,那个还未来得及成形的孩子,也牵动着他的心,可是他想,只要他还在,只要她还在,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可是她并不说话。
那过分冗长的沉默让他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他又说:“就算看在绵绵的面上……”
“绵绵是我的孩子。”她终于开口了,“我会带走绵绵,她是我的孩子。”
那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
他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他能够理解她难过,悲伤,愤怒,但是他却不能容忍她这样草率地说出要结束的话语,而且这样肯定,就好像她单方面决定就可以。
“绵绵也是我的孩子,锦涵,我知道你现在还静不下来,等什么时候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谈这件事吧。现在,跟我回家去,这段时间你就在家休养一下,我会请医生和护理到家里来。”
她很讨厌他这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语气,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回去了。”
他看着她,而她别过脸去,轻轻地说:“你知道的,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安锦涵,你觉得你能在医院住一辈子吗?”
他的语气里面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她越发地感到厌恶,他就是笃定了她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所以离开他就无家可归!
“你可能觉得,我离开你,我就没地方可去了,但是我告诉你,就算流落街头,我也不会再跟你回去了,苏城,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安锦涵,不再需要你来给我的生活添乱了!”
她盯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坚决的,他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但是他努力地,做了最后一次挣扎:“你想让绵绵这么小,就没有妈妈吗?”
她一愣:“你什么意思?”
“以你现在的经济状况,如果离婚的话,绵绵是没有可能被判给你的,你自己应该清楚的吧?”
“你……苏城,你卑鄙!”
她握紧了拳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关节,抬起头来,继续说:“做一件事情之前,先考虑好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冷静和思考,如果你想通了,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了,留下最后一句话。
“绵绵我先带走了,虽然这是个加护的豪华病房,但她肯定也住不惯。”
这话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门被关上了,锦涵攥紧了床单,低下头,一滴眼泪落下来在白色的被单上,转瞬,就不见了。
病房外,苏城走过走廊,在拐角的地方停下来,伸手,一拳重重地落在身侧的墙面上,清晰的痛从那里叫嚣着,传达开来。
一个生命就这样没有了,成年人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自己的问题,然而无辜的是孩子,他不想让绵绵过没有妈妈的生活,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留住锦涵,只是……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大多数时候更欠扁
“我要离婚。”
锦涵对着苏艳妮,很直白地说。
“你可别吓唬我,你这是……”苏艳妮坐在病床旁边,话说到一半,在看到她决绝的神色时又声音小下去。
这次的矛盾闹得非同寻常,苏艳妮也是知道的,一个孩子没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锦涵承受着心理和生理上双重的折磨,现在也一定很难过。而苏城呢,那么坚决地带着绵绵离开了,也不管孩子还在叫嚷着要见妈妈,苏城平时对绵绵可谓是百依百顺,这一次看来也是铁了心。
气氛有些沉闷,苏艳妮叹了口气:“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离婚这决定可不是一时气就能做的了的,你还是先好好养着身子吧,等你都好起来,再说。”
锦涵没有说话,无限疲惫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她太累了,累到已经无法思考,她曾经还怀抱着一丝希望,而现在苏城这样坚决要带走绵绵的态度让她彻底寒了心。
绵绵还那么小,没有妈妈要怎么生活?
后来的几天,锦涵的话一直很少,苏艳妮请到假就会过来陪着她,楚涵也来过几次,锦涵觉得楚涵这人看起来很闲,想起手术费什么的都是人家在垫付,她便没有去吐槽。
有时候,这个闲人也异乎寻常地贴心,带来乌鸡汤,红枣银耳粥之类的,坐在病床旁边,看着锦涵喝,每次,都非要看她喝完才走。
她没有什么食欲,可是为了要让他快点走,也会努力很快地喝完。
这一次,她叫住了楚涵:“你等一下……”
他还抱着那保温饭煲,回过身来看她。
“谢谢你啊。”
“客气了。”他笑着,说:“你那么严肃叫住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结果可真让我失望……”
她翻了个白眼,说:“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给我一些时间。”
他眨了一下好看的眼睛,说:“肉偿也可以的,我不介意哦。”
这话说的轻佻至极,好在这些天来锦涵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没皮没脸的风格,只是一个白眼又瞪过去:“我介意。”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又折返回来,凑到她面前,盯着她仔细看。
她于是一脸嫌恶地皱起眉头来:“看什么啊,我脸上又没字!”
“会跟我斗嘴了,说明有精神了嘛……”
他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她一怔,继而低下头去。
楚涵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鼻尖,说:“等你好一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赶紧抬了头:“省了,我这一出去负债累累的,该赶紧想办法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了,不然只怕要流落街头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很诡异:“嗯,你就流落街头吧,这样我就可以收留你了。”
“我很严肃的。”她正色道。
“我也没开玩笑啊,”他索性又坐下来在床边,问:“那,你和你所谓的男朋友还是老公什么的,都说清楚了?”
“你在说什么呀……”
“就你那点儿小伎俩,你觉得我就那么容易被忽悠?”他扯了扯嘴角,“那天我没有走,我在楼道见到苏城了,你俩真的结婚了是吧?那现在是怎么解决,离婚吗?”
他这话说得挺轻松,听在锦涵耳中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离婚”这两个字就已经很刺耳,她白了他一眼:“用不着你管。”
“离了就该我管了。”
“节操呢?”
“我一向节操过盛,虽然掉了很多,可是还有很多。”他皱起眉头来,佯装苦恼。
她咬了咬嘴唇,没理由呀,这楚涵虽然很不着调,但是就凭着这张脸,这身材,加上那些噱头,身边完全不差女人,锦涵对自己的认知很深刻,自认没有魅力大到会让才见过这么几次的楚涵倾心,那他是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自己呢?
她伸出手,忍不住在楚涵那张欠扁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孩子,你一向这么欠扁吗?”
话出口,她才发觉这动作委实有些不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楚涵迅速地——
抓住了她的手,嘴角扬起来:“你太不了解我了,大多数时候,我比这还要欠扁。”
她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能抽回来,两个人微妙地僵持着,她盯着他突然问:“你和苏城认识的吧?你是他什么人?”
好奇心害死猫
从这个距离,锦涵甚至能够感受到楚涵温热的吐息,这个距离确实近得很不妥,她又抽了一下手,听见楚涵在笑:“你好奇?”
“不行吗?”
“好奇心害死猫。”
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你这样成天闷在房子里面,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她问:“你好像很闲,不用工作的吗?”
他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说:“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没有其他目的的,单纯地想要问关于我的事情。”
她别过脸去,“爱说不说。”
他也不多说,转了话题,“走吧,出去转转,有助于忘记。”
她顿了一会儿,目光投向窗外,今天天气确实还不错,已经很少在安南城看得到这么湛蓝的天空了,她想了想,回答他:“好。”
关于苏城和楚涵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些疑问她都想暂且抛在脑后,眼下更现实的是怎么生存下去,怎么把绵绵的抚养权拿过来。
毕竟,她已经不能再靠苏城了。
带绵绵回家之后,苏城一连好几天,都把绵绵强硬地安排给了从苏家老宅子调过来的那个老管家手里,然后自己投入到工作里面去。
他拼命地想要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好忘记一些事情。
许倩还来过一次,问他关于晚宴那天的事情追查得怎么样了,他也只是敷衍地说,还在查。
不过短短的半个月时间,自己的生活完全被颠覆了,不知道在哪里的某个人,拿着他和许倩会招人误会的照片,迟迟不见动静,怀着自己孩子的妻子流产了,并且,要和自己离婚,楚涵也回来了,而且,还在锦涵身边阴魂不散……
这里面任何一个问题都不好解决,而现在,它们同时爆发了。
偶尔在加班到很晚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站在窗口点支烟,看外面繁华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那些灯光会让他觉得温暖,让他想起很多个夜晚他下班回家,在楼下就会看到家里的灯光亮起来,然后他就知道,等他打开了门,他的锦涵,还有绵绵,就在那里等着他回去。
锦涵会做好饭放在餐桌上,绵绵会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叫爸爸,那样的瞬间,就连在指尖流溢的空气,都带着微妙的暖,就像是不远处那些灯光那样。
然而那些暖也就像这些灯光一样,如今,刚劲混凝土阻断了所有可能的接触,他看得到却触不到。
每次到了很晚回去,绵绵还闹腾着不肯睡觉,要他读睡前故事。
偶尔,还抱怨,“爸爸,这个你昨晚已经读过了。”
有时,也会说:“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妈妈。”
他于是就烦躁地把那童话书扔到了一边去,关掉床头的灯,说:“睡觉。”
他的态度很不好,绵绵也不敢啃声,过了一阵子,绵绵有节律的呼吸声响起来,他又在黑暗里面翻个身,越发觉得夜过分漫长。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他不可能永远不告诉绵绵,他也问自己,难道他想离婚吗?
他不想,于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低声下气去恳求锦涵的谅解,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是没有用。
她真的是铁了心了,连绵绵的情面都不看了。
这天晚上,绵绵又开始抱怨他故事讲得不好,他心生烦躁,又要把书扔到一边去,绵绵见状立马说:“你每次都这样,连个故事都讲不好!我听不到一个好故事,我晚上睡眠都不好的……”
小孩子抱怨得极其认真,他沉住气,问:“你觉得什么样的是好故事?”
“妈妈讲的就是好故事。”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眼眸在昏暗的台灯映照下微微发亮。
“那如果以后没有妈妈给你讲了,你以后都睡不好了吗?”
“对啊。”
“那你最好早点习惯睡不好的日子。”
他把书撇到一边去,关了灯。
小姑娘有些气恼地坐起身来,“你又这样!”
“爸爸明天还要上班,乖,睡觉。”
“我不要,我要听故事,我要听妈妈讲的故事……”
小姑娘不依不饶地坐在那里碎碎念,而苏城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也坐起身来,翻身下床,绵绵赶紧拽了一下他的手,“爸爸你去哪里?”
“你在这里等妈妈给你讲故事吧,我要睡觉去了。”
他耐心全无,语气冰冷。
绵绵有些害怕了,拉着他的手往紧抓了一下,“太黑了,我一个人……”
“你不是和你苏艳妮阿姨在一块儿的时候胆子很大么?!”
他的声音有些大,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像是划破了静谧的一柄利刃,让绵绵一下子就松了手。
怯生生地收了手,小姑娘不敢说话了,坐在床上缩起身子来。
对一个小孩发火,这算什么呢?他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但是,他是真的烦心,他打开床头的灯,起身,走了出去。
亮一点,不会害怕了吧。
他在客厅的落地窗跟前,又点一支烟,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妈,而他,也不可能让孩子没有妈妈,他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用多久的时间,还是应该在好好地争取一次,让这个家回归完整的,初始的状态。
熄了烟头,他转身回到卧室,看见绵绵还没睡,小姑娘这时候正坐在床上,低着头抹眼泪。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怎么啦?”他语气宠溺地,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给孩子擦眼泪。
“你凶我……”
小姑娘眼泪巴巴地说,听起来很可怜。
“爸爸错了,爸爸以后不会这样了……”他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说:“你就原谅爸爸一次好吗?”
“你欺负我,我要妈妈……哇……”
小孩子突然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地,他一下子乱了阵脚,一边不停地在孩子背上拍,一边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