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纺织厂真是最重要的行业,能嫁给沈厂长的小儿子,人人都羡慕的要命,而且沈嘉尚对她也好,他是军人世家出身,举手投足都相当稳重,稳重到她不知所措,所以每次见到沈嘉尚就默默然。妇幼保健站的主任、工会的主席、厂医院的领导……所有人轮番上阵劝她,什么招都出了,她竟然渐渐坚定下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怕,只是要嫁给岑岩。
她还记得那个下着大雪的晚上,她是从家里的后窗爬出去的,翻身落在巷子里,生怕遇到没睡的邻居,因为是准备逃亡。天很冷,冷得彻骨,心却是热的,她知道岑岩就在巷口等她,带着她坐上火车一路向北,逃去了苏联。
那个时候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那么艰苦的岁月,他俩都挺过来了,辗转去了美国,后来终于在名校读医,攻取了博士后决定一同回国结婚,把一身所学贡献给祖国的医学事业。
真是年轻啊,一腔热血为了祖国的未来,觉得只争朝夕都慢了一点。可她没想到沈嘉尚居然非她不娶,一直等了她这么些年。
其实一切都是命,命里安排的是什么样,她就算拼了命去改,也只不过是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绕了回来。沈嘉尚用了手段,她知道,她和他结婚了,有了第一个儿子,取名君西,产科医生把孩子抱给她看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心灰意冷。
她是不能忘记岑岩,又偷偷地去找他,没想到却害死了他。他枪毙之前她被允许去看他,他只求她一件事,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
他们只是相爱啊,一眼心动,就这样毁了一生。
“妈,你从小就对哥不好,小时候我不懂事,现在大了他又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不明白,他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
儿子那些话一句一句,每一句又都拆成了好多字,落在她心里沉重、闷疼,是啊,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亏欠了那个孩子多少,她心里有数。怀着小西的时候她故意洗冷水澡,从石墩上往下跳,把自己折磨的发高烧、见了红,可那孩子顽强的像有神灵庇佑,最后还是生了出来,都没有四斤重。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生他的时候她基本没有遭罪,孩子出来连哭都不会哭,就送去保温箱,等到过了危险期才抱给她看,她只看了一眼,莫名觉得痛恨、生厌。
那个时候沈嘉尚还被派在县里下基层,很少能回家来看看,都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没想着生养。她开始拒绝喝催奶的肉汤,没有一丁点奶水,每天看着孩子饿的嘤嘤哭泣,她却有一种心满意足。孩子因为没有力气,哭的声音都很小,一声一声,后来她终于看不下去了,只是冲了一瓶子奶粉给他捧着,饿了就由他自己去喝。她也很少给孩子洗尿布,连看都不看,最后推说工作忙,干脆送去妇幼保健站,让里面的护士们帮忙喂养。
这样的变态心狠,连她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那时候她就这么做了,直到她怀了小北,沈嘉尚才把小西从保健站接回家,一家人一起过。
她还记得刚从保健站被接回来的小西,又矮又小的像个豆丁,白白嫩嫩的,腮上还有一点点肉,抱着一只小熊在怀里,秀气的像个女孩子。那只小熊是沈嘉尚买给他的,因为他不肯回家,直哭,沈嘉尚只好买了一只玩具熊来哄他。
其实小北没出生之前,沈嘉尚还是很喜欢小西的。他那时候已经成为了城建主任,每天忙到半夜,因为小西营养不够总也不长个子,他应酬再晚,也记得买了棒子骨回来给小西熬汤喝。小西也很乖,那么小的一点就知道爸爸妈妈关系不好,从来不惹她生气,总是乖乖地蹲在墙角里玩他的小熊。
再后来有了小北,小西欢喜的不得了,每天跑进跑出的逗弄弟弟,像有了新玩具一样,可把她吓坏了,生怕他碰了撞了小北,根本不讲原则,有一次襁褓里的小北突然大哭,只是因为小西不肯给他玩具熊,她想也不想,扬手就打了小西一巴掌。
小西的脸从生下来就一直很嫩,她一巴掌打上去,嘴角都裂了,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委委屈屈的哭了。他以前和现在真是天壤之别,那个时候他连哭都不敢大声,遇到伤心事就默默的掉金豆子,双眸瞪得大大的,眼泪汪汪。
她是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她有数,她现在想补偿,却太晚了点。真的是小北说的那样,他是越走越远了。
天色已渐晚,远处海港上的灯光都亮起来,忽闪着红色的警示灯,她缓缓的回屋,随手整理了书架的书,最后站起来去了儿子的房间。
沈静北被岑君西暴打了一顿,打了很多伤,吃了药困顿得不行,已经睡下了。她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把儿子的睡衣推到袖口,上面淤青累累,叫她看了扎眼。
沈静北惊醒,揉着眼睛叫了她一声“妈”,她轻轻拍了他似乎像哄一个婴儿,只是低声说:“睡吧,记住妈不是恨你哥,妈是恨他爸。”
“妈,”沈静北的声音在黑暗里传过来,他捉住母亲的手,声音都有些着急:“那我们去跟哥谈谈好不好?”
“不用了。”她打断他:“你要把涵涵给我接回来,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我只想对的起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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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麻麻也有凄惨的过去……
看到大家都想要对手戏了,OK,铺垫了好多,也该开始真正的对手戏啦!!
看着一家三口怎么互虐吧嘻嘻嘻!!
31本章无内容,勿买
两年前的日记
X年X月X日星期X 天气雨
阿七最近又病得厉害了。他晚上到我房间里来给我读故事;总是咳嗽;他都得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才能接着读下去。
我拉拉他的手叫他别读了;他给了我一个晚安吻,亲了亲我的额头说:“臭涵快睡。”
我知道我不睡他就不会停,所以我很快闭上眼睛;尽量的让自己呼吸均匀;装成熟睡的样子。他果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给我掖了掖被角;把故事书端端正正的摆在我的床头,关上睡灯,慢慢退出去把门关好。
我睡不着,自从上次我被绑架回来,我就特别的怕黑;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可怕的枪声,就能看到漫天的血迹,那些血就在我的脚边,一小洼一小洼的,我战战兢兢,生怕踩到。
我也不爱说话了,大夫说我得了自闭症,我懒得辩解,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
我爬起来打开灯,外面很安静,偶尔传来爷爷的声音:“小北,你把药吃了好不好?”“小北,睡觉之前把这杯牛奶喝了。”“小北,晚上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其实自从阿七出院回来,爷爷奶奶还有爹地就都搬到阿七家里来了。还是阿七亲自开着车和吴浩叔叔把他们接过来的,妈妈偷偷告诉我,爷爷办了错事,他们的家被没收了,爷爷的钱也被封了。那个时候我才渐渐明白,原来阿七也是爷爷的儿子,爷爷有阿七这么个儿子真好,就算他再做错了事,还有儿子养他呀。
可是爷爷对阿七只有一点点的好,他会把好吃的留给爹地,会每天推着爹地去做复健,可他只会在阿七下班回来的时候对阿七笑笑。奶奶也是,她只有在发疯的时候才对阿七好,特别的好,叫阿七“小北”,给阿七做好吃的,给阿七煲汤,可是她不发疯的时候就对阿七咬牙切齿的,我觉得她掐死阿七都不一定。
我妈妈则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除了吃饭从不出来,她只是偶尔带着我去海滩上玩,单独跟阿七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
外面很快也没有声音了,我睡不着,悄悄打开门溜到走廊上。我想找阿七,我想他抱着我睡。可是站在他门前我犹豫了,因为我听见里面传来不间断的咳嗽声,声音很小,像是用什么堵住了嘴,要不是我趴在门上,几乎听不到。
门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七估计连拖鞋也没穿,脚步声咚咚的砸在地板上,又仓促又慌乱,我听到卫生间关门的声音,然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决定进去看看阿七,因为阿七曾经给过我他房间的钥匙,我可以随时进去找他。
阿七的房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浴室的磨砂玻璃投出来橙色的光,里面隐约有人影在动。阿七在呕吐,一口一口的,还带着闷闷的咳嗽声。
我害怕,我去拍门,我小小声的叫他:“阿七阿七……”
阿七在里面咳嗽的很凶,撕心裂肺的,我听得都要吓死了,他根本听不到我的拍门声,我只好自己打开门。
阿七就倒在马桶旁边,他用一根很长的浴巾捂着嘴,蜷缩着像一只虾米,浑身震动着拼命地咳,而他周围的地上有好多的血,一小洼一小洼的,有些血都蹭到了他的睡衣上。
我承认我快吓死了,我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失控的发出“咯咯”的声音,阿七终于注意到了我。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爬起来的,可是他很快的一把把我捞在怀里,然后抱着我跑出去,几乎用扔的把我丢到床上。
床上有他的气味,可空气里却有血腥气,我依然害怕,抱紧他的被子。阿七没有再理睬我,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拉开抽屉一顿乱翻,几乎没把抽屉倒扣过来,最后才找出来一只针管,他又要进浴室了。
我不让他一个人进去,我跳起来抱住他的胳膊却被他粗鲁的推开了,他迅速地开了一个缝钻进去,把浴室的门反锁上。
我害怕,我拼命的让自己贴在磨砂的玻璃门上,我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门,无助又绝望。
浴室里的咳嗽声很快停了下去,我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然后阿七打开门,**的对着我伸出手。
阿七的眉棱微微的凸起来,像是远峰,阿七的眼睛很漂亮,痕迹很深的双眼皮,像是刀刻的,微微向上挑,阿七的瞳仁黑白分明,像是藏了最深沉的大海。
阿七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刚才分明还病得那么重,可是这么快他就又可以对我温和的笑。
我毫不犹豫的把手递了上去,他的手很大,掌心却没有一点暖暖的温度,指端都是冰凉冰凉的,可我觉得安心,觉得心里都是暖暖的。
他换了一身睡衣,牵着我的手爬上他的大床。他太累了,以至于一下子躺倒都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喘着气。
他像一块冰,冷冷的,而我像是一枚刚烤出来的红薯,浑身都是热热的。我不怕冷,我抱着他,我希望可以把他暖和过来,我叫他:“爸爸”。
阿七不嫌我粘他,他也把我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哄着我:“涵涵不怕,爸爸在这里,涵涵不怕了……”
他头发都是湿的,淡淡的有种沐浴液的清凉味,是我对他最熟悉的味道。我每次洗完澡阿七都会给我吹头发,他说不吹头发睡觉要生病的。可是阿七已经生病了,还没有人给他吹头发,我从他怀里爬出来,他问我:“怎么了?”
我不说话,去浴室把吹风机翻出来,学着他的样子把插头插到电源上。阿七吓了一跳,他拍了一下我的手,严肃的说:“以后不许碰那个。”
我知道他说的是电源,奶奶爷爷和爹地也都警告过我,小孩子,不许碰那个。可是,以前我不生病的时候阿七都照顾我,现在阿七生病了,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呢?
我不知道哪里是开关,最后把一个按钮“吧”的一声按下去的时候,风呼啦一下子就扑到我的脸上了,我眯着眼吧吹风机凑到阿七头上,一边抓他的头发一边吹着。
我的手太小了,捏不住,只好两只手抱着吹风机,可是这个样子就没有人抓阿七的头发了,我只好抓两下吹一吹,再抓两下,再吹一吹,吹得笨手笨脚。
阿七却很享受,他缩在被窝里眼睛都眯起来,从狭长的眼缝里看我,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
我吹了好久才把阿七的头发吹得半干,再看阿七的时候他阖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阿七真的很辛苦,尤其是最近,我听大人们说,爷爷现在把整个制药集团都交给他打理了。爹地现在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跟我妈妈一样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所以没有人帮阿七,阿七每天天不亮就被司机接走,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他一回来就到我的房间里来哄我睡觉,所以我只有在睡觉之前才能看到他,他就跟我的梦境似的。
现在阿七终于睡着了,换我看他睡觉了。他睡得很不安,眉心都是簇着的,微微的拢成一小团,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胸前的被子,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大概是咳嗽震得他更痛了,他一点点的抽着气,呼吸之间还会轻轻的哼出声音。
我都忘了,我都忘了下雨的时候是阿七最痛的时候,我不该这个时候来烦他的,可是我又不后悔,因为我看到阿七的样子我就发誓,发誓以后再下雨的时候,一定不会再让他一个人这么难过了。我想起他的晚安吻,所以我也俯在他脸上,亲亲他的额头,心里默默的说:“爸爸晚安。”
阿七醒了,他看到我在亲他,伸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头发,很轻很轻,像是一根羽毛扫过我的发顶,然后他把我拉上床,抱在怀里。他用手指擦擦我的脸颊,凝视着我说:“臭涵是男孩子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了。”
我都不知道我哭了,直到看见水珠亮晶晶的挂在他的指尖上,我才撇撇嘴,冲他做了个大鬼脸。我用被子蒙住头,然后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他,看到他看我就赶紧又缩回被子里去。
阿七也用被子蒙住头,跟我一样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和我在被子里面一出一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