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那样开心过,黑黑的眼仁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辉。
那样一个好梦,或许太深刻了,他没能忘记,舍不得醒来。
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他很想掐死邵颖,就这样动手掐死邵颖,可他终究没有动,整只手臂也不再用力,垂在地上,全身瘫软。
邵颖俯□,抬起手来捏着他被扇肿的脸颊,摇了摇头,似乎是猫仔叹惋即将被吞吃入腹的小鼠,嘴角浮着微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手术是我亲手做的呢,很漂亮的一颗肾脏,在我手心里,小小的,被我捧着换到了沈嘉尚的身体里。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笑的散漫:“我的儿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太嫩了。”
“妈。”他叫了她一声,她的这些话轰然砸过来,让他无力承受,有些什么念头闪过脑海,理也理不清楚,只是整颗心脏都抽搐起来,像是被人捏着摇晃,说不出的发抖、疼痛,他张了张口,吃力的问:“为什么?”
她轻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要问我为什么,去问沈嘉尚这是为什么。”她动作慢条斯理:“哦我都忘了,你不需要去问他,因为你都知道,就如同我不需要问你,当年卖肾的那笔钱,你都干什么了一样。”
心脏在不堪重负的跳动着,他拧紧了眉心,却无话可说。是的,当初他去看望沈嘉尚原本并不是是出于好意,可路过配型站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进去了。当知道配型成功之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身为沈嘉尚亲生儿子的小北居然不可以,而他居然能够成功。他上网查了许多资料,问了好多医生,得到的结论是肾源配型几率很高,合适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时候沈嘉尚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时间了,他没敢犹豫,一是为了救人,二是那时候他是真的需要钱,刚从局子里出来,衣食住行需要钱,小茹上学也需要钱,他总不能一直靠梁博羽养活。他决定卖肾,可又生怕熟人知道,便找了黑市中介,据说卖了个普通价钱。具体卖了多少他并不知道,到他手里是有十万,可是他又辗转找人退回去五万,因为那时候沈嘉尚虽然可恶,但却是个清官,手里大概也没有多少银子。
那时候通货膨胀还不厉害,五万块钱是笔不小的数字,他把剩下的钱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留给小茹上学,一部分留给他和小茹家用,还有一部分拿去做了DNA鉴定,而后将剩下的钱买到了沈嘉尚当年害死岑岩全部的资料。
只是那个手术为什么是邵颖做的?怎么会?她又怎么知道他当年买下那一份资料呢?
“儿子,我是你的母亲,是最了解你的人。”果然看得穿他的心思,邵颖微笑:“更何况我是个医生,当年你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就被我牵住了绳,只在我手心里动。”
体内有一种气血在涌动,他需要吃药,可似乎忘了小药瓶早已经不知去向,固执的掏着口袋。
可是邵颖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你最好尽快把涵涵送回家,并且我要你在新一轮土地规划中拿下和杨炎竞争的项目。”
他疼得身子发抖,吃力的问她:“你要那个有什么用?”
“这不归你管,”她冷笑:“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恨沈嘉尚了?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把你的手的那份资料亲自递交法庭。”
“你这么恨他,当年为什么不这么做?”
邵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渐渐不可抑制的颤抖,咬着银牙:“因为我同样恨你,你本来就不该出生,就是在保育院的那几年,因为岑岩收养了你,沈嘉尚嫉妒得发疯,才会杀了他,毁了我一生的挚爱。”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岑岩的样子,更依稀记得,他是喊过他爸爸。
他明白了,明白她所追求的那种报复的快乐,是猫捉到老鼠唏嘘的快乐,是他用惯的伎俩,是逼他不得不自绝的笑话。冷,冷的可怕,仿佛心里被掏了一个洞,所有的血都流光了,带走所有的热度,他上牙碰撞着下牙,格格的发颤。
这时候却响起敲门声,隔着门,沈嘉尚似乎心情很好的催促邵颖:“邵医生,舞会要开始了。”
沈嘉尚从来都喊邵颖“邵医生”,一个既生疏又亲密的称呼,在外界看来是打趣是情调,而在家里看来是冷漠是据以千里之外。
“我要你拿下杨炎的竞争项目,否则你将以岑岩亲生儿子的身份,跟我一同坐在被告席上。”邵颖站起来,又一次提醒他:“你是商人,商人以业务评价标准,不要跟我耍花样,我能瞒到今天,你知道我的业务实力。”
她关上了灯,要走出去的一瞬,听到岑君西说:“你不过是仗着我狠不下心……”她没说话,手按在门把上,用力一按,走了出去。
思维像是进了粉碎机,乱哄哄的全是碎片,什么都在旋转,只知道心口刀剜了一样的疼,疼得他恨不得用刀把那颗子弹就这样挖出来,结束这一切。
咽不下喉口的一股腥甜,他一张口,终究是呕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亲亲读者大人们,我的休息日是周三,我终于用这一天把进度和之前一团乱麻的思路理清楚了!!
这一段有1000+的内容是重复的,但是大家莫急,我在第50章新添了1500+内容,那个是不重复收费的,请大家去看!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自知没脸求大家原谅,我已将所有可加精的评论加精了,将所有可曾总积分的读者大人赠送积分了,恳请达人们不要生气,今后的留言我一定尽力做到条条回复。
最后要说,我的所有榜单已经过期,基本没有曝光的机会,只有你们了,不敢下包票怕又伤大家的心,也不敢求大家原谅……我只能默默地更,低头写……用兼职、课业、第二学位之外的时间码字,或许很吃力,但是谢谢大家了!陪我走到现在,谢谢你们!
54章
岑君西走了以后;周心悦跟尚芝坐在一起,尚芝带头在太太帮里聊珠宝首饰。这本来是周心悦的本行;可她心里挂念着岑君西;也没有什么心情,聊了两句就起身,端着一只盘子拿了几片雪梨。伸手取香槟的时候,旁边突然过来一个人,倒像是早就目测好了这一杯似的,生怕她抢了,急着赶过来;不偏不倚的一脚踩在周心悦的拖地晚礼服上。
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小姐。”
周心悦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被踩脏的裙子;上面特别扎眼的印了一个大黑鞋印。她本来就不想跟这个人搭话,又想到可以借这个理由去看一下岑君西,于是只是说:“没关系,我去处理一下就好。”
那人连连点头,却搭讪的缠着她:“小姐真是好脾气,小姐贵姓啊?”
周心悦不欲与他交流,那人却拦住她:“你等等啊,我算算。”说完一本正经的掐起两根指头,念经一样的翻着白眼,周心悦又要走,那人把眼一睁:“姓周!是不是?周小姐。”
周心悦烦厌的不行,冷笑了一声,提醒他:“不好意思,我现在姓岑,岑太太。”
在登州提到姓岑的,尤其在这种场合,首屈一指的也就是岑君西了,估计还没有哪个活腻了,赶来勾引岑君西的太太。
可偏偏这个人不识趣,摸出手机来,冲她笑眯眯地:“岑太太也没关系啊,您给我留个电话呗,我踩脏了岑太太的礼服,改天登门送上一件新的,岑先生该不会生气吧?”
周心悦对这种人反感透了,择路便要走,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跟前,眼神不老实的瞄着她的胸,自顾自的说:“根据我目测,岑太太胸围84,腰围62,臀围么……”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周心悦怒火中烧,但在这种场合仍不希望给岑君西找麻烦,于是很快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警告他:“你最好放手,即便你不知道我先生是谁,也该知道我先生的大哥是梁博羽,你别逼我叫人。”
那人回头看了梁博羽一眼,梁博羽此刻正在同一个政协委员谈话,他回过头来嘻嘻一笑:“我知道尊夫啊,岑先生嘛,我昨天还见到他来着。”
周心悦知道这是遇上找事的了,她在回国之前接受过格斗术,反手一抄想拧住那人握着她手的胳膊,没想到那人是个高手,借力使力,竟然将她整个人翻转了过来,一把拉进怀里禁锢起来。音乐恰好响起,舞会开始了。
他的手被她拽着搭在胸前,黑色的西服袖口,露出一段胜雪的白衬衣,白金袖扣,手腕上是一块表,他在她耳畔微笑:“岑太太不会不认识这块表吧?”
认得,当然认得,这是岑君西从不离身的那块Patek Philippe,玫瑰金构架,白金擒纵装置,机芯完全出自Cartier大师一手研制的天体运转式陀飞轮,据说做这样一块表,至少要花五年的时间来开发。这块表天下独一无二——也不对,应该说除了那块和它一模一样的子表。因为岑君西昨天刚刚把那块子表戴到了涵涵的手腕上。
能把岑君西看重的东西轻而易举的盗走,周心悦只觉得后心一阵阵发凉,不得不问他:“你是谁?”
那人并不着急着回答她,反倒顺着音乐向后挪着步子,带动的她也被迫向后退,他的手指尖顺着她的肩头慢慢滑至腰际,笑着问她:“岑太太要不要赏脸,跟我跳一支舞?”
周心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仍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于是答应,那人便松了她的胳膊,托住她的纤腰,将她迎上的手一握入掌。
“岑太太腰这么纤细,岑先生娶了你,真有福气。”
她抿着唇,声音很低:“你到底是谁?”
“你是不是还在想这块表?”他倒是好奇:“这块表还有块子表吧,我昨天见到岑先生的时候,他办公桌上还放着那块小的呢,怎么,是不是岑先生给儿子的?”
确实是岑君西给涵涵的,他不缺钱,但是对涵涵的生活作风要求严格,她不知道他昨天怎么会送给涵涵那块表,那么名贵的奢侈品,并且他亲自给他戴上。
她声音冷冷的:“是又怎样?”
那人脸上的笑容简直流光溢彩:“还真是儿子啊,看不出来,岑太太和岑先生,很伉俪情深嘛。”
她已经被他带着转了全场半圈了,脸色已经十分不快:“你怎么会有岑君西那块表的?”
“哦,”那人脸上的笑容更盛:“那是块假的,高仿品,比不得岑先生的,粗糙的很。”
这个人居然耍她!周心悦面色都变了,因为生气,胸膛微微的起伏,那人把她的手攥住,力气并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岑太太走之前听我一句话。”
“什么?”
“让岑先生小心门户,保不齐哪天,真的就在我手里了。”他心情似乎很好:“我不单单是指那块手表哦,门户大概还包含老婆,儿子,家产……”他的脸色沉下来,声音低冷:“还有他的命。”
最后那几个字说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并不是怕,而是真的冷。岑君西以前待她已经够冷了,可这个人冷下去的声音更甚,犹如坠进深井跌入冰窟的感觉。
她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不禁稳了稳心神,将心口呼之欲出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然后尽量心平气和的看着他:“我和我先生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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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既终,她脚尖划出,手臂搭在他的肩头,表情从容坚定,而他则弯腰捞住倒下的她,一个漂亮的收势。
他松了她的手,笑着鼓掌,忍不住啧啧:“你这么完美,可嫁给岑君西,就要守寡了。真是可惜了了。”
她也不甘示弱,回敬他:“你这么小人,我先生竟然能做你敌人,是很可惜。”
他怔了一下,旋即哈哈笑起来,而她说完便不再同他浪费时间,转身离开。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叫住她:“岑太太!还没告诉你我是谁呢!”她脚步不停,他扬起声音:“我姓杨!”
杨炎。
她走出两步陡然想起这个名字,猛省的顿住脚步,再回头,那人在人群里冲她招招手,乌黑漂亮的眼睛笑起来近乎蛊惑。她突然觉得心头一麻,恐惧感无端袭来,隐隐觉得不对,她必须要立即找到岑君西,确定他安好。
她快步走向长廊,却迎头撞上一个人,那人脚步同样匆匆,她抬头,发现是程浩。她“哦”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打算问他岑君西去哪里了,他却脸色严肃,压低声音告诉她:“七哥出事了。”
周心悦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小腿都发了软,心慌的无以复加,而程浩已经转身又匆匆走了,她只有尽快跟上他的脚步。
还好,出了门就看到江仲迟的那辆悍马,车门是对着她打开的,岑君西靠在皮质的沙发里抽烟,江仲迟在他身边做着什么。
周心悦快步走上前去,进了车厢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整个右脸颊红肿,白皙的皮肤里有很清晰的出血点,高高的鼓起来,像含了一块奶糖。他咬着烟,因为吸得发抖,烟灰不停的落下来,掉在他灰色的衬衣上,全都是点子,看上去有一点脏。江仲迟打开他的胳膊,在他腋下一下一下掐着心包经的络穴,并且指挥他调整呼吸。
她一抖,蹲□去,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全都是冰冷的汗意,她握住他的那一瞬,他的手重重的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牢,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一丝懊恼:“止疼药找不到了……”
周心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吃止疼药,只是那一刻难过的眼泪都掉下来,紧紧捉住他的手。
车子很快驶向医院,一停车便有早就做好准备的医护人员,一群人将岑君西抬到推床上,迅速推了进急诊室。急诊室并不让家属进入,她听到护士叫着“江院长”,诸多仪器此起彼伏的滴答声,声音乱,画面也乱,护士跑过来跑过去,步伐匆匆人影交叠……她没法不守着他,可四面都是墙,她看不到他。最后江仲迟终于走出来,摘下听诊器在手心里缠着胶管。
她站起来,喃喃的声音发抖:“他怎么样?”
江仲迟只是看了她一眼,话说的诧异,语气却是平静:“你居然还知道关心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江仲迟却继续说:“在我这儿再住几天院,你多陪陪他,少去楼上看你爸。”
急诊室的门又打开了,有护士走出来,她恍惚察觉,看到护士胸前别着的胸牌,这才知道原来那家外资私人医院是江仲迟开的,父亲一直住在这里,岑君西前些天身体不好,也应该是住在这里。
护士小声告诉江仲迟:“江院长,岑先生醒了。”
岑君西阖目躺在床上,他还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