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锦涵在原地发着愣。
楚涵说得对,如果要离婚,眼下求助苏艳妮根本没有可能,之前父母每次打电话给她也都是骂她当年不长心找了这样一个人,说什么高攀果然没有好结果之类的话,更何况父母也帮不了她,她还寻思着要夺回绵绵的监护权,如果连楚涵都不帮她,那她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楚涵一定是已经看准了这一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绵绵。
现在她在人家的家事里面搀和了一把,而且还是站在苏家这边说话,楚涵对她已经心存芥蒂……
十分钟,她的思绪飞快地转动起来,纠结地回过头去,看苏城。
苏城还在专心地安抚老太太,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楚涵刚刚的话,也许听到了,但却根本没留意……
离婚的决定,是思忖再三才做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说算就算,可是现在自己被夹在中间,倒真里外不是人了!
苏城和旁的人都忙着让老太太冷静,锦涵拉了绵绵走到了一边去,蹲下来和绵绵说话。
“绵绵,妈妈暂时不能回家了,妈妈会找一个新的家,你要不要来?”
小姑娘炸了眨眼睛,“新的家,在哪里?爸爸怎么没有带我去呢?”
她耐心解释,“那个新的家,爸爸是不来的,绵绵可以过来,过来了就和妈妈一起生活,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不好,本来这几天没有妈妈,就很不好了,现在你来了,又说要去没有爸爸的新家,我不要,我们不是有家吗?就算不是新的,有妈妈有爸爸有我,还是很好的呀!”
小姑娘眼看着有点儿闹情绪。
“可是妈妈以后都要留在新的家了,不回旧的那个去了,你还要留在旧的家里面吗?”
“啊——”小姑娘撅起嘴,纠结地思考起来,“为什么,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在一起的呀,为什么你们非要把家分成两个?”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还剩下五分钟了,她有些着急,抬头陪着笑脸继续说:“爸爸妈妈因为有些原因,不能继续一起生活了,那绵绵是想和妈妈在一起呢,还是……”
“你在做什么。”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过来,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硬着头皮看过去,果然,苏城正走近了,看着她。
“他给你的十分钟,你却用这十分钟来抢我的孩子,你这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好了吧?”
自欺欺人
锦涵站起身来,刻意假装很镇定,“老太太怎么样了?”
“好一点,管家在看着,”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了,低头轻抚绵绵的头发,“妈妈刚才逗你玩呢,你先去旁边玩,爸爸跟妈妈有话要说。”
小姑娘一看爸爸脸色那么严肃,于是乖乖地走开了。
锦涵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三分钟。
“你不用看时间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让楚涵觉得你是站在苏家这边的,你再去他身边,也看不了什么好脸色。”他的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说:“这样正好,没有人经济上支持你,你也就不会有机会离开我了。”
她咬了咬嘴唇,的确,如果没有人支持她,她就更加没有底气了。
“可是苏城,我们这样继续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没有意义,我也会坚持下去,”他盯着她,“我已经说过,我和许倩之间什么也没有,你不相信是你的事,而我现在坚持,是我的事。”
“你……”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苏老太太那边,声音压低了一点,“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医生说过我以后怀孕的几率很小的,我已经被你妈看不起了三年,以后呢,等她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也会让你和我离婚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以前一直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现在我明白,其实我什么也掌握不了,以后的事情我不想去想那么多,我只知道现在,我不会让你离开,更不可能让绵绵离开我。”
“你太自私了,苏城,”她有些绝望了,“你只想着你自己,从以前就是这样,我已经当了三年不受待见的媳妇,我不想一辈子被自己的婆婆瞧不起,现在你妈态度这么强硬,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不肯对楚涵低头,你们之间的纷争一时半会儿肯定了结不了的,你把绵绵放在身边,只会害孩子无端受牵连,你可以不为我想,但你为孩子想想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楚涵的方向,最后说:“我要走了。”
刚迈出两步,手腕又被一个强硬的力道抓住了,她回过头,苏城的气息近在咫尺:“别走。”
她转了一下手腕,“我们之间无法解决的问题太多了,门第,还有,孩子……”
“你不说,我不说,我妈是不会知道的。”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她的心更凉了,“纸包不住火的,苏城,别自欺欺人了,与其有一天被你妈赶走,倒不如现在我自己走来得好。”
她感到手腕处的力道突然就松了,他利索地放开了手。
她突然就有些莫名地恐慌,她看见他一脸的落寞。
“安锦涵,你说我没有为你想过,没有为绵绵想过,可是你有为我想过吗?你以为处在我这个位置就很容易吗?我父亲过世,母亲重病,同父异母的兄弟视我为仇人,而我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要和我离婚,还要带走我的孩子,不如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该走了。”她慌乱地低下头。
“那你走吧,不过你记住,”他也别过脸去,“我不会让你走很远。”
这段路说远不远,不过几十米而已,她走得仓促,就像在逃离什么一样,打开车门的时候听见引擎被发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苏城在的那个位置,绵绵正要朝着她跑过来,而被苏城紧紧地拉住了,她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匆匆地关上了车门。
楚涵看也没有看她,自顾自,驶动了车子。
从葬礼过去之后,已经几天了,锦涵和楚涵基本上没有说过几句话,楚涵似乎忙起来了,她很少见到他,偶尔回来,也是稍微在客厅稍微坐一下,很快就又离开。
房子显得空旷,锦涵时常站在客厅的窗口发着愣。
抢孩子不该是这样的,所谓的抢孩子,应该是哭闹着,或者趁着苏城正处在这个顾此失彼的空儿上,再叫上律师,强硬地去跟他谈,或者,直接上诉,好让一张法院的传票叫他,大家在法庭见面。
她给律师打过电话,律师说现在的情况是,苏城在经济上有些优势,但是劣势是出轨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所以最好是先以他出轨这一条来起诉离婚,而后再要孩子,法院也会综合衡量,但在她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情况下,结果会如何,还很难说。
她想到苏城说的话,如果这个时候再叫他在法庭上见面,那就真是在给他雪上加霜了。
她很迷茫,找不到出路,晚上也睡不着,没日没夜地思考这些事情,然而很徒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这么多天,她就见了绵绵那么一次,短促得容不得她多说什么,和苏城也许久不见,她觉得他憔悴了,她心里竟有一丝丝心疼,曾经深爱过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忘记,她可以把他对她的不好细数堆成山,可回过头来也能把曾经呢些温馨美好的点点滴滴汇聚成海。
她在这样的矛盾里面,混混沌沌地过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楚涵回来,很难得地,走到了她面前去。
彼时她正站在阳台上发着愣,秋日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头发上,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她没有什么表情,她已经听见门响了,她知道是楚涵回来了,但她没有回头去看,她想他一定和之前一样,很快就会走。
但是他没有。
他走到了她面前去,盯着她,可她看也不看他,她的眼神似乎是没有焦距地,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面。
他伸出手来,轻轻触了一下她的下巴,她竟没有反应,躲也不躲一下。
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兴阑珊地说:“你瘦了,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她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我在想,过去三年,我作为一个媳妇从来没被我公婆正眼看待,现在要离婚了,想要带走孩子还非要像寄生虫一样赖着你才行,我这个妈当得也很失败,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失败,这么失败,这么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让眼眶里面那些温热的液体不至于就这么流下来,然后又说:“我只是想带走我的孩子……”
楚涵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轻轻开口:“想什么时候打这场官司?我建议尽快,因为现在外面已经有些关于你我的谣传了,网民也在讨论,好像从最初针对苏城的变成了怀疑你和我有婚外情在先,如果你迟迟不离婚,接下去你的名声会更糟糕,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绯闻也不差这一件。”
“名声……重要吗?”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还想要孩子,那就很重要,这也是法庭评判的依据,网民都是很盲目的,可是舆论很恐怖,如果大家觉得你和苏城都在外面乱搞,那我们再这场官司上面的优势就更少了。”
她想起苏城现在的处境,和天天他对她字字诛心的声讨,她有些犹豫,“可现在,恐怕不是打官司的好时机吧……”
“恐怕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苏家破事儿一大堆苏城顾暇不及,而且……”他的嘴角扬起来,“苏氏的格局,马上就会改朝换代了。”
锦涵愣了一下,“改朝换代?”
楚涵回过头,朝着客厅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对她笑,“对,很快,苏城就会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力量和你争夺绵绵的抚养权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葬礼过去的第四天,楚涵就来到了苏氏。
和律师一起把那份股权过渡的协议放在了苏城面前,这是苏城要求的,本来按理说该苏老太太签字,可是考虑到老太太一定死也不愿意签这个字,还很可能因为看到这份协议而影响到身体状况,苏城坚持由自己代签。
楚涵设想过数次,苏城会怎么避免真的在协议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可是结果出乎他意料,苏城很利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犹豫。
百分之二十的苏氏股权,居然真的就这么到了楚涵的手里了。
连楚涵自己都觉得,这整件事过分诡异了。
苏氏的格局在一天之内就变了。
对外宣称的是,楚涵是直接从苏家买走了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于是楚涵再次登上了安南城的所有头版头条,这样的大手笔对一个艺人来说并不寻常,现在他成为苏氏的董事会成员之一,而且占据大额股份,况且最近他似乎都无心在音乐上继续发展,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或否要从商了。
加上苏城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这些众说纷纭的猜测让安南城百姓身体里的八卦因子都兴奋起来了。
所以——
“你还真的是不看新闻啊,”楚涵坐在沙发上,对着锦涵撇撇嘴,“不过这样也好,你不用看到你前夫怎么卸下那个光环……”
锦涵也走到了客厅来,站在那里看着他,“你无论怎样都不会满意是不是?苏家现在不是已经一团糟了吗……”
“你看你又是这个样子。”他无比厌倦地转过了头去不看她,可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仔细盯着她看。
“安锦涵,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吗?我欠着你了?成天吊着脸,我可是好心在帮你的,你要再这么站在苏家那边,你干脆回去好了!”
她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儿变化,隐忍的,纠结的,她咬紧了嘴唇,低下头。
可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段尴尬的,意味不明的沉默之后,楚涵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看见她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了的容颜,他恶狠狠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一边说要离婚,一边又同情心泛滥地替苏家说话,你流产是苏城害的,他还背着你找别的女人,你在苏家一直活得窝窝囊囊,你现在还在对他期待什么?!”
“我……”她有些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愤怒,但却因为手腕那里感受到的力度而有些恐惧起来了,“我都说了,我只是客观地说,你们是一家人,你去参加的那个葬礼,不光是苏城父亲的葬礼,也是你父亲的葬礼啊!”
他怔住了,半响才说:“如果他也能算是父亲。”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继续下去,你有一天也许会后悔吗?”她觉得自己真是苦口婆心,忍者手腕的痛,继续说:“对,苏城的确是背叛了我,流产也的确是他害的,我恨他,但是正因如此,我想要带走孩子,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见他,可是你呢?你千里迢迢回到这安南城,来见这些曾经伤害你的,你恨之入骨的人,你赔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来报复,可结果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毁了苏家,你能得到什么?楚涵,你根本不在乎苏氏,金钱,地位,你全都不在乎,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也只剩下空虚,到时候你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我不需要你来说教。”他放开了她的手,还不待她喘息,又欺身压过去,两个人的距离过分近,她的身体不由得后仰,而他的手臂伸过去,牢固地将她禁锢在他怀里,“我只是在想,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一个女人,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什么也给不了我,就算各取所需你都不够格,你居然在关键时刻站到苏城身边去,你说苏城背叛了你,你有没有想过,在葬礼上,你也背叛了我呢?”
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心虚地别过脸,他的气息太清晰,而他的怒气显而易见,她被他抱得很紧,有些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体,伸手扳住他肩头,想要推开他,“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说话……”
“不能。”
他抱的更紧了,她甚至觉得收在她腰间的力度让她有些疼。
“为什么,什么都是苏城的,家是苏城的,父亲是苏城的,财富和地位是苏城的,还有你,安锦涵,你他妈也是苏城的!”
他的声音很大,一边说着话,在她腰际的手,却向下探过去,她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楚涵你不能这样,不要……”
他的动作却没有停,力气上面悬殊的差距使得锦涵的抗拒显得非常微弱,她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使然地,突然喊起来:“苏城——救我——”
身上的男人身体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
他停下来,低头看见她两颊滚落下来的泪水,他面色苍白,颓然地松开她,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