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君西确定他没事了便去看他,涵涵陷在绵软的被子里,周围都是逗他开心的护士,可小帅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似乎是对所处的环境难以接受,显得无精打采的。岑君西走过去,有护士笑眯眯的问涵涵:“咦,涵哥看看谁来了?”
终于看见熟人了,小帅哥的长睫毛抖了抖,表情悲苦,咧咧嘴便作势要哭:“阿七骗人!没有小糖豆!阿七骗人!骗人!”
听说他醒来,岑君西都准备捐佛还愿了,现在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又吵吵闹闹,整颗心都要酥掉,慢慢地走过去,一颗心都砰砰跳,伸出手,很小心的把他的小手捧在掌心,柔声说:“是阿七的错,阿七给涵涵赔礼道歉。”
小帅哥头上还缠着绷带,里三层外三层的,倒有点像戴了包头巾的印度小男孩,让人见了忍不住发笑,他还不依不饶:“不要道歉!要好吃的,要BBQ!”
小护士“噗”的一声笑起来,岑君西颇有耐心地哄他:“有,许多好吃的,等涵涵养好了病,天天BBQ。”
小帅哥这才安静了一点,岑君西便陪伴他,又讲故事又做表演,逗得涵涵咯咯笑,痛苦减少了许多。岑君西人都快累趴下了,涵涵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一直到了中午,小帅哥才说:“阿七,我很饿。”
刚刚醒来,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当然不敢随便吃东西,岑君西找营养师做了一小碗粥,亲自端着,用小汤匙一勺一勺喂他吃。岑君西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点笨手笨脚,十分不熟练,糊的小帅哥满嘴都是,于是又手忙脚乱的替他擦。
才吃了半碗小帅哥就不吃了,突然叫他:“阿七!”叫完便对他呲牙咧嘴的,露出一排小米牙来。
岑君西连忙问他:“怎么了?”
涵涵咧着嘴,口齿都不清,含含糊糊的说:“牙齿,痛!”
岑君西现在是惊弓之鸟,孩子一喊痛,不管是哪里,他都非得让江仲迟来一看究竟。于是护士医生大动干戈,来看了一大圈,最后的结论是,涵涵要退牙了。
小孩子忧心忡忡,苦苦的皱着小脸:“没有牙齿了……怎么吃BBQ……”
岑君西从来就没有想到小孩子还有退牙这一说,只是隐约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是退牙的,吃饭的时候都能硌掉,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怕妈妈骂他不小心,于是偷偷的扔了都不敢说。
他在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想到今后都要陪伴他度过每一秒,看他上学,读初中、高中,上大学,然后成家、立业……是不可思议,这样难以置信的,有一种做父亲的自豪感。
吃了饭就要打针,看着护士进来,小帅哥彻底不干了,哇哇大叫起来:“阿七!打针!不要打针!”
“乖,涵涵打了针,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小孩子最怕疼,一见到护士把针头都□,吓得在床上扭来扭去:“不要打针!”
岑君西无奈,只好拿出招数来哄他:“涵涵打完针,阿七就给涵涵冰淇淋吃。”
“不要冰淇淋!”小帅哥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不要打针!不要冰淇淋!”
“就一针,就一针好不好?阿七陪涵涵打,涵涵打,阿七也打,好不好?”
“不好!”毕竟是大病初愈,涵涵扑腾了两下便没劲了,哭的一头大汗,病瘦了的额头上小血管都凸出来,看得岑君西触目惊心,只有赶紧安慰他:“涵涵别哭,先不打针,涵涵告诉我,想要什么,要了什么涵涵就肯打针了?”
小帅哥小声啜泣,抽抽嗒嗒的,岑君西又哄又劝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嘟嘟囔囔的说:“要妈妈……”
岑君西欣然应允,才要示意护士上前,涵涵又抽搭起来,揪住岑君西的袖子,泫然欲泣:“要爸爸和爷爷,我想奶奶!”
岑君西本能的拒绝他:“不可能。”
孩子“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这次哭的不停不休,连换气都不会了,闭气闭的浑身哆嗦,只是大哭:“要爸爸!想爸爸!”还嚎啕着冲他吼:“爸爸!”
岑君西从没被人这样威胁过,气的厉害,可是涵涵从小不是他养的,才到他手上没有多久,就生了这样一场大病,现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实在觉得心疼。
他正在犹豫,涵涵呛着了,顿时咳嗽起来,越咳越凶,一张小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头上的刀口也跟着疼,于是孩子哭得更凶,蜷成了一只小虾米,小身体一抖一抖,把床单弄得皱成一团。护士吓坏了,一时间各种急救的仪器又都打开,护士压着涵涵打针。
护士打的针是安定,打了针涵涵就开始犯蔫,总算不咳嗽也不扑腾了,昏昏欲睡,只是一双大眼睛还泪眼迷蒙的,渐渐也眯起来,还在低低抽泣:“要爸爸……”
他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直到孩子安静下去,他才两条腿一软,脱力的陷在一旁的沙发里。他刚才是真的怕了,看到涵涵蜷缩起来的那一刻,他都以为涵涵又不行了。那时候他就想,如果涵涵就这么又要去了,他一定以死谢罪,到天堂去陪他。
他抬起头,孩子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没干,因为哭得太狠,即使睡着了,间隔一会儿也要抽噎一下,是闭住了气,急忙缓不过来。他看着孩子还有些发红的脸颊,那是一种病态的绯红色,并不健康。他渐渐有冷汗盈额,除了后怕还是后怕。
他还觉得难受。
可种各样的难受,排山倒海汹涌而来,他手指扣着沙发,唯有痛恨沈静北。他知道涵涵心里只有一个爸爸,只要张口叫爸爸,他知道孩子一准叫的是谁。所以他恨透了沈静北。他能给的全都给了,能做的全都做了,哪怕用了最卑劣的手段,连他都不齿的方式,拼尽了全部力气去爱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一丁点垂怜他,哪怕只是一丝动容。
他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来,推门走出去。出门之后他走得很急,关荀跟上来,为他按好电梯,而他出了医院门竟然毫不做搭理,飞快的走向车,^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速度之快连在花园里抽烟的司机都反应不及,他已经将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坐进去,抢在关荀拦住车前,将车笔直的开出去,一路朝前冲,混入车流滚滚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有原因的!!本科第二学位这一周设计论文!!刚刚交上!忙的焦头烂额!!今天起恢复更新,给大家说抱歉了!!
68章
他径直开车冲出医院;把车驶进了这城市的主干道。这城市的午后;车并没有多到寸步难行的程度,但仍然是一辆跟着一辆,他一路看向前,过了几个路口终于遇到红灯;他停下来等着,思维稍有集中;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跟在一辆车后面,而他也才明白过来;没有司机;开车的是他自己。他踩下离合;下辅道与那辆车分道扬镳;等驶进另一个路口,才发现,竟然拐进了许多年都不曾允许自己到过的地方。
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就会看到路边一片老旧的复式小楼,一幢挨着一幢,围在院墙里,院墙外面有爬墙虎延展开去,风一吹,像是一片树林,更像是层层绿色的波浪。他想起当年,踩着院墙的凸起的砖块骑到墙头上去偷看,墙头的土质早就风化,用手一抠就会扑簌簌掉下一大片齑粉,每次下^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来都要用跳的,再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转身走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记得来的时候多是晚上,万家灯火的时刻,隔着落地窗,小北已经脱了校服,面对父母而坐,手捧着饭碗却在讲着什么,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灯光温暖,小北那件白毛衣被映得很漂亮,从远处看去,像是极明媚的橙黄色,暖暖的,让人向往。
他开一部捷豹XJ,这些天为了躲避追踪,特意换的新座驾,上百万的豪车,起步就可以将油门一踩到底,可车子却走得极慢,仪表盘摇摇欲坠,只有他眉宇间有几分不稳之色,像是孩童,不愿留恋老地方,可真要离开时,却已舍不得了。
他顺着车道,向前开,侧面的车窗如同取景框,连续不断的采景、聚焦,不断有画面退去,旧式的小洋楼,红瓦绿树的大院,长满爬墙虎的砖墙……一一从眼前退去,最终连他爬过无数次的墙头都退去,一点点退去。
大到向前绵延,前路永远无尽,他想再掉转过头重走一遍,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那样做。他顺着这条马路一直行驶下去,最后拐弯,眼前忽然变得开阔,车头直面大海。涨潮了,海面上依旧是平静,白帆点点,映入他的眼帘,如同星象,慢慢的向远方移动,愈渐缩小成一个点。他开着车漫无目的,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像那船一样,不过是随波逐流,游离在这一条道路上,都不知道转了多久,久到他都数不过来,有多少次路过市政府的机关大楼。
后来他终于开进市政府的地下停车场,选定泊车位将车停好,径直无视警卫的拦截,钢笔一挥,随手在簿子上签名当预约,转身就坐电梯上楼。
自从坐上城建副市长的位子,每天公事繁冗复杂,沈静北开完了会,照例是秘书将新的安排告知于他,诸多事情要亲力亲为,有时候忙到很晚都与床仍旧无缘。沈静北觉得十分困顿,刚抓起内线电话想要一杯咖啡,却又瞥到桌上父亲送的午子仙毫,于是便放下电话,打起一些精神来,自己洗茶泡茶。
他将茶洗过,刚刚冲泡上,忽然外面传来秘书阻拦的声音,他皱眉要出去看,门却开了,岑君西走进来,走得很稳,两手抄着裤兜,走进来之后便迎着光线看向他。
秘书连忙支支吾吾的解释,他抬手制止,秘书识趣的不再说话,走出去,从外面将门关好。秘书走了之后,他看着不轻易到访的兄长,纵使对方浑身散发着戾气,他也对着沙发让了一让,彬彬有礼的招待他:“哥,请坐。”
岑君西只是冷笑:“你把地皮都签给外人了,还有脸请我坐?”
兴师问罪他早已在意料之中,他也无话可说,是岑君西先抱走他的孩子,次次都不准许他去见,他已经失去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在其他方面夺回来?他不急,如同他上门要孩子而岑君西慢条斯理一样,他只是泡上一壶好茶,缓缓倾进公道杯中,问他:“要不要喝茶?”
“我不喝茶。有句话我问你,你听好了。”岑君西嫌恶的看着他,如同这世界最憎恶一件肮脏物件,下一步就像是要将茶盘掀翻,将每一只杯都要在脚底踩碎。他上前,依旧恶声恶语:“我肯让你去见涵涵,但是那块地皮必须要收回来,签给我。”
“签出去的合同如同泼出去的水。”他端起一盅香茶在鼻前轻嗅过,摇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短暂的沉默,没有人说话,他看着他,他亦看着他,停顿了数十秒,岑君西突然上前,充满恶意的狠推他一巴掌,他几乎坐不住,险些掉到沙发下,而岑君西上前一把捞住他的衣领,他不由自主的被他牵起来,而岑君西猛一松手,他不由自主的站不稳,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差点绊倒在茶几上。
岑君西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带着冷笑扔到他身旁,他去看,才发现是几张纸,已经被叠了起来,不大不小的一块。岑君西冷笑:“看看这个,用这种办法,会不会好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码到现在才写出这么一点来,实在是困得不行!明天工作回来就码字,继续补齐!对不起大家啦!!
69章
周心悦中午没有睡觉。她以前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不管多忙,发生天大的事;都得睡一觉,起来脑子才能转得过弯来;可是现在怀孕了,岑君西什么都不准许她做,涵涵这些天又不知道去向;她在家呆着;除了睡觉就是胡思乱想,简直要闷出人命来。
好不容易过了午后,实在是坐不住了,她只好跑去求老珂;想到以前那家小店去看看。老珂一开始不同意;回答她:“最近是非常时期,外面不安全,请小姐安安分分在家里养胎。”
周心悦听了大为光火,气得差点把花房的株苗都给拔光了,后来直接打电话给岑君西,想申请出门,没想到没有人接,只好打给关荀,关荀好像是在马路上,周围都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她问岑君西为什么不接电话,关荀不慌不忙的告诉她,七哥在忙,她只好告诉关荀,她要出门。
听说她强行要出门,关荀犹豫了一会儿,让老珂接的电话,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老珂挂上电话的时候神情凝重。
她怔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老珂顿了一顿,说:“小姐要去哪儿,必须保证,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这个当然好说,她只是想出去看看,在家里真的要闷死了。
外面比家里冷得多,她穿了很厚的大衣,朱晓一一见面,差点都要抱不过她来,然后气咻咻的嫌弃她:“色字头上一把刀!每天刚过好日子去了,电话也不打一个,我还以为你都要生了!”
她反倒有理,故意气她:“你想找我啊,也得问问我们家君西同不同意啊?”
朱晓一果然气得要命,故作夸张的敲敲门牙:“哟,君西啊,我的牙都要酸下来了。”她又切了一声:“怎么大家最近都是好事将近,二哥和霏霏也要复婚了。”
周心悦笑:“听你这个意思,吃醋了?那你最近呢?”
朱晓一先是摇头,后来又抿起嘴来笑。
周心悦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追着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讲快讲,趁我不在你又勾引谁了?”
朱晓一说:“没有勾引,是我要结婚了。”
周心悦“吓”了一声,而后又扑哧一声笑起来:“看不出来啊,你们居然是我们里面最快的一对!”
朱晓一紧绷着面皮,矢口否认:“没有!”
周心悦一脸不以为然,只是以为她害羞,还打趣她:“咦,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还不是跟你家‘峥嵘’要那个了?”她窃笑着,故意将“峥嵘”两个字拖长音,伸出两个拇指,一起向下按。
朱晓一只是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却说:“新郎是长安。”
朱晓一的未婚夫易长安与他们并不熟,是个巡逻交警,很少的时候能在车旁见到,而他多半是在开罚单,专往违规的豪车上贴。
过了一会儿,周心悦才说:“对不起。”
朱晓一反倒很平静,似乎放松的笑起来:“没关系,爱一个人不单单是要爱他,爱一个人还是要让他比自己更幸福、更快乐。我希望峥嵘过得好,我也希