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艳妮后退了两步,打量一眼锦涵,冷笑了一下,“我从前不明白,原来我身边就有一个白莲花,这么擅长惹人疼爱……”
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锦涵低下头,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面就要溢出来,她慌乱地擦了一下眼角,抬头说:“我和楚涵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我那天看到新闻我心里很乱,根本就……”
“够了安锦涵,”苏艳妮盯着她,不屑地撇撇嘴,“你真的要恶心到我了你知道吗?我真希望我从来不认识你,会拿你当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苏艳妮撇下这句话,转身就往门外走,锦涵反应过来了,追上去,才走了几步,被跟着来的楚涵拉住了。
“别追了,她现在不冷静,追也是白追。”
她挣扎了一下,因为着急,眼泪又落下来。
“不行,她误会我了,我要去解释一下,你不了解苏艳妮,她真的会恨我的!我不想她恨我……”
楚涵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拉紧了她的手,他从她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来揽过她肩头,他低头,就在她耳边说:“那就让她误会吧。”
就算她不原谅我
锦涵挣扎了两下,楚涵却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因为连日来的积郁,她有些气短地颓然放弃了。
她就那么任由楚涵从她身后抱着她,她很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这个姿势大概是不妥的,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只要楚涵肯帮助她,把绵绵带过来,然后她就可以逃离这安南城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呆不下去了。
茶几上放着的,楚涵的手机响起来了,楚涵叹口气,放开她,走过去接电话。
是律师打来的。
苏城不但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而且大张旗鼓地,打电话明明白白告诉律师,要安锦涵自己去和他谈。
“苏城这是故意要逼你去见他。”
楚涵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说:“不过我觉得,就算你去了,他也必定不会把绵绵交给你,所以咱们最好计划一下,看需不需要律师和咱们一起过去。”
“咱们?”
锦涵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确定地说:“你真的要一起去吗?你和苏家的矛盾可能会激化……”
楚涵有些好笑地回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想了想,也是。
反正苏家的家事她也管不着了,这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回绵绵,至于苏城怎么想,怎么看她,都无所谓了。
翌日。
楚涵,锦涵,律师三个人一起出现在苏城办公室里。
三个人进来的时候,苏城正对着窗外发愣。
他临着那落地窗站着,早晨的阳光把他的背影镶嵌出一圈金黄色的光晕,锦涵看见他转过身来,这是在那新闻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狠狠地抽了一下,他面对着他们,站定了。
眼前的三个人里面,楚涵和锦涵并排站在一起,像是一个虽然不强大却不甘示弱的联盟。
这两个人,本该是他至亲的人,可是现在,一起来到这里,是为了要带走他最重要的一切,颠覆他整个世界。
他坚决不会让步。
她和他的视线在空中汇聚,她没有表情,而他是一贯的淡漠。
他明白得很,这个时候,解释没有用,更何况有着楚涵在那里煽风点火,辩白就更加苍白无力,于是,他挥挥手让梁秘书出去,而他只是淡淡地说:“坐吧。”
气氛很压抑,楚涵微微笑了一下,率先开口:“有话直说吧,我不喜欢绕弯子,你说让安锦涵自己过来,现在她在这里了,你拖着不签字,总该给个理由。”
苏城瞟了楚涵一眼,视线重新聚焦在锦涵的脸上,“她不是哑巴,让她自己说。”
这一次,锦涵毫无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我的意思很明白了,我要离婚,你出轨在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不要你一分钱,但孩子是我的。”
“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
律师在旁边出了声:“苏先生,根据婚姻法,你妻子现在提出的诉讼理由是成立的,现在你出轨的事情众人皆知,就算真到了法庭上面,只要你妻子坚持不庭外调解,这个诉讼都是不会失败的,因此……”
“可是我就是不同意,”苏城打断了律师的话,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想要打官司,我奉陪。还有,安锦涵你想清楚了,据我所知你刚签约Stylish的合约半个月,然后又立刻消失,作为一个目前还没有给公司创收的员工,你认为Stylish会做这么赔本的生意养着你这个闲人吗?你连一份稳定的收入都没有,你过来跟我说你要孩子,你凭什么?”
锦涵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话让她无力反驳,但是她坚持着说:“就凭我是孩子的妈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眉毛微微挑起来,“就因为你是孩子的妈妈,你就要带着孩子,让她跟你一起过这种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且未来完全没有保障,这,就是你这个母亲给她策划的未来吗?”
“你……”锦涵气的站起来,“苏城,你无耻!”
楚涵盯着苏城说:“她们母女俩不会居无定所寄人篱下,因为她们还有我。”
苏城这下子总算把视线转移到了楚涵身上来,他盯着他,“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我本来以为你会想要苏氏。”
“谁知道呢?”楚涵笑得灿烂,“说不定哪天我心情一好,想顺便连苏氏也收了,不过现在苏氏名声被你搞的这么臭,股价跌成这样,我也没什么兴趣……”
苏城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说:“可是你算错了,如果你要的是苏氏,我说不定真的会给你,可是有些东西,我坚决不会让步。”
“那正合我意,你想想,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也没兴趣,我比较喜欢有点儿难度的。”
楚涵和苏城两个人的对峙,让整个局面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律师轻轻咳嗽了一下,豪门纷争他不想管,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工作,于是他说:“那,苏先生的意思是,大家只能法庭上见了?我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虽然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你的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你也要想一想,孩子虚岁都才四岁,如果这样强行让她和自己的妈妈分开,对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不是吗?”
“那……”苏城看向律师,说:“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你强行让我和我的孩子分开,对我来说,也太残忍了,不是吗?”
“苏城,”锦涵插话,“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法庭上见。”
苏城的眼帘低垂下去,“安锦涵,法庭上见,对你没好处,你要想清楚,你别以为有了楚涵你就有了靠山,你和楚涵算是什么关系?而且你应该知道,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对付苏家,一旦他得到他想要的,你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这样,你也愿意相信他?”
锦涵愣了一下。
她在被楚涵利用,她不是没有想过,然而楚涵是她在绝望中抓住的救命稻草,除了无条件地,傻傻地信任楚涵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她一无所有,没办法去和苏城争夺绵绵的抚养权,但是楚涵不同,哪怕楚涵不是真的要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帮助她和绵绵,只要现在楚涵愿意帮助她拿到绵绵的抚养权,那她就可以暂时地,信任着楚涵。
她知道,楚涵现在的目标是苏家,所以只要可以带绵绵远离这一切纷争,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于是,她果断地回答苏城:“我要相信谁,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苏城抬起头来,看向隔着一张办公桌,站在对面的锦涵。
她的表情很坚定,他觉得心脏再次抽紧了,他还曾经非常可笑地幻想过,或许可以说服她,最起码,结着绵绵的抚养权这个问题,拖住她,然后再努力争取他的原谅,而现在当他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身边的楚涵,他终于发现,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的表情是转瞬即逝的哀伤,眼眸里面是什么渐渐熄灭了,然后,他站起身来,拿起面前那份离婚协议书,走到了碎纸机跟前,动作很流畅地把离婚协议书放了进去。
机器发出刺啦啦的声音,她站在原地看着,更加生气,“你别以为你毁了我就不能再写!”
他转过身来,摇摇头,“安锦涵,你拿什么和我争?”
“你……” 锦涵愣在原地。
都说男人翻脸如翻书,她过去这些年,感情经历很苍白,除了苏城以外也没有谁了。苏城,那个曾经在她眼里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正用冷漠而不屑的眼神看着她,这太嘲讽了,她后退了一步,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苏城,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做,你会后悔的,绵绵长大后也不会原谅你。”
“就算……”他看着她,语气里面带上了不易觉察的失落,“就算她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容许她离开我,安锦涵,你也是一样。”
锦涵站在那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觉得腿软了,但是,她坚持着,死死地盯着苏城,她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是因为单纯的不甘示弱,还是想要在他身上找到那个自己曾经爱过的影子?
她凝视到眼睛都开始疼起来,眼眶泛酸。
楚涵突然打了个口哨,站起身来,挡在锦涵面前,对着苏城说:“很好,谈判瓦解了,看来没必要庭外调解,到时候直接法庭上见好了。”
说完,转身对锦涵和律师淡淡道:“我们走吧。”
推开门之前,楚涵最后一次回头和苏城说:“你刚刚问安锦涵拿什么和你争?你以为有钱就高枕无忧了么?别忘了,整个安南城都知道你出轨了,你以为法院就不会想到这一点吗?你这样的父亲,能带给绵绵什么呢?”
“咔嚓”一声响,门被带上了,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苏城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影有些萧条,他低下头去,一拳砸在身侧的墙壁上。
你也有小孩的
苏城仔细地去回想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时间,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午后,他放了暑假,一个人,在苏家老宅子的大厅里面,随手翻一本书。
那时候他还小,虽然小,却不是傻子,每天每天,听见父母在争吵,“小三”还有“出轨”这样的词眼,深深刺痛了他幼小的心,他对这家里的一切无比厌倦,他对那个在大洋彼岸的女人,以及她的孩子更是深恶痛绝。
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太恶心了。
他也许不擅长和别人去争论是非,但是,他有自己捍卫自己世界的方法。
就是那一天,他未曾意识到会改变命运的一天,他拿着书在沉闷的夏日午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沙发紧挨着的柜子上,电话铃声响起来。
“叮铃铃……”
有些刺耳。
年少的苏城翻身起来,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
来电号码很长很陌生。
“喂?”
“喂,你好?是苏城吧……你爸爸在吗?”
那边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苏城曾经听见过。
这就是在电话里面曾经和他妈妈还对骂过很多次的声音。
于是,苏城愣住了。
他知道他妈妈是逼着他爸爸换掉了手机号码,这样这个女人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也曾试探性地往他家打过不止一次电话,但是每次不是被仆人们悄悄挂断,就是恰好被妈妈接到然后破口大骂。
可是这一次的这个时间,大厅里正好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妈妈睡在楼上的卧室里面,而爸爸则在二楼的书房,他的手已经挨着电话的数字键,只需要拨通一个分机号码,这通电话就能被转过去。
他犹豫了。
那一端再次传过来小男孩的哭声,在那声音里面,他依稀听出有人在叫妈妈,于是他知道,是那个小孩。
据说他们母子俩不都已经被送出国了吗?
苏城的手停在半空,而那边还在等待着,苏城听见自己开口了:“阿姨……你也有小孩的,你也不想让你的小孩那么痛苦吧?我妈妈是不可能跟我爸离婚的,所以拜托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没用的,不过自取其辱。”
“……”
那边是一段意味不明的沉默,还夹杂着那个小男孩的哭声。
好半天,苏城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打算用挂断电话来结束这一段沉默,而那边却突然说话了。
语气似是恳求一般:“那苏城,最后一次,让我最后一次和你爸爸说句话行吗?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们,我保证……”
那边的哭腔越来越浓重了。
苏城想起妈妈是怎么说那个女人的。
死缠烂打,不依不饶,死皮烂脸,以孩子为借口,利用孩子来要挟苏家……
苏城想了想,回答:“好,我给你转。”
食指利索地在数字键盘上按下了闪断,以及跟着的那几个号码。
他挂断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
他想他没有错,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捍卫这个家而已,他没有错。
片刻之后,二楼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叫骂声,当年的苏老太太嗓门很大,苏城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低下头去,索性打开MP3,戴上了耳机。
耳边隐隐约约地,却依稀还是电话那头的女人还有小男孩的哭腔。
那一天的夜里,他睡着都能听见那个小男孩哭泣着呼喊,妈妈,妈妈。
也是那一天的夜里,肯纳邦克波特那里一栋临着海的别墅里,静寂中亮着火光的打火机掉落在落地的绸子质地窗帘上,那一晚,火光映亮了整个海滩……
是谁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在呼喊。
是谁的声音,声嘶力竭却无法抵达彼岸。
是谁的声音,穿越大洋,破碎在时空都被焚烧的裂隙里面——
“妈妈,救命啊……你们救救她,我求你们了,妈妈!”
楚涵猛地翻身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略长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的心跳得很快,他伸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里很痛,黑暗里,他仓皇地抓了一下头发,咬紧了嘴唇。
灯突然亮了。
白炽灯的灯光耀眼,他伸手挡了一下,抬头,看见锦涵站在卧室的门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楚涵,你没事吧?”
她走过来,在沙发跟前站住了,低头看见他愣了一下。
她关切地伸过手来抵在他的额头,“出那么多汗,你感冒了吗?”
她身上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这味道让他的心神慢慢恢复过来,他的呼吸慢慢地,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她稍微弯身,有些疑惑,“没发烧呀……刚听见你这里有声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转身,就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啊——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